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冷笑一声,她倒是高看顾云筝一眼,以为她心性单纯,却也是会使离间之术。
电光火石间,谢桥心中浮起一个念头,莫不是她不知自己成亲了?
顾云筝面色微微一变,睁大雾蒙蒙的眼睛,咬紧唇瓣,捧着杯子的手指泛白,苦笑道:“他厌烦我。”
谢桥蹙眉,琢磨不透,顾云筝约她出来要做什么。
“你与他关系很亲密么?”顾云筝回去后,仍旧不甘心,听从乳娘的建议,从谢桥这边入手,探探底细,看他们的关系是否单纯的师兄妹。
谢桥知道玉倾阑不喜顾云筝,若是怕她误会,早已经解释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要道出她成亲一事,顾云筝何须对她有敌意?何况,他让府中之人在顾云筝面前唤她谢小姐,便足以说明,他急于摆脱她。
“我是师兄一手带大的,关系很亲厚,不是寻常人能比。”谢桥并未撒谎,只看顾云筝如何理解。而且,据她看来,顾云筝承受力不大。她与玉倾阑之间的关系,只怕她与玉倾阑成亲后,必定会不容,不希望他们太过亲厚。
而他们两个之间的情份,又是难以割舍。顾云筝难免会揪着不放,与玉倾阑闹起来。
顾云筝脸上‘唰’地白了。
“你倾慕我师兄?”谢桥放下茶杯,脸上的笑拿捏的恰当好处,不疏淡,也并不亲热。
顾云筝低垂着头,搅弄着锦帕,良久,点了点头。
“如若你们成亲,难得相聚,师兄对我言语关怀。甚至……”谢桥话音一顿,整理好思绪,继续道:“举个例子,若有一日,我与你有个意外,师兄选择先救我,你会如何?”
“我……”顾云筝扯着手指发痛,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就算遇到这个事情,她的夫君自然得救先她。
如果先救谢桥,只能说明不够爱她,他心里喜欢的是谢桥。
她自然会难受。
谢桥笑道:“你会对他失望,甚至与他争执?”
“我不会……”顾云筝在谢桥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底气渐渐不足。
她没有遇到这个问题,如何回答?
“没有发生的事情,如何假设?所有的假设,在事情来临时所做的反应才是真实的。当没有面临的时候,一切回答都显得太苍白。谢姑娘,你不觉得是如此么?”顾云筝鼓着腮帮子,不悦的说道:“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谢桥一怔,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一道声音打断:“容华?”
郑远修不太敢确定,见谢桥望来,确定是她,快步走来:“你怎得来余海了?”
谢桥对郑远修极其不喜,他伤了沈香惠不说,害得师兄受伤。当年沈香惠与他做夫妻,倒是不见得多在意,一旦和离又秒变痴汉。
“郡王来了?”郑远修四处张望,并不见秦蓦的身影。
谢桥眉宇间闪过不耐,冷声说道:“托你的福。”
郑远修似乎也想到谢桥来此的缘由,沉默片刻,这才看向她对面的顾云筝。
顾云筝听闻郑远修唤谢桥‘容华’之时,心起疑惑,她不是姓谢?怎得又改换了名字?
转而又打量起郑远修,她见过他,曾与玉倾阑来过顾府。
顾云筝问候一句:“郑公子。”
郑远修点头,随即问谢桥:“香儿,她如何了?”
谢桥玩味道:“你以什么身份问?”
“朋友。”郑远修目光一暗,捏紧拳头。
“很好。”
“她……与姬恒是何关系?”郑远修喉间干涩,他对姬恒那句话,心中很介意。良久,不曾等到谢桥的回答,深吸一口:“她要嫁给姬恒?你让她等我,别什么人都嫁。一个纨绔,纵情声色,不务正业,他什么都不能给她!”
谢桥讥诮道:“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很贴切。你负了她,又有何资格谈论旁人够不够格?”
“我——”郑远修正欲辩解,便见谢桥给他使一个眼色,郑远修纵然满腹怒火,见到身后来的人,忍耐下来。
来人身着墨绿色锦袍,脚穿马靴,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布满络腮胡。一双铜铃般的大眼,凶神恶煞。脚步稳健,站在郑远修身侧,目光在谢桥脸上打个转,嗓音粗犷:“你识得?京城来的?”
郑远修脸色转换,并未打算介绍谢桥,语气里布满不耐:“她在京城纠缠我,如今在余海偶遇,便警告她一番。”
顾云筝眸光微微闪烁,惊愕的张大嘴,触及大汉的模样,面上惊惶,转瞬低下头。
方才谢桥与郑远修那一番对话,分明不是如此。
与郑远修有纠葛的似乎是叫香儿的女子。
郑远修为何要撒谎?
顾云筝不由多看谢桥一眼,柳眉紧拧,愈发觉得谢桥此人极为复杂。
容华……顾云筝突然间觉得这个名字极为耳熟,似乎在何处听说过。
大汉一怔,似乎没有料想谢桥倾慕郑远修,追到余海来了。拍着他的肩膀,爽朗的笑道:“有趣有趣,我那外甥女若得知,定会治你。”
他便是纳兰清羽的舅舅,余海都指挥使。与荣亲王妃侄儿布政使司颇有渊源,关系极为亲近。
正是如此,郑远修迎娶纳兰清羽,从韩勇这里入手。
谢桥虽然听到郑远修的介绍,心中很不舒爽,却也没有反驳,怒瞪他一眼:“臭不要脸,谁……谁是来追你?这余海又不是你家的,我为何来不的?我出身不大好,却也不会予人做小!少往自个脸上贴金!”
郑远修脸一沉,冷哼一声:“最好如你所言!”说罢,拂袖离去。
韩勇摸着胡须,觉得谢桥这女子够泼辣!
能够从京城追一个男子到余海来,倒是个胆儿大的!
与余海大家闺秀相比,颇显的与众不同。
“远修,急什么?这姑娘一片赤诚,你莫要辜负了。清羽她远在京城,不能伺候你。你在余海任职,三五年不能回京,收她做小清羽定无怨言。”韩勇并不会因为他是纳兰清羽的舅舅,便让郑远修死守她一个人过日子,男人嘛,女人多才说明他能力越强:“今夜总督府邸里宴客,你带她一同前去。”
“韩大人,这不妥当。”郑远修瞳孔一紧,袖中的手捏成拳头,他认为说出这一层关系,韩勇是纳兰清羽的舅舅,定会不喜谢桥,哪知弄巧成拙!
谢桥也颇为意外,咬紧牙根,这回可真恨上郑远修。
那么多借口,他偏生选这一条!
敢说不是报复她方才对他冷嘲暗讽?
韩勇对郑远修的不上道,感到不悦。不容置喙道:“此事就这般定了!”
一锤定音!
郑远修心中焦灼,韩勇给谢桥的定位太低贱,带去总督府,他未必能带着她全身而退!
谢桥却给郑远修使个眼色,只得这么办了!
说多了,反而惹人生疑。
不——
韩勇能坐到这个位置,并非有勇无谋之人。只怕是郑远修那番说词,并不足以说服他,所以让郑远修带着她去总督府参宴!
到时候,她究竟是何身份,自会水落石出!
想到此,谢桥心中反而镇定下来,事已至此,只能想法子保全自己,全身而退。
郑远修歉疚的看她一眼,跟着韩勇上楼。
谢桥与顾云筝道别,匆匆回府。
而顾云筝望着谢桥的背影出身,直到身后的婢女催促,方才起身回顾府。
顾大人难得在府上,见到顾云筝,和蔼的说道:“筝儿,今夜随为父去总督府参宴。”
顾云筝一怔,想到谢桥也会去,点了点头。转身去后院,便听到父亲与属下的副官谈论郡王。
脚步倏然一顿,郑远修也问过谢桥什么郡王。
“郡王妃?!”电光火石间,谢桥的身份,突然明朗!
第二百零四章 忍辱负重
总督府。
府门外空旷的门庭停满马车,可见康绪在余海的地位。
谢桥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空处马车停不了,吩咐蓝星放她下来,大约半个时辰后来接他。
郑远修等候多时,站在石兽前,脸被晚风吹拂冻的僵硬。府中隐约传来的丝竹声,预示着晚宴已经开始。心中不由焦灼,寻思着拿一个借口搪塞韩勇,便见谢桥婀娜身影自昏暗光影中款款而来。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宴会已经开始。你们女人真麻烦,早知你如此磨蹭,便去明府接你。”郑远修心情不好,说话语气透着不耐,上下打量着谢桥,不知是月色柔美,还是灯火昏黄,映照得她清秀的面容份外昳丽动人。嘴角一勾,嗤笑道:“竟是特地妆扮一番,打扮得如此光彩照人,你是怕韩勇或者康绪注意不到你?”
谢桥心神本就不宁,若是无身孕,龙潭虎穴她也敢闯。如今有孕在身,许多事情便不方便,出不得半点差池。听闻他带刺的一番话,冷声道:“托你的福,我若是追求你的女人,岂能穿着随意?这等宴会,正好可以博取你的好感,不得好好表现一番?如此,方能得你青眼。郑公子,您说是不是?”
郑远修心口一滞,他信口胡诌的话,将二人都带坑里去了。
谢桥被他捏造的身份,的确不能敷衍了事。
谢桥清冷的眸子里洋溢着笑容,如缀星芒,熠熠生辉,里面似氤氲着一丝丝他看不懂的情愫,清冷的嗓音在这微凉的月色中响起:“总督府里的人,都是成精的。韩勇不顾纳兰清羽的感受,让你收了我,足以说明他在女人这上面,极为放得开手。在女人堆里混的人,有几个看不透女人的心思?只怕他们也少不了追求的人,是与不是,一眼都能看穿。”所以,细节上面也出不得纰漏。
郑远修收回望着她眼睛的视线,心口似乎错跳了一拍,这个女人,这时候就给他演上了。
谢桥深看他一眼,往府里走去。
郑远修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如何不知谢桥是恨上他瞎编捏造的身份,摸了摸鼻子道:“待会你别用这眼神看我,怪不自在。”浑身起鸡皮疙瘩。
谢桥冷笑道:“难不成用仇人的眼神看你?”
“随你。”郑远修忍了。
“你以为我想这样看你?用这眼神,我还得把你想成秦蓦的模样。”谢桥脚步一顿,郑亦修不解的看着她,谢桥嘴角微扬,带着一丝邪气:“忘了说,秦蓦也在宴会。”递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率先进府。
郑远修觉得他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方才叫谢桥奚落打击,待会儿去宴会,谢桥的身份,韩勇指不定会‘介绍’,秦蓦听见了能饶他?
想与谢桥好好商量一番,提前与秦蓦解释,她已经踏过角门,郑远修面色一冷,这女人小肚鸡肠,心胸狭隘,也是在回敬他!
作孽!
谢桥是郑远修带来的人,进去的时候,并无人拦着,带路的婢女反而将谢桥安排在他的身侧。
宴客厅里,壁柱上摆放着鸡蛋大的夜明珠,亮如白昼。
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着。
谢桥与郑远修的出现,并未引人注目,唯有韩勇眯着眼望来,看着谢桥拉扯着郑远修的手搭在腰间,他拉扯几下,被谢桥瞪一眼,韩勇脸上露出笑容。
郑远修在谢桥抓着他的手时,整个人都僵硬住,这个女人是嫌他死得不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