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宓...
田宓一屁股坐在床铺上,拿起床头的书,决定继续发挥沉默是金的美好品德。
娄路回扫了眼小姑娘,眸底浮现细碎的笑意,他也不是个喜欢跟陌生人讨论私事的性子,便只冲着那位婶子点了点头。
而后,又将视线放到另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男人瞧着四五十岁,穿着不算合身的崭新中山装,光溜溜的脑袋上,只有周边,还倔强的残留了几根稀疏的头发。
他的位置是下铺,床位刚好与田宓的相对,别人可能没有注意到,但娄路回见识过太多的肮脏,就方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男人的眼神就在小姑娘身上转悠了两次。
那是男人对女人感兴趣的眼神,很隐晦,足以看出这人没有胆子做什么。
但...也足够叫人厌恶。
娄路回本来打算看一下女孩儿的车厢环境就离开,给田宓留下充足的空间,只在隔壁照应这就好。
毕竟他过来接人,是出于本心,这是自己内心想要做的事情,并不想以此给女孩带来任何压力,或者讨要什么承诺与感激。
但这会儿,他改变了主意!
娄路回长腿一迈,人就出现在了中年男人面前。
他很高,进门的时候,防止被撞,甚至帅气的歪了下脑袋。
当他整个人站到车厢内时,更是叫本就闭塞的空间又狭小了几分。
“怎...这位同志,怎么了吗?”中年男人心里虚的慌。
娄路回垂着眼打量人,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任由眼睑慢慢裹上寒冰。
直到整个车厢的人都不自在起来,他才开口,嗓音清淡,却莫名有股寒意:“这位同志,我的位置在隔壁车厢,不知道方不方便换个位置?”
中年男人很想硬气的说不方便,但视线对上军人了然又凶狠的眼神时,到底没勇气将反驳的话说出口,最终点头哈腰下床:“方便,方便的很,为...为人民服务嘛!”
说着,男人又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急急下了床。
这会儿,他完全顾不上平日打理的顺贴的发型,胡乱收拾一通,包都没拉上,便拎起来,逃也似的窜了出去。
“呸!早该走了,一肚子娼盗心思,要老娘说,这种污眼睛的东西,就该拉出去□□!”李爱娟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四五十年的人生阅历在那里摆着,什么玩意儿没见识过。
说完这话,她又喜滋滋的看向弯腰铺床的军人,夸赞道:“小伙子干的好啊,枪杆子里出政权,对付这种人,就该来些狠的,瞧瞧,这不就怕了!”
说着,还转身从包袱里面抓了一把瓜子,硬要塞给娄路回以示鼓励。
田宓坐在床边,见状拿起手上的书挡住偷笑的表情。
妈呀...一米九多的酷哥,翘腿与婶子排排坐嗑瓜子什么的,简直太美了,她都有画面感了...噗...
娄路回站的高,小姑娘自以为的遮掩。全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见她放松下来,他的眸底也盛起笑意,没有拒绝李爱娟的热情,道了谢后,伸手接过瓜子放在口袋里。
见状,李爱娟脸上的笑意更大:“哎?你俩真是兄妹啊?”
娄路回将床铺捋的平平整整才坐下,闻言下意识的扫了眼对还拿着书挡脸,做出一副认真学习模样的女孩儿,不动声色回问:“我们不像兄妹?”
李爱娟完全没注意到,这是一个踢皮球式的无意义回答,摇头否认:“不像,一点也不像。”
娄路回勾了勾唇,没再开口。
不过显然,李爱娟也不需要他开口,兀自自说自话起来:“你俩要真是兄妹,那铁定一个像爹,一个随了妈,不过长得都好看...对了,小伙子,你谈对象了吗?没有的话,婶子给你介绍咋样?婶子认识的好姑娘...”
“咳咳...”田宓正在喝水,听到这熟悉的味道,直接给呛住了。
娄路回立马起身走近,弯腰接过小姑娘手上的杯子,空着的手动了下,最后到底没好帮人顺后背,只是在田宓咳嗽声稍歇时,担忧问:“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顺一顺。”
田宓一张白皙的小脸通红,有咳嗽的原因,也有丢人的原因。
是的,就是丢人。
好像从见到这个男人开始,她就一直在犯蠢。
她伸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缓解了嗓子的涩意,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谢谢!”
道完谢,田宓没再看娄路回,而是看向李爱娟,浅笑道:“婶子,那什么...我俩是在处对象。”所以千万不要再热心介绍了,天知道旅程这四天,她已经被迫听了几十个好小伙儿的信息了。
猝不及防的惊喜,叫娄路回瞳孔骤然紧缩了下,放在身边的手也不自觉的握紧,炽热的视线更是紧紧锁着人。
李爱娟怔愣了下,突然一拍大腿:“我就说吧,你俩肯定是对象,刚处的吧?”
男人的视线几乎化成了实质,田宓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轻应了声:“...嗯。”
“嘿,我就知道,这刚处对象的小情侣啊,黏糊着呢,你俩的眼神都能拉出丝了,一看就有猫腻...”说着,李爱娟还一脸过来人的模样,啧啧两声调侃。
轰!
田宓觉得整个人都要烧着了,她下意识的抬头,想要解释她刚才只是帮他解围,顺便拯救自己的耳朵。
却不想,刚好撞上娄路回一直没有移开的视线。
再然后...停滞几秒钟,两人同时脸红脖子粗的转头。
田宓内心捂脸哀嚎,什么时候拉...拉丝了?
婶子...求闭嘴!
836部队。
天气寒冷,年轻人乐意动弹,刚好队里又没什么事情,不少战士便聚集在操场上踢起了足球。
还别说,零下二十几度的冬天,活动起来也没那么冷。
周建设也是被畅快的叫喊声吸引过来的其中一员,在球场上挥洒了半个小时的汗水,才被等着上场的其他人给撵了下去。
大冷的天,帽檐下的脑门上全是汗,他也不讲究,拿了帽子,随手撸了几下便作罢。
“哎?我听说老娄去接陈刚小姨子了?”
听得这话,周建设回头,看清楚是谁后,总算明白方才话语中的试探为哪般了。
二团的副团长钱胜,是个农村兵,有些小本事,偏喜欢小门小道钻营,娶了老团长家的闺女后,没得到什么帮扶,便又将视线放在了老娄身上,一心想要将他那妹妹介绍给老娄。
周建设虽然是北京人,但哪里都有贫富,他家的条件只能算一般,但他从来没有动过歪心思,所以多少有些看不上钱胜这样的。
他刚要开口夸几句田嫂子家的妹子,好灭了钱胜的小心思,旁边就又传来了几道声音。
“老娄是去接人了,嘿...没想到铁树也会开花,瞧瞧这积极的。”
“是啊,我还以为老娄那种性子,要一辈子打光棍咧。”
“我要知道老娄喜欢胖乎的福气姑娘,早就给他介绍了。”有人懊恼错过潜力股。
“什么意思?”也有不明就里的人插嘴问。
这话一出,立马有知道内情的人开始科普起来:“老娄看中的姑娘,是三团陈政委家的小姨子,据说长相跟田嫂子很像,本来田嫂子是想给妹妹找个当兵的,没想到老娄看到照片后一眼就瞧中了...”
众军官围在一起,十几个人,只有小半人数结了婚,大多还是单身。
听了这话,有些人没什么反应,毕竟田嫂子也不丑,前几年还苗条的时候,算的上清秀,关键人脾气好,整天乐呵呵的,还愿意陪着陈刚在这清苦的地方一守就是八年,绝对是好妻子、好军嫂的典范。
当然,众生百态,有些人觉得田嫂子适合做妻子,也有爱俏的则想寻一个漂亮的姑娘。
这几人可谓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果没有娄路回清奇的品味与身先士卒,说不得他们就是被田嫂子相中的倒霉蛋。
到时候碍于陈刚政委的面子,也不好一口回绝。
周建设一开始是想要解释两句的。
但看着一帮子大傻帽庆幸又感激的模样,心里就升起了不爽。
就算真的像田嫂子怎么了?各花入各眼,不喜欢就不喜欢,这一脸嫌弃的,特么是给谁看呢?
转念周建设又幸灾乐祸起来。
呵...现在感激老娄也好。
等田宓那姑娘过来了,看看这帮子傻逼玩意儿会不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钱胜晚上回家时,进门就看到生完孩子胖的变了模样的妻子,眼底的嫌弃一闪而过。
妻子长相本就一般,这会儿更是蠢笨如猪,当时费心娶她,不过是看中了老丈人身后有关系。
要知道,那老东西有好几个关系过命的战友,最差也是个旅长,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都够他飞黄腾达的了。
只是没想到,结婚都两年了,老丈人一点提携的意思也没有,他依旧在副团位置徘徊。
葛云没发现丈夫的嫌弃,她脸上带着笑,抱着才六个月大的儿子迎向男人,温柔问:“回来啦?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盛饭。”
闻言,钱胜脸上浮起笑,伸手接过胖儿子颠了颠:“辛苦了小云同志,要是累了,就歇着,我自己能行。”
钱胜长相算英挺,平日里也会哄人,葛云很吃这一套,这会儿脸颊已经飞上了红云:“说什么呢,我再家里,哪有你一个男人在外面辛苦,快去歇着。”
说完这话,人就急急忙忙去了厨房端饭。
等将碗筷什么的摆放好,又回房拿了个软和的垫子放在凳子上,全部伺候明白了,才接过孩子,招呼丈夫吃。
“你吃了吗?”
葛云其实还没吃,一直在等丈夫,但看他已经埋头开吃了,便想着等下随便泡个干饼子,她笑回:“我吃了。”
钱胜也就是那么一问,嘴上体贴,似乎已经刻进了他的灵魂里。
一顿风卷残云后,他打了个嗝:“以后分量可以少一点,我吃不了这么多。”
担心丈夫自责,葛云没解释饭菜其实是两个人的份,她本来是打算丈夫吃好以后,帮她抱一会儿孩子,她再吃的。
于是,她只眉眼温柔应道:“好,我知道了。”
吃完饭,钱胜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几口在心里感慨,葛云虽然蠢胖了些,但是做饭手艺是真好,人也贤惠,就是可惜了帮不上自己什么忙。
再等等的,老丈人疼这个闺女,早晚还是会用到这层关系,再说了,只是多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又不费一分钱。
当然,他自诩聪明,深谙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笼子中的道理:“小云同志,过两天我妹子来探亲,要住一阵子。”
闻言,葛云面上的表情僵了僵,对于只见过一次面的小姑子,她印象实在太深刻了,那就是个两面人。
有外人在,对自己热乎的不得了,一口一个嫂子的,等没有旁人的时候,又是另一幅嘴脸,讽刺自己配不上钱胜。
那些话,哪怕是两年前,刚结婚的时候听过一次,现在回想起来,葛云依旧觉得心口疼,气的。
她面上的笑容淡了,语气却依旧温柔:“小妹怎么要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钱胜不想跟妻子说自己看上娄路回的心思,说了她也不懂,逐敷衍:“妈给来的电话,说小妹20岁了,该找对象了,我寻思着给找个当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