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生前对李氏爱而不得。
死后,即便名不正言不顺,他也使了手段,冠上他的姓氏。
如此,便是他的人?
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谁!”明帝眼中带煞,语气阴寒,透着杀气。
暗卫道:“属下已经查明是蜀王!”
明帝狠狠闭上眼睛,她是在怨他了?未能让她清静长眠地下?
所以,在梦中指责他,不曾护好她,让人掘她墓穴?
手掌紧紧撑在石碑上,手指因大力而泛白,石碑在他掌心下,列成道道纹路。
良久,明帝收回手,墓碑轰然倒塌。
“处理了。”明帝睨一眼地上碎裂成块的墓碑,目光缱倦,闪过一丝不舍。
蜀王已经发现玄机,不能留下。
对不起,菁菁。
原谅朕的自私。
再等等,朕百年归寿后,再来陪你,与你共眠。
这一夜,明帝回去之后,再次梦见李氏。
李氏再次出现在明帝的梦境中。
梦中,她哭得梨花带泪,伤心欲绝,令人听了肝肠寸断。
她说,墓穴被刨,成了孤魂野鬼。
她说,请法师超度她。
她说,想要入轮回。
明帝睁开眼,怔然盯着明黄帐顶,思绪悠扬。
梦境太过真实,这次梦见李氏,他的心痛是那样的真实,并不像是梦,就像她活生生站在他的眼前。
不禁想起,当年她身着广袖襦群,站在梨树下,娇俏地唤他一声二哥哥。
明帝心口发热发烫,伸出手,似乎想要抚上她的面颊,入手一片虚空。
望着举在半空的手,明帝心中怅然若失。
“明日不上朝,安排去国寺。”明帝心中有了决断,就算是他臆想出的梦境,他也想要去为她做。
刘公公惊愕,自从明帝登基,除非动弹不得,从未罢朝。
今儿个,破天荒要罢朝。
究竟发生何事了?
心中思绪万千,刘公公面上不显,恭敬的说道:“皇上听禅?可要准备一番?”
“不必。”明帝闭上眼,尘封在心底的过往,破土而出,与李氏相处的片段纷沓而至。稳定心神,吩咐道:“明日一早,带朕口谕,请燮郡王妃,一同去国寺。”
刘公公目光微闪,算是明白明帝的心思。
只怕,为了李氏。
——
翌日。
明帝乘坐扑通的黑蓬马车,率先去往国寺。
他秘密出宫,是以并未等谢桥同行。
谢桥等他出城,便坐着马车去往国寺。
不同的是她极为高调,并不曾隐匿行踪。
密切关注谢桥的蜀王,听闻她去往国寺为秦蓦祈福。心中一喜,瞌睡来了便有人递枕头。谢桥在郡王府,他无法动手。又找不到李氏真正的墓穴,无法夺取兵符造势。正愁无计可施,哪知她此刻去国寺。
心中冷笑一声,若求菩萨有用,还是先给她自己点一盏长命灯!
国寺一行,三队人马。
谢桥姿态悠闲,靠在马车上,车帘子掀开,一路看着风景。深冬的景气,寒风瑟瑟,树叶尽落,一片荒凉。不复春日里的峥嵘,可她却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许是在府中闷坏了。
“暮色四合,景色大约是一日最美的时候。”谢桥颇觉遗憾,心里打着主意,回去的时候,便用过午膳再走。
“郡王妃,您有孕在身,不能吹久寒风,受凉便不好了。”明秀心里想着今儿个半夏回无字楼,她们都不在,不知她会不会想左了。
谢桥见明秀放下车帘子,无趣的闭目养神。
抵达山脚下,明秀搀扶着谢桥上石阶。
谢桥制止,一个人漫步而上。
待她到大雄宝殿,已经日上中天,明帝早已与大师去听大师诵经。
谢桥跟着小沙弥去禅房。
明秀打一盆热水给谢桥洗漱,收惙好,二人一同去用斋饭。
“郡王妃,您要正餐,还是清粥馒头?”明秀落在僧人有人在用清粥与馒头,这一百层石阶爬上来,她并无多食欲。
谢桥笑道:“一碗米饭,一碗清粥,一碟青菜,一碟酸笋。”
明秀安排谢桥坐下,便去端斋饭。
她正对面角落里,坐着一位身披袈裟的和尚,胡须花白。手里拿着一个馒头,蘸着酱汁往嘴里送。似乎觉察到谢桥的注视,抬头往她看来,又收回视线。似乎有何不对,再次抬头望来,目光炯炯,最后放下馒头朝她走来。
谢桥皱了皱眉,摸着自己的脸。
和尚在她对面坐下,脸上的笑容算的上和蔼,手里的包袱搁在木桌子上:“施主,相识便是有缘。老衲正欲云游,不曾想碰上施主。”
“大师,您有话与我说?”谢桥闻言,便知他有话要叮嘱。心下不怎得信佛,可不知为何,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施主印堂有一团黑气,有一劫难。”和尚叹声道:“老衲并无化解之法,施主今年留守在京,诸事小心,万莫与人为恶,或许能够避免血光之灾。”
谢桥勾唇道:“大师,以您之意,我生产不顺?”
和尚摇了摇头,念一句佛号,“天机不可泄露。”
谢桥气恼,天机不可泄露,又为何与她提一嘴?
却是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毕竟她的来历,够匪夷所思。指不定,这世道当真有能够窥透天机之人?
谢桥心思一转,忽而开口道:“大师,您能算出我的命格?今后路途顺畅,还是坎坷多舛?”
“生辰八字。”
谢桥将容华的生辰八字说出来。
和尚抚摸着花白胡须,颇有深意地笑道:“这并非施主命格,老衲道行不够,参不透。”
谢桥一怔,回过神来,和尚已经背着自己包袱离去。
突然,谢桥追上去,却不见他的踪影。
“小师傅,请问你方才可有见到背着包袱的大师?他去往何处了?”谢桥总觉得他话中有话,想要问清楚明白。他那一眼,令她心中不安,就像他看透她的来历!
小沙弥道:“您说的是无悔大师,他下山云游。”
谢桥失望,侧身让开,再问:“无悔大师何时归来?”
小沙弥道:“寻常师傅们都要两三年,无悔大师他云游四海,去参佛悟道,不知何时能归。”
谢桥点了点头。
“郡王妃,您怎得出来了?”明秀将斋饭端回来,便不见谢桥的踪影,吓一跳!
“无事,我寻大师请教。”谢桥满腹心事,并无胃口,却也没有浪费,用完膳,回了禅房,脑子里重复着无悔说的几句话。
血光之灾?
莫要与人交恶?
谢桥一手捂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苦涩。
她仇人遍地,如何能避?
他倒说了句大实话,莫要离开京城,留在郡王府,便无人能动她分毫。
他说的那般玄乎,姑且信了。
抚摸着腹部,生产前,她便哪儿也不去了!
明秀在一旁说道:“郡王妃,刘公公来话了,皇上在此留三日。让您明日一早,一同去做早课。”
谢桥眉眼疏淡,默然点头。
——
夜深人静。
冷风袭人,谢桥拢紧披风。
明秀絮絮叨叨:“郡王妃,夜里冷,您莫要站在窗前吹寒风,小心受凉。”
谢桥嗔道:“知道了。”
明秀嘀咕一句,总觉得她晌午去端斋饭时,出了事情。
她回来之后,谢桥便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模样。
叩叩——
门扉被敲响。
明秀去开门。
小沙弥道:“施主,与您一道来的施主请您去一趟竹园禅房。”
明秀正欲开口,谢桥并未合上窗子,笑道:“劳烦小师傅,能否将我换到竹园?”
小沙弥点了点头,领着二人去往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