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收拾包袱,追上谢桥,疑惑地问道:“郡王妃好端端的,为何要换?”
“我们正好要去竹园,不知何时回来,住在竹园方便。”谢桥调侃道:“夜路走多了会撞鬼。”
小沙弥回头看谢桥一眼,张口欲言,触及她清泠泠的眸子,一时回过头去,闷头快步往前走。
谢桥抿唇。
小沙弥在一处禅房停下来,谢桥与明秀推门进去。
明帝坐在榻上下棋,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的说道:“容华,与朕下一局。”
谢桥扫一眼棋盘,歉疚道:“臣妇不会下棋。”
明帝抬起头来,看向谢桥那张莹白秀丽的面容,微微恍惚:“你母亲会下棋,棋艺很好,你怎得不会?”
谢桥尴尬笑一笑,并不言语。
明帝猛然意识到她在乡间长大,神色不自在道:“难为你了。”
谢桥摇头:“旁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母亲太优秀,我不及她。”
明帝认可的点头。
谢桥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明帝自己对弈,一局棋下罢,明帝甚为满意,询问谢桥:“你可会观棋?”
谢桥讪讪地说道:“我只会岐黄之术。”
明帝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长得再像,终究不是。顿时,兴味索然:“夜深了,你回去罢。”
谢桥求之不得,如何不知明帝唤她来,只是因为她这一张脸?
心中冷笑一声,起身走到门口,忽而脚步一顿:“皇上,我听闻从这后门大有乾坤,不知可有幸一观?”
明帝摆了摆手,沉浸在棋局之中。他将当年与李氏下的棋局复原,可惜佳人已经不在。
谢桥领着明秀自后门离去,站在门口,回头望一眼熄灭烛火的禅房,嘴角闪过一抹冰冷的弯弧。
嘭——
屋子里重物落地,棋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数道黑影出现在屋子里,长剑映着银霜般的月光,折射在黑影脸上,满目肃杀之气。
哐当——
长剑指向站在榻边的人,又有无数道黑影飘然而下,与屋子里的人打斗。
一刻钟。
屋子里归于沉寂。
昏黄的烛火,盈满禅房。
站在满园修竹下的蜀王,隔着半开的窗子,与站在榻前身着便服的明帝遥遥相望。顿时瞪大眼睛,如遭雷击!
第两百章 主子得救
蜀王脸上得意的神色被惊恐取代,血色尽褪。
怎么可能会是——明帝?
谢桥要换到竹园居住,他便派人过来,蛰伏在竹园。
等待的时间太过煎熬,太多的失败,令他心中惴惴难安。蜀王在禅房焦灼的等待,终是不放心,过来看一看。
来时,屋子里的烛火熄灭。
谢桥并不会离开。
他的人便动起手来。
站在外头听到激烈的打斗声,蜀王精神紧绷,就怕还会出差错!
果真,一刻钟过去,屋子里的烛光重新点亮。
他的心如坠冰窟。
更令人心惊胆战,便是他相对视的人——明帝!
一场有计划地刺杀谢桥,演变成剿杀当今皇上!
这是何性质?
谋逆!
如果胜利,他还有活路。可结果,却是失败了!
冰冷的气息自他的脚底蹿向头顶,浑身冰冷而僵硬,一步也挪不动。
直到明帝站在他的面前,蜀王方才醒过神来。舌头几乎也僵了,辩解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吐不出来。
明帝面目平静,深幽的眼睛里,风起云涌,暗藏着杀机。
威压扑面,蜀王双腿发软。恐惧在心里扩大蔓延,咬牙支撑道:“皇兄,我不知你在里面……”
明帝冷笑一声,蜀王于他来说是祸端,始终不肯安份,觊觎他的位置!
底下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他的双眼。留下他,早晚生事!
而这个决定,在得知蜀王刨挖李氏坟墓,且得知里面玄机之时,愈发坚定。
“三弟,弑君等同谋逆。兹事体大,朕也保不了你。”明帝不给蜀王任何开解的机会,一挥手,锦衣卫千户将他带下去。
蜀王此时如何不知,他掉进谢桥的陷阱?
他是太后所出,玉长贤不容他,在他没有犯下大错的时候,不敢斩草除根!
谢桥知道玉长贤的心理,在他抓来魏青,严刑逼供,谢桥开始布局,而玉子睿便是攻克他们最好的棋子!
时机,刚好。
都按照她的计划实行。
只是,他不知玉长贤,为何与她一同来国寺!
而且,微服私访,不透露行踪,乃至在谢桥的掩护下,他不曾深查。
电光火石间,蜀王猛然想起——李氏!
所以,兵权也是一个局?
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女人,她竟拿生母的墓做局!
“皇兄,我是被陷害——”蜀王喊冤,触及站在门口的谢桥,话音戛然而止。愤恨的瞪着她,眼底的狠意,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
暗夜中,谢桥双目清泠泠宛若月下新雪,波光流转,如缀碎玉。唇色艳丽,噙着一抹冷意,以及……挑衅。
明帝若有所觉,侧头望去,谢桥唇边的笑带着温度,灿若夏花。
明帝紧皱的眉头舒展。
蜀王如同困兽,挣脱束缚,朝谢桥猛然扑去!
是她!
果真是她!
触上谢桥一抹衣袂,蜀王双手剧痛,被人擒获住。
“你陷害我!是你!”蜀王神色激愤,对着明帝喊道:“我要杀的是她,她在你的禅房中,我并不知你也在……”
“带下去!”
锦衣卫千户卸掉蜀王的下颔,拖下去。
蜀王连反抗的能力也无,轻而易举被制服。
谢桥冷眼旁观,看着蜀王狰狞憎恨地目光,脑子里不期然回想起无悔的话,淡漠地说道:“放玉子睿一条生路。”
明帝盯着谢桥,目带审视,意味不明道:“你设的局?”
谢桥不承认,也并未否认:“皇上何必注重过程?结局皆大欢喜,不是么?”
明帝唇边掠过一抹玩味,望向一片狼藉的禅房,沉声道:“朕只带刘公公,你今夜也难逃一死。”真是胆大包天的女人,就连他也被算计!或许今夜夜色太美,也因为解决心头大患,竟未生怒,反而来了兴致。
踱步进屋,她终究不是李菁菁,李菁菁性子纯良,哪有她这般多的诡计?
“我们都活着。”谢桥陈述道:“没有假如。”
“利用朕,你不怕朕降罪?嗯?”明帝脸色陡然阴沉,眼底迸发出杀气。
谢桥并不俱,袖手道:“皇上您要认清楚一点,若非奉你口谕来国寺,蜀王并不会对我下杀手。我在郡王府,他动不了我一根头发丝。既然我是陪同皇上来国寺,难道您不要负责我的安危?我只是遇到危险,到您这儿寻求庇护罢了。他自己蠢钝,自投罗网,怨我设计他?如果他没有动歪念,对我起杀心,如何会落在您的手上?”
顿了顿,谢桥笑道:“说起来,皇上您该谢我。若不是我,您如何解决心腹大患?”
明帝一怔,完全被谢桥牵动思绪,可并不恼怒。
“伶牙俐齿。”
谢桥笑而不语。
“你与你母亲很不一样。”即便生了一副模样,他也无法将两个人重叠。
或许,她是李菁菁的女儿,遭受谢桥暗算,也能够一笑置之。
谢桥嘴角的笑凝滞,眼中一冷,讥诮道:“皇上您也看见了,我若与母亲一般,只怕早已是一堆白骨!”
明帝瞳孔一紧。
这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若是……若是李菁菁有谢桥半分胆量,如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你母亲的墓被刨,你设计蜀王?”明帝目光锐利,想要透过她的表皮,看透她的灵魂深处。浑身散发着煞气,他的手因用力紧握而青筋狰狞,仿佛她一点头,他的手便会袭来掐断她的脖子。
谢桥呼吸一滞。
庭院里,寒风凛凛,枝叶发出沙沙声。
明帝手负在身后,极有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谢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上位者的气势,极有压迫感,令她心口沉闷呼吸感到困难。眼睫半垂,敛去眸子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