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妃倏然看向兰阳,眼底暗潮汹涌,审度着她:“他告诉你的?”
兰阳并未错过她眼底的紧张,平复情绪,勾唇笑道:“他不想我走他的老路,都告诉我了。你若不放心,怕我泄密,大可以杀了我!”
荣亲王妃摆在膝上的手骤然一紧,在兰阳的心中,她便如此泯灭人性?
“我替你们感到悲哀。”兰阳目光带着悲悯,收回视线,转身离开。站在门口,忽而回头道:“你们,是不是对大哥动手了?”
荣亲王妃端起兰阳倒的茶水,优雅的浅抿一口,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脸上,冷声道:“怎么?我连自己的儿女都下得了手,一个野种,难不成还要留他?”
“我为身上流淌你们的血液而感到恶心。”兰阳语气极尽厌恶。
嘭——
门被重重甩上。
砰——
荣亲王妃忍无可忍,将手里的茶盏砸在地上,满目阴沉。
而门外的兰阳,听到雅间里传来的声响,目光一暗,快步下楼。
恰好,遇见来巡视的容姝。
“柳少夫人。”容姝见她脸色不太好,左边有几个红手印,极有眼色的没有问。将手里甜糯的糕点递过去:“心情不好,吃点食物,会好转。”
兰阳一怔,认出容姝,歉疚道:“我忘了,容华说你的酒楼开业了。这儿很不错,别出心裁。”
“我做幕后。”容姝温婉一笑,凑到她的耳边道:“柳公子也在。”
兰阳讶异。
有客人在唤人,容姝望过去,见大家都在忙,将糕点塞在兰阳的手中:“这是我新研制的糕点,你可以试一试,我先去忙。”
“快去吧,下回来捧场。”兰阳捻起一块放在嘴里,口味不错,端着坐上马车。
而三楼的雅间,柳自清透过窗子,看着与容姝攀谈的兰阳,目光在她脸上一顿。眉心紧蹙,收回视线,便见对面劝酒。柳自清手里把玩着酒杯。沉吟半晌,举杯示意,饮了。
众人起哄:“哟!侍郎大人,居然饮酒了!来来来,咱们轮一圈。”
柳自清放下杯子,眼底含笑道:“大家尽兴,我有事先回。”
身边的人拉住柳自清,拧眉道:“大人还未来,你提前走,不太好。”
另一人凑过来说道:“大人哪里有嫂夫人重要?”朝楼下扬了扬下巴,意味深长道:“你们何时见过老大在外饮过超三杯酒?我方才数了,四杯!多了一杯!”
柳自清笑了笑,信步离去。
兰阳吃完一块糕点,端一杯茶喝一口,帘子被掀开,抬眼望去,见到柳自清清隽秀逸的面容,嘴角的笑还未绽开,朝后挪了挪,坐在阴影里,侧着身子看着他:“你怎得这般快来了?”嗅到一股清冽的酒香,兰阳找出一颗醒酒丸,端着水递给他:“应酬完了?”
“嗯。”柳自清并未接过她手里的药,拿着水杯放在一旁,清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兰阳娇羞的低垂着头。
“……”
兰阳瞥他一眼,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脸上有几个红印,不想被他看见这狼狈的模样。可他这模样,分明是知道的。
兰阳心思翻转,倏然,手勾着他的脖子,温软的身子靠在他的怀中,将左边脸展露在他的面前,委屈的说道:“脸疼。”
柳自清眸光一紧,霎时墨色翻涌。他在楼上看不真切,只觉得红的异常。近看下,触目惊心,一片红肿,嘴角裂开,凝着暗色血痂。
修长手指,抚上她的面颊,动作很轻柔,依旧听到她下意识的抽气声。
眸子里一片幽黯,凌厉之色一闪而逝,面对她,语气却放缓了,清润的说道:“谁打的。”
“你帮我报仇?诶……痛痛痛。”兰阳眼底氤氲着水汽,瞪他一眼。
柳自清抿紧薄唇,翻出药膏,涂抹在她的脸上。
“不用了,我已经出一口气了。”
兰阳当时并没有觉得痛,大抵自己就是矫情,他眼底的温情与关切,令她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委屈与酸涩,想要落泪。
柳自清目光一顿,透过帘子缝隙,看见自归云楼出来的荣亲王妃,心中了然。
“还痛?”柳自清拿出洁白的锦帕,按在她的眼角,随即,拭去手指药膏。
兰阳点了点头。
“去医馆。”柳自清吩咐车夫。
“不必。”
柳自清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透着不赞同。
“你亲我一下。”兰阳坐直身子,与他平视。
柳自清的手扶在她的腰间,让她坐稳了。在她的注视下,微微别开脸:“别闹。”
“亲一下就不痛了。”兰阳凑上红唇。
柳自清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情绪,嘴角难得的带着浅淡的笑,手指点着她嘴角的伤:“裂了。”
兰阳一张口,想要开口,他温软微凉的唇覆上她的红唇。
一触即离。
兰阳舔了舔唇,眯了眯眼,意犹未尽道:“先欠着,等好了,你得还给我。”
柳自清撤回视线,不再看她。握着她腰肢的手,却是紧了几分,将她揽进怀中,高高的发髻抵在他的下颔,轻轻掰过她的脸。
“我脸上的药蹭你衣裳上了。”兰阳知道他有洁癖,成日里穿着洁白似雪的锦袍,却是纤尘不染。她脸上涂抹的伤药,淡淡的绿色,印在白色衣料上很醒目。
她并未忘了,二叔家的小圆子,长得粉嫩可爱,他很喜欢,闲赋在家便会抱着小圆子。有一日,小圆子脏兮兮的手印在他的衣摆上,自此之后,他便没有再抱过。
柳自清淡淡一瞥,温润道:“无碍。”手指按着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兰阳心里流淌着一股暖意,嘴角微微上扬。阖上眼,双手抱着他的药:“去一趟郡王府。”
柳自清缄默不语。
兰阳道:“我有话要与容华说。”
马车里,并无人回应。就在兰阳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改日去也不迟。”
“让她治一治伤,她的药很有效用。”兰阳把玩着他腰间的穗子,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里很满足。可有时候,面对这样的柳自清,却又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无关紧要的事,事事依顺她。但凡触及原则,便不会妥协。
太过理智。
“嗯。”柳自清淡淡应一声。
马车缓缓停在郡王府门口,兰阳跳下马车,快步去往无字楼。
柳自清跟在她的身后。
转眼间,兰阳便不见踪影。
柳自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在前厅等候她。
兰阳掀帘进去,便见谢桥坐在书案后写信,脸上的笑容敛去,沉声说道:“我大哥出事了。”
“我知道,秦蓦去了。”谢桥放下笔,面色凝重道:“你可知他眼下情况如何了?”
兰阳摇了摇头,失望的说道:“你也不知?我还以为你知道,来打探情况。看来秦蓦知道,他来不及告诉你。”
“我给他写信,问一问那边的情况。”谢桥看一眼书案上摊放的书信,长叹一声:“若非我有身孕,也随他一同去了。”目光落在兰阳脸上,面色一变:“王妃打了你?”
兰阳涩笑:“倒是瞒不住你。”
谢桥取来一盒伤药递给她,叮嘱她用法用量。
蓝玉匆忙推门进来,语气里,尽管很平稳,极力想要保持冷静,却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郡王妃,地皇草!下面传来消息,地皇草在余海出现了!”
主子,得救了!
第二百零一章 不会辜负你
宫里来了一道旨意,明帝请谢桥进宫给太后看诊。
一大早,谢桥被接进宫。
太后已经醒了,说不出话来,嘴歪眼斜,半边身子动弹不得。
谢桥几乎一眼可以确诊,她这是中风了!
只是中风的诱因,很复杂,她暂时不能判断。高血压、动脉硬化或者脑血栓、脑梗塞。
问太后的症状,她又说不出话。
谢桥只能想摸着石头过河,一样一样的斟酌用药试过去。但凡有一点儿起色,便是对了症状,也不敢掉以轻心。
用药一两日,谢桥也用自己的方法与太后沟通,能够听懂她表达的意思,心里大致已经确定病症。
谢桥睨一眼床上毫无神采的太后,轻轻给她按压手,活动手指:“太后娘娘,您有法子保住玉子睿吧?我已经给他解药,过不了几日,便能活蹦乱跳。”
至于蜀王,他妄想染指陆芷柔,太傅连同御史死谏,死罪难逃!
太后那一双宛如死水的眼睛,此刻闪着一丝波动。
“蜀王犯下弑君之罪,死罪已经成了定局。您不活着,谁能给他庇护?明帝么?玉子睿的身份,太敏感、尴尬,他会不忌惮养出一头小狼崽?”谢桥知道太后如今与玉长贤的矛盾日益升级,隔阂渐深,他仅有的几次探望,太后都避而不见。
玉长贤也不肯退让,太后不愿见,他后头便不再来。
太后口中发出奇怪的音调,谢桥却是听不懂。
可太后眼睛里的生机,却令谢桥松一口气。
太后固然待她有极深的偏见,可她到底是疼爱秦蓦的皇外祖母,他心中在意太后。
不希望秦蓦不在京城这段时日里,太后出事。
心中又记起余海来,不知他在余海如何了?师兄可安好?信收到了么?
谢桥积攒满肚子的话要说,有满腹疑问要得到人解惑。
转念,又惦记上地皇草,秦蓦的解药,只差这一味!
沉稳律动的心,蠢蠢欲动。
她想不顾一切,奔赴余海。
所有她眼下矛盾复杂棘手地事情,都会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