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刘向东,这人倒有些本事,他在刘疏罪名公布之前就登报与之断绝关系,并找了门路,火速调职去了市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谓的主角光环,没能将人彻底按下去,田宓到底有点失望,就怕死灰复燃。
好在,这一出事件,不管刘向东再怎么洗白,他想要像原文中那样,走政治路线是没有可能了。
“二姐?你最近去哪个同学家了?要不是春秀表姐告诉我跟爸你去了哪里,爸急的都要立案了。”盼娣一路小跑出来,见到人先是一阵抱怨,完了又围着人转悠一圈,上下打量,确定二姐没事,气色甚至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好一些,才人小鬼大的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这老气横秋的模样,逗得田宓忍不住发笑,伸手拉住她:“我没事,没看我都胖了一点吗?你呢?现在出来没关系吗?老师不管?还有,向阳人呢?”
盼娣狐疑打量自家二姐,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回道:“管什么啊?咱们不都这样嘛?老师早上请假了,让大家自习,好多同学都出去玩儿了,我是不想出去,暂时也不想回家,才待在教室里的,向阳今天没来学校,他们被老师带去上劳动课了。”
闻言,田宓下意识皱眉,刚想说哪有老师这么不负责任的。
只是话到嘴边就反应过来,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这个年代,教育质量一言难尽,大部分老师都是关系户,好多字都认不全的,也跳出来为人师表。
十天半个月不来上课更是常态,农忙啥的全部请假。
像向阳他们今天这种,美其名是带出去上劳动课,其实就是给老师,或者老师的亲朋们去干活了。
那些个别想认真上课的老师,也因盯着的人太多,很怕稍微不留意,就可能会被人告发,打成臭老九,而畏手畏脚。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田宓抿了抿唇,不再追问,而是看了看附近:“那...找个地方聊聊吧,我有事想要问你。”
“学校后面有个破房子,那边没人,是老校长的家,不过前年老校长被打成臭老九下放了,去哪里行吗?”
“...行吧。”
小姑娘让姐姐等她一下,然后就一阵风似的旋进了学校里。
见状,田宓不禁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上学的模样,无奈时间太久,很多记忆都被岁月给流逝模糊了。
她对于学校有着天然的尊重,不好一直站在校门口,便往斑驳的围墙旁退了退。
也在这时,她才发现,围墙的一处角落,杂乱无章的,挣扎开着几朵白色小花。
说不出品种,也谈不上好看,像是只为了开个热闹,却让田宓有了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这是寒风凛冽中开出的花儿,就像是那些个真心教书育人的,老师们的意志一般吧...
田宓的感伤没能维持多久,便等来了挎着书包,奔跑回来的小姑娘。
然后,两人相携往学校后方走去...
盼娣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到了老校长那间已经被砸的半倒的房子里,随便寻了块地方坐了下来,她也不用姐姐开口问,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近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田宓一边听着,一边从挎包里拿出特地买的糖果跟饼干,塞进四妹的书包里。
别问她为什么永远只买这两样,原因是供销社也没什么其它零嘴。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票。
经过十几天的努力,现在的她身上已经有了八百多块存款。
这笔钱,对于县城那些有正式工作,或者干部家庭的人来说不太多。
但她从全身上下只有几分钱,到如今怀有八百多的存款,绝对算是暴富了。
如果与那些靠天吃饭的农民们相比,她算是很有钱的。
但有钱不代表有票,没有票,很多东西依然买不了。
田宓身上拢共几张布票、棉花票,还是请王丽婶子帮忙兑换的。
是为了去投奔大姐特意准备的,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公民,她可太清楚东北方的温度了。
真要是傻乎乎的穿着薄袄子过去,半路上就能给她冻上西天。
等她将全部零嘴儿转移到四妹的包中,小丫头刚好住了嘴。
田宓剥了一块糖塞进小姑娘的嘴里,看着她眯眼享受才做了总结:“你的意思是,爷奶现在恨不得生剐了我,咱妈对我也有怨气?”
盼娣嗦了两口糖水,被甜的笑出了两颗小虎牙:“肯定啊,这都不用想的。”
“那咱爸呢?”
“爸还好,他这两天挺担心你的。”
闻言,田宓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对于田红星这人,她的感官很复杂。
平心而论,就她目前看到的,这人在工作上绝对尽忠职守,对子女也算上心。
在某些方面,更是有着这个时代少有的开明。
这一点,从他鼓励女儿念书,愿意让女孩子念到高中,就能看得出来。
但他的身上,也有符合这个时代的糟糠思想。
就比如重男轻女这一点,在田红星看来,房子或者工作这些,是绝对要留给儿子的,毕竟儿子才是传承香火的存在。
但...他又不会像当下的很多人那般不堪,用卖女儿的钱养儿子,就算有些重男轻女,却也没有到让人不齿的程度。
可原身,又的确是在他的劝慰、拍板下嫁给刘向东的,包括后来原身被家暴,田红星虽然有上门警告,却坚决不同意原身离婚。
因为这事时代不允许,因为...田家丢不起这个人。
简而言之,田宓不懂他。
他像是新旧社会思想更替的缝隙中,出现的奇怪产物,更像是将自己劈成了两瓣,一半努力追求新的世界,一半却仍然停滞在封建的束缚框内。
田宓这次宁愿先来找四妹,却没有第一个去找他。
可能在她内心深处,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角落里,对于造成原身凄惨一生的源头,终究报了很深的警惕吧。
如今在四妹这里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她已经决定不回朝阳村了,过两天直接离开,没有必要给自己添麻烦。
就是遗憾...可能几年都见不到来娣跟向阳了:“盼娣,二姐过两天打算去大姐那边了。”
闻言,盼娣面上的表情顿了下,很快就又点了点头:“去大姐那边挺好的,不然你在家里的日子肯定难过,就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田宓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湛蓝天空中随风漂浮的云丝,实话实说:“不知道,大姐给我介绍了个当兵的,如果我们处的合适,应该很快就结婚,到时候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盼娣才13岁,对于情情爱爱的不懂,婚姻就更不了解,只是因为大姐婚后很幸福,所以天然的对于当兵的有好感。
她捏着自己的辫子绕着手腕玩,老气横秋劝慰:“当兵的挺好的,就照着姐夫那样的好男人找。”
听得这话,田宓喷笑,方才升起的一点离愁,与对未知未来的彷徨瞬间消失无踪,她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无语道:“你还知道什么是好男人?”
盼娣拍掉二姐的手,怕姐姐又弄乱她的头发,干脆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反着大哥那样的呗。”
田宓又笑:“是不能找田长卿那样的...”
姐妹俩又闲聊了一会儿,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田宓又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四妹:“给你,这里是一百块钱,你跟来娣一人五十。”
见盼娣要拒绝,田宓按着她的手,认真道:“二姐现在自身难保,目前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不是让你花掉,是给你跟来娣防身用的...如果,最后王红艳真的嫁进门,你跟来娣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有机会你再劝劝你三姐,让她去上学,别担心钱的问题,一年几块二姐还能供应得起...纸条上有大姐那边的电话,电话号码背到脑子里,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三姐太老实,指望不上,所以你要机灵点,记得打电话找我们求救...或者去大姐夫家,找翠兰婶子帮忙也行。”
盼娣低着头,手上紧紧捏着一小叠大团结,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二姐的殷切叮嘱,还是因为即将分离,又或者...是这笔巨款。
是的,就是巨款。
从小到大,盼娣最有钱的时候,就是之前姐姐给的两块钱。
后来买了两包烟,因为没有票,花了1块。
剩下的一块钱,她一直没舍得用,随时揣在兜里,就想着见到二姐的时候给她,毕竟她躲在外面生活肯定艰难。
却怎么也没想到,二姐反过来给她跟三姐一百块,这钱,在村里都可以娶三四个媳妇了...
田宓没有注意到小姑娘的情绪,继续抓紧时间唠叨,跟小丫头讲今后要注意的事情。
弟弟还好,说的难听点,在时下,男孩子精贵。
但两个妹妹不一样,她们是女孩儿,还逐渐长大了,两人虽然没有原身长的好看,却也不差。
尤其三妹,五官底子算是田家几个女孩之中排第二的,只要养好身体,再大上几岁,正是后世很多男人喜欢的娇怯小白花类型。
最能引起别人的保护欲,关键她不是装的,来娣是真的胆小,老实。
这也是为什么田宓会将钱全部给四妹的原因。
来娣那性子,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如果手上有钱,不会超过两天就会被栾红梅知道,那跟田长卿知道没有任何区别。
最后,钱进了谁的口袋,可想而知。
说道栾红梅,田宓也不懂她,她平日里还好,也不是那种会故意苛刻闺女的人。
但这些都有前提,只要威胁到大儿子的利益,栾红梅就跟疯魔了似的,毫无理智可言,谁都可以牺牲成全田长卿,包括她自己。
田宓不懂她,也懒得去懂了。
但四妹跟三妹还有小弟,在自身情况允许下,她还是想要关心一下。
尤其过两年,等妹妹们长成之后。
只要有田长卿那怂包在,忙于工作的田红星,大多又时间不在家,定然是护不住的。
田宓离开可以不跟爷奶还有母亲说,但田红星这个做父亲的,她是不会隐瞒的。
毕竟她真在大姐那边嫁了人,定然需要父亲找人给她出具证明。
所以田宓领着四妹又去派出所寻父亲。
派出所除了所长,就只有两个民警。
一个是田红星,一个则是刚顶了父亲班的小年轻,叫韩伟。
看到田宓的时候,那小伙子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手脚都没地方放了,整个人瞧着有些傻乎乎。
韩伟觉得脑子嗡嗡的,他是听他爸提过,田叔家的姑娘长的好,曾经也问过他想不想接触看看。
他当时觉得一个村姑能有多好看,便直接拒绝了。
如今看来,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爸怎么不讲清楚啊?
这哪里是好看啊?这要是换一身白裙子,都能飞上天了好吗?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比田叔家姑娘更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