秦然望了一眼啤酒,摇了摇头弯唇道:“没喝过。”
很多很多事情的第一次,他都是和面前人一起做的。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秦然掏出手机看到信息后,没怎么说话。
好半天,还是博安发现不对劲,望着他道:“怎么了?”
秦然微微失落道:“家里人好像催我回去吃饭了。”
这么多年来,秦家对他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生日更是仪式感隆重得不行,必须每年都要在家里过。
博安拍了拍他肩膀道:“我送你?”
秦然摇了摇头,然后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他轻快道:“今天谢谢了。”
陪他来干这些幼稚的事情。
博安笑道:“真不用我送你吗?”
秦然拎着一袋娃娃,还不忘带上那灌啤酒,回头认真道:“不用了,我今晚过完生日就给你整理好学习的资料包。”
他鼓励道:“我一定会让你上你想上的大学,我们一起努力。”
博安:“……”
他灌了一口啤酒默默道:“好。”
没过多久,秦家的车停在了路旁,秦然拎着一袋娃娃,朝着车里走去,直到坐进了车里,还跟他挥手,
博安有点好笑,但还是单手撑在长椅上,跟他挥了挥手。
傍晚的夜色渐渐昏暗,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晚风浮动着长椅上青年的发丝,一双琥珀色眸子弯弯,小虎牙若隐若现,身旁是一大束向日葵,让整个画面都温柔了起来。
秦然坐在车内望着远处的人,他想,秦宇又骗了他,
他骗他说酒很好喝。
汽车的引擎启动,驶向了前方,明亮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变模糊连续起来,像是一个盛大的光点。
秦然对着袋子中的一个小白兔玩偶出神,
他还骗他,说遇到喜欢的人就可以轻轻松松,毫不犹豫地上前去,谈笑风生不久后很容易就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是这明明很难。
秦然失落地垂下眸子,摸了摸小白兔玩偶的长耳朵,望着玩偶黑色的眼珠子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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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东西,现在滚蛋。”
“五分钟后我要是还见到你,你就继续吊着一个月的石膏。”
抱着石膏的秦卡:“……”
他望着正在摘下墨镜,认真整理衣领的莫广,咽了咽口水试探道:“莫总,您现在过去会不会有些刻意了?”
莫广手上动作一顿,他想了想道:“刻意吗?”
秦卡小心翼翼道:“秦家小少爷才走了两分钟……”
人家前脚刚走,说不定屁股上做过的长椅还热乎着,现在就不偏不倚地出现,这还不叫刻意?
莫广皱着眉头,他盯着腕表强调道:“现在走了三分钟了。”
秦卡:“……”
莫广将墨镜丢给他不冷不热道:“懂不懂什么叫偶遇?”
见着秦卡还是一副茫然的模样,莫广又抬头望了一眼便利店长椅上的博安,催促道:“赶紧抱着石膏滚蛋。”
“跑起来——”
秦卡:“……”
两分钟后,莫广满意地望着屁股影子都不见的秦卡,他想了想,又低头整了一下衣领,才佯装随意,朝着不远处的便利店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便利店来往的人不多,博安歪着脑袋望着面前的人,半眯着烟,夜风凉丝丝地吹得人很舒服。
啤酒已经没有那么冰凉爽口,但他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灌着啤酒。
便利店里,店员对着面前的男人有些迟疑道:“您确定这些全部都要吗?”
面前的男人五官深邃,身形挺拔,闻言微微颔首,神情漠然。
收银台上全部是便利店里最贵的酒,有些甚至都是带着包装的礼盒,面前男人几乎将店里用来镇场的好酒全给买了。
几分钟后,莫广拎着一袋子的酒,不急不缓地从便利店门口走了出来。
然后特别刻意地在博安面前绕了好几圈。
博安:“……”
他刚灌酒进喉咙就被呛了呛,好一会才拍着胸口愣愣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莫广对着他,点了点头优雅道:“好巧。”
博安愣愣地望着莫广身后的商业大厦,闪烁着各种五颜六色的电子屏幕,这个商业圈跟莫广公司那边的商业圈一个南一个北,怎么可能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看见莫广?
好半天,博安迟疑道:“莫总,您怎么在这?”
莫广将便利店小票塞进了口袋里,闻言面不改色淡然道:“出来谈生意,回去后想出来透透风散散气。”
见到博安目光朝着他手中的袋子望去,莫广优雅道:“商业伙伴送的礼物。”
博安望着塑料袋上好再来便利店这几个字,没说话,好一会摸了摸鼻子道:“您这次的商业伙伴还挺接地气……”
莫广也低头望去,紧接着面不改色地用手指转了转塑料袋,将塑料袋转到了没有文字的那一面对着博安。
然后倔强得像个雕塑一样站在博安面前。
直到博安试探道:“您要不坐一坐,休息一下?”
莫广才满意坐下,假装淡然道:“那就陪你坐坐吧。”
紧接着他打开袋子,将酒盒的包装一个一个打开,摆放在长桌上,然后对着博安认真道:“喝我的。”
他的贵。
他的花是最大的,酒也是便利店最贵的。
博安望着手中的啤酒罐,再望了一下在灯光下酒液有摇晃晶莹剔透的酒瓶,欣然道:“好。”
打开酒瓶后,博安直接拎在手上灌了一口,然后砸吧嘴道:“好像有点辣。”
莫广也开了一瓶,闻了闻迟疑道:“好像是白酒。”
“你能喝吗?”
博安摆摆手,他认真道:“我生化人,怎么不能喝?”
“我们生化人除了有些倒霉,其他方面还是很行的。”
莫广偏头道:“什么方面的倒霉?”
博安又灌了一口酒,看上去有些忧愁嘀咕道:“要卖身的倒霉……”
莫广听不清身旁人的嘀咕,他望着博安因为卷起袖子,手腕上那截淤青若隐若现,他抿了抿唇道:“你昨天注射那个药,是怎么回事?”
博安一顿,他也偏头望着身旁人,想起莫广曾经一字一句地对他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同意新药剂项目的方案,唇边的笑容倏然就消失了。
他想着,不管这段时间莫广再怎么对他好声好气,也不过是看在他舍身救了秦然又舍身救了自己的份上。
人类总是很容易被救命之恩所裹挟。
但是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他,即使在天大的恩情面前,人类对未知能力的恐惧都要大于那天大的恩情。
博安眼里笑意淡了淡,他随意道:“就是一个小毛病。”
“跟你们人类一样,生病了要吃药打针做治疗。”
莫广没说话,好半晌他才道:“什么时候会好?”
博安乐了,他放下酒瓶,本来想糊弄糊弄过去,说快了快了,十个疗程就能好,但当他双手撑在长椅上,抬头瞧见天上的月亮时,又慢慢地不说话。
什么时候会好?
他也不知道。
天上的月亮跟十几年前的月亮一样,但十几年前,年幼的他被那群人合力送上最上面的视窗,他努力将身子探出去,才能够瞧见一半月亮。
现在他想怎么看月亮就怎么看月亮,想站着看躺着看倒立看都可以,却再也没有当初看月亮的快乐。
那群人还不知道他快变成一只秃豹子了。
博安抿了抿唇,他小声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看月亮不会难过。
莫广沉默,他声音放轻了安慰道:“没事,莫霄虽然干什么都不行,干什么都垃圾。”
“但是他一般都是有把握才接手。”
就像十几年前的疯女人,因为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救回来,莫霄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这件事,全权交给莫家处理。
博安:“……”
合着他就是那个被接手的垃圾?
他灌一口酒,望着莫广忍不住道:“莫总,有没有人说过你……”
莫广望着他,淡漠的漆黑眸子带了点疑惑。
博安将后面那句“脑回路有点问题”给咽了下去,艰难憋出一句:“有没有说过你……很帅?”
“……”
莫广一脸沉静,拧开了酒,当做白开水一样灌了一大口,然后镇定道:“还好吧。”
他耳垂上的红已经从耳垂烧到了脖子,但依旧是极其镇定地面不改色道:“不过,我从小就特别招……”
博安歪着脑袋望着他,看着面前人耳垂烧得更厉害,唇动了好几下,却依旧挤不出后面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