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筝尖利的指甲扎刺进细嫩的手心,泪水成串落下来,湿了衣襟。倔强的看向谢桥,不肯开口,也不肯离开。
她不想在谢桥面前输了阵势。
虽然,从一开始,她就输了。可她不想输的太难看,想要维持表面的尊严。她要走自己走,而非扫地出门!
“无妨,我等着他。”顾云筝也不吵不闹,揭穿玉倾阑根本没有安歇,只是不愿意见她的谎言。
对她来说,是难堪。
顾云筝若无其事提起食盒,递给白翎:“我听说倾阑哥哥这几日极少进食,他有肝火,里面是我亲手做的绿豆糕,可以清火。还有茯苓糕,补脾胃。”
谢桥皱眉道:“绿豆糕不用给师兄吃。”
顾云筝捏紧手心,睁圆眼睛看向谢桥,嘴角紧紧抿着。
谢桥仿若未见,嘱咐白翎:“茯苓糕可以少量食用。”
白翎提着食盒进去。
谢桥朝顾云筝微微颔首示意,往院门口走去。
“你与倾阑哥哥是师兄妹?”顾云筝并未喊停,踩着小碎步跟在谢桥的身后。
“嗯。”
“只是师兄妹的关系?”顾云筝想要得到准确的答案,顺便确认谢桥与玉倾阑发展到哪一步。若是并未男女关系,她不会放弃!
就算有……
顾云筝咬了咬唇,没有到关键时刻,她不会放弃!
谢桥脚步一顿,侧身看向顾云筝,还未开口,便听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忽闪忽闪,好奇又无辜的问道:“绿豆糕是我亲手做的,是药三分毒,他有内火,吃绿豆糕最合适,为何不能吃?”
顾云筝意识到不对,抬头看向谢桥,清冷的眸子,古井无波,深不可测。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勾勒着一抹凌厉的弧度,语气十分平淡道:“顾小姐,你是真诚关心师兄的身体,我不与你计较。”
顾云筝面皮一紧,怔怔盯着谢桥,看着她那洞察的双目,面上涨红。
她的确是以为谢桥嫉妒,故意不许玉倾阑吃她做的糕点,方才有那一问。却不知,她看透自己的小心思。
“我……”
谢桥等良久,她都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淡声道:“告辞。”
顾云筝张了张嘴,道歉的话,说不出口。
谢桥一走,站在门内观望着的白翎,提着食盒出来,递给顾云筝,睨一眼谢桥渐行渐远的背影,叹道:“小姐的医术登峰造极,公子身子抱恙,饮食上需要忌口,她绝非针对你。”
顾云筝满腹委屈,她又不知道!
“公子在服药,不能吃绿豆糕,绿豆解药性。”白翎见她娇滴滴,水做的一般,泪水像永远也流不完,心下也不禁升起一股子厌烦,提手放在她手里:“公子说他今后用药膳,你的好意他心领了,日后莫要再送。”
食盒的重量,并未减轻,顾云筝知晓东西他怕是动都未动,面色发白道:“他就真的这般讨厌我?我哪里比不得谢姑娘了?”
白翎交代清楚,往屋子里走,听到顾云筝的话,撇了撇嘴,她太聒噪,公子喜静!
可又觉得顾云筝着实可怜,脚步一顿,告诫道:“小姐与公子是打小在一起长大,这份感情不是旁人能比的,你……你莫要去小姐跟前晃,说些不中听的话,那位你惹不得的。”
顾云筝心中百味杂陈,她不知是谢桥她惹不得,还是她惹了谢桥,玉倾阑会将她如何?
想到此,顾云筝心里一阵难受,泛着酸。
“你帮我通报一声,我要见他。”顾云筝固执的说道:“他不见,我就……我就不走了!”
白翎并不是帮顾云筝,而是他希望有一位女子能够代替谢桥,走进玉倾阑的心中。所以,犹豫片刻,终究进去禀告。
可玉倾阑昏睡过去了。
谢桥在药里头添加一味安眠的药,睡得很沉,白翎唤了几声,玉倾阑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墨发铺满枕畔,昏暗的光线下,面容柔媚,玉色入骨,竟是比女子都要美上几分。
白翎晃了晃神,跟在玉倾阑身边伺候多年,见了仍旧被美色所惑。打算告诉顾云筝,公子睡了,一转身,见到身后的人影,不禁吓一跳。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跟着他进来,盯着玉倾阑的面容,痴痴出神。
“顾小姐——”
顾云筝着魔一般,缓缓靠近床边,伸出手指,落在他的脸上。
刹那间,白翎猛然拍开顾云筝的手,冷声道:“顾小姐,冒犯了!请你出去!”语带愤怒。
顾云筝醒过神来,呆滞的看着拍红的手背,双目无神。突然蹲坐在床边,抱着膝盖,脸埋在腿间。
白翎看着她肩头颤动,便知在哭。可感情这事,不能勉强。
不能因为她喜欢,公子便需要接受她。
白翎觉得他做错了,不能因为她的身份,而待她特别。
出去唤来两位婢女,将顾云筝架出去。
顾云筝面色凄惶,猛然抓着玉倾阑的手,跪坐在床边,放在她面颊上,悲伤无望地低喃道:“倾阑哥哥,你说,你要如何才会娶我?你告诉我,我会做到你心目中妻子的样子。”
“从见到你的那一眼,我便忘不你,只想要嫁给你。你若不娶我,我不知会如何。倾阑哥哥,别讨厌我,好不好?”顾云筝说到最后近乎哀求,泪水无声的滑落,她却浑然不觉,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
顾云筝一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微微笑道:“没关系,你不娶我没有关系,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好不好?就像……就像你的师妹一样,你不对我像对她那样好,只要我每日能够看见你,这样就够了……够了。”
白翎带着人进来,就看见这一幕,震惊的瞪大眼睛,她真是——疯了!
玉倾阑皱了皱眉,即将要苏醒的模样。
白翎心口一跳,愤怒的拉扯她起身,顾不上身份尊卑,将她拖到门口,退出去,冷声道:“顾小姐,请您自重!公子不喜轻浮不庄重的女子!”
嘭——
白翎将门摔上,折回内室,便见玉倾阑举着手,目光晦暗盯着手背上的泪水。
白翎扑通跪在地上,请罪道:“公子请降罪,属下未曾拦着顾小姐。她……她……”
玉倾阑摆了摆手,拿起一旁的白绢布擦掉手背泪水。和衣起身,去净室拿着香胰子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将手洗干净。
“告诉顾大人,男女授受不亲,由我照顾顾小姐不妥。她即将及笄,适宜请教养嬷嬷教导。”玉倾阑语气淡漠,透着森冷。
白翎心中凛然,立即去办。
而东苑里,谢桥听到这一句话,放下手里的玉盏。师兄这是动怒了,不知顾云筝对他做了什么。
玉倾阑对一个人好,好到掏心窝子的程度。而不喜欢一个人,便是冷到极致,不给人一丝误会的机会。
他这番话,便是告诉顾大人,顾云筝行为出格。
只怕,这一段时间,顾大人会不许顾云筝来找玉倾阑。
谢桥对秦蓦说道:“待余海事情一了,你便给师兄自由,莫要在用这些事情约束他。他游山玩水也好,指不定会找到合心意的性情中人。娇娇柔柔的大家闺秀,不合适。”
而这顾云筝,有点自私。
秦蓦点了一下头,玉倾阑的确不喜欢教条下呆板的女子。
“顾大人那边定是没有突破,停滞不前,而顾云筝的所作所为,触及底线,方才不留情面。”谢桥很忧心玉倾阑的病,她心里想着,半夜三更他睡熟了再去扶脉。
那时他不设防备,定不会乱了脉象。
“他内力皆无?”
“嗯,师兄的内力……我怀疑他是用去压毒。需要他用十成内劲去压制,只怕此毒很霸道。”谢桥闭上眼睛,背对着秦蓦:“希望师兄无碍,到时候你的毒解了,我的心事也算了了。”
秦蓦听着出她对眼下生活的厌倦,心生愧疚,是他将她卷入争斗之中。
抱着她娇软的身子,下颔抵在她肩头蹭了蹭,许诺道:“待事情平息之后,我随你去神农谷。”
谢桥并未回应他。
屋子里静悄悄,耳畔传来她延绵平缓地呼吸声。
秦蓦手指穿过她滑顺的青丝,亲吻她的头顶,松开她,起身为她掖好被角,静静地望着她的睡颜,微抿的唇角缓缓上扬,转身离开。
他一走。
被子睡着睡着便冷了。
谢桥被冷醒。
掀开被子爬起来,取来衣裳穿好。
这时,明秀进来,提着烧好的热水进来,对谢桥说道:“郡王妃,好生奇怪,一位自称顾小姐的人找您。”说罢,从袖中摸出一张邀请帖。
谢桥觉得莫名其妙,顾云筝无端邀请她做什么?
“推了。”
明秀脸色不大好,嘟囔道:“这顾小姐真够有意思,她亲自送来,并且说您不去,她便不走,等到您去为止。”真真是强人所难!
谢桥目光一冷,她莫不是为了玉倾阑?
她将这手段使在玉倾阑的身上了?
莫怪惹人厌烦。
明秀拿过邀请帖放在桌子上,跺了跺冻僵的脚:“余海比京城冷许多,这样的天气出去太冷,奴婢去回话,有什么话让她来府上说?”
谢桥想的比明秀深一点,玉倾阑分明是不允许她进府,她转眼将人请进府里不大好。再则,顾云筝只怕也不想玉倾阑知道,这一次邀约之事。
“罢了,去见一见。”谢桥翻开邀请帖,扫一眼时辰、地点,便让明秀取来大氅,拿着手捂出府。
——
水月楼。
谢桥到了约定的雅间。
顾云筝早已到了,规规矩矩,跪坐在毛毯上。
听到动静,顾云筝转头望来,甜甜一笑:“谢姐姐,你来了。”话音一顿,又道:“你比我大,不介意我喊你姐姐?”
谢桥微微一笑,表示并不介意。
顾云筝欣喜的说道:“真好,小时候我就想要有个姐姐,只可惜我是独女,从小大到,只有身旁的丫鬟陪着我玩闹。堂姐、堂哥与我极为生疏,都不愿意与我玩闹。那时候太小,爱哭鼻子,他们都烦腻我。”
谢桥笑而不语。
顾云筝见谢桥不接话,脸上的笑容僵硬。好半晌,忍不住问道:“听闻谢姐姐与倾阑哥哥是师兄妹,你们自小一同长大么?”
“嗯。”谢桥淡声应道。
“我住在府中好几月,都不曾听闻过你的消息,一时见你有些失态。”顾云筝不好意思的说道,面颊微微泛红,极为腼腆,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态。
“是么?”谢桥红唇微扬,浅抿一口清茶,抬眼道:“熟人都知晓我们的关系。”
言外之意,玉倾阑不同你说,只是不将你当作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