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何殊他们不知道的是, 被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给刺激到的人,并不止朝堂上的这些大臣。
在定海水师回程后,最先看到从那些船上搬下的大量金银财货,又亲眼看到水师的将士们挑挑拣拣, 将珍贵难得的宝物都小心装入箱中封存。
被挑剩下的那些, 明明也都价值不菲, 却被人动作粗鲁的直接堆到水师库房中,心中本就颇受刺激。
又看到瑞王这个刚开国的国主,就能给正宁帝送上那么多珍贵礼物, 其中光摆放整齐的金砖银砖这一项,就多达数以十万两计, 给庆王等人带去的刺激也就更大。
也使得他们想要去海外打江山的心情也更为迫切, 什么远离故土的不舍与顾虑,全都被抛之脑后。
仅存的理智,让他们不得不耐下心,更加认真地对待水师与船队为他们用心准备的各种培训。
毕竟他们已经听说, 瑞王一行人在出海前, 曾在水师这边足足接受近半年的培训,才能做到全员顺利抵达海外岛国。
何况长期在海上生活的种种不便与不适, 他们现在已经有所体会,事关自家性命,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连心机城府最深的庆王都不得不承认,皇上待他们这些兄弟侄子确实够大度, 不仅愿意成全他们野心,还是真心真意地帮助他们。
要不然, 皇上完全没必要考虑得那么周全, 连各种细节都有照顾到。
换成他们自己, 只会想方设法的将自家有野心的兄弟,都给打压得永世不得翻身,怎么可能愿意成全。
而瑞王那个家伙若非得到了这份非常实在的实惠,又如何会在开国之初,就迫不及待地赶紧向正宁帝示好,表忠心。
这副嘴脸,真是……哼!要是换了他,他肯定可以做得更有诚意。
赵晋仁这趟带回的除了有瑞王为皇准备的书信与礼物,还有他与奉国公等人写给家人的家书。
何昌逸收到那些信时,心中激动不已。
哪怕早前就已收到他父亲大事将成的消息,此前还曾听到同僚们描述疑似他爹的瑞国国主,给皇上送的那些能闪瞎人眼的高纯度金砖银砖,以及海外各种奇珍异宝。
但是那些消息都不及他收到的这些信,握在手上时,给他带来的感觉踏实。
与他一起下值的孟青竹也听说了这件事,知道在这两天引起同僚们热议的那位瑞国国主,很有可能就是她那只素未谋面的公爹。
“相公自己有想过要放弃在大安的这一切,去那瑞国生活吗?”
去了瑞国,她的相公就是正经的一国王子,不再像这样,只是一个已被大安皇族宗室除族的庶民。
何昌逸毫不犹豫地摇头,态度坚定地回道。
“没想过,父亲他们也没想过,说起来可能有些不孝,但是事实就是有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在,二老身边并不缺子孙孝敬,不差我们这一房,他们更希望我们这一脉能好好留在大安,也算是他们在大安的根。”
听到他将这件事想得这么通透,孟青竹露出充满欣慰的笑容,一直有些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从私心上讲,她也不希望丈夫因为放不下父母,或是那瑞国王子的身份,心存犹虑或是遗憾。
毕竟她在大安不仅拥有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前程,还有她那已然年迈,她万万放不下的父母。
何况对她丈夫而言,留在地大物博的大安,才能获得更多的可施展他的才华与抱负的机会。
“陛下与太子对相公都很重视,我们留在大安,肯定不会辜负父亲他们的期望。”
何昌逸有些感慨的点头道,“我只是感到有些不舍,但是对母亲而言,肯定少不了会感到犹豫吧,她亲自参与合城奇珍阁分店的建设,又一手打理至今,如今却要放弃,对她而言,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与遗憾。”
孟青竹虽然没有见过婆母,但是从何昌逸、嫂嫂们,以及左家舅母们的口中,没少听到与对方相关的信息。
综合分析下来,就是她那位婆母是位性格爽朗大气,做事十分有手腕、有能力的女子,很受执掌宫中产业的皇后娘娘信任与重视。
若非对方出于夫妻一体方面的顾虑,在丈夫被罚永远不得进京的情况下,也不便进京,连亲儿子的成亲大事都只能缺席。
孟青竹其实很想见见自家婆婆,可以有机会向对方学些本事,她自己的父母都挺有文采,教得她一身才华。
但在为人处世及实务方面,就难免有些欠缺了,根本教不了她什么。
可是她早已发现,不想只做一个清高自持的才女,想要仕途闯出一番前程,她需要学习的地方实在太多。
她的丈夫自己尚在摸索与学习成长中,又是个男子,能给她提供的经验帮助有限。
此刻听到丈夫的担忧,她笑着安慰道。
“就算感到遗憾不舍,母亲肯定也会选择去陪父亲,他们毕竟是患难夫妻,感情深厚,不过我们到时候可以请一段时间的假,去临海那边为母亲他们送行,尽量多陪他们一段时间。”
既然要出海,以上边的做事风格,肯定会安排人手,给这些家眷做些适应性训练,以免他们在出海途中出现意外。
何昌逸点头道,“我们想到一处了,等到将来,那边正式派使者来大安,申请双方建立邦交后,我们还可以找机会出访,去那边看看他们的情况。”
说起建立邦交的事,孟青竹有些不解的低声问道。
“那边既然给陛下准备的有厚礼,为何不趁机派使者一起过来建立邦交呢?瑞国又不比之前的那些小国,上边应该不会拒绝才对啊?”
这个问题何昌逸会答,因为太子亲口向他解释过某些事能做,却是永远不能摆到明面上的原因。
不过他没有及时回答,而是等到回家后,才向妻子解释这里的内情。
“父亲是以大安流亡王爷的身份去的那边,这个身份有利于父亲他们融入当地,若大安朝廷支持父亲,还派人辅助父亲去那边的真相曝露,难免会有大安派人侵占那边之嫌,容易引起当地人的排斥,并留下一些隐患。”
孟青竹这才了然,若有所思地点头道。
“这么说来,此举既为保护父亲他们,也是为了不给大安留下入侵异邦的口实,也对,我们大安素来奉行友待邻邦的原则,当然不会做出有违仁义之举。”
不得不说,孟青竹实在很聪明,也很敏锐,能在三观有那么一点被颠覆的情况下,还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话,并从中领悟出某些做事方式。
“是啊,上边会让父亲他们选择幕浮岛,而父亲他们能够这么快成事,也是有原因的,那幕浮岛上此前战乱不断,民不聊生,父亲他们的出现,也算是给那些生存艰难的百姓带去一线生机,才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当地的民心拥护。”
听到这话,孟青竹发现自己还是太浅薄了一些,原来这件事情的背后,竟然还存在这样的内情。
这么说来,不管她的公爹等人,还是朝廷,都可以称得上是在行仁义之举,不像她此前所以为的那样,只是一场与人心和权利有关的算计。
而此时幕浮岛上,一位衣着华丽的漂亮女子,正跪伏在瑞王下首的台阶上,泪盈于睫,看上去楚楚动人。
瑞王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指指旁边的座位道。
“风夫人,坐吧,孤早说过,孤并没有纳你,或者说是纳任何女子为姬妾的打算,孤的王后不日就会来此,而你,在提前结束这场战乱与成功立国的过程中,曾立下大功,孤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将会给你应有的地位与权力。”
被称呼为风夫人的女子不愿相信这话,在她看来,对这世上的女子而言,除了能成为王的女人,从而获得地位与权力外,如无根浮萍般的女子,还能有什么机会获得这些?
“王上,风姬什么都不要,只想追随在王上身边,伺候王上,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听到这话,因风姬的到来,而退避到后方的左宣涛忍不住走了出来,直接坐到下边的座位上。
“风夫人,国主已经与我等议定,将会在几日后的封赏大典上,赐予你公爵之位,还将任命你为律政大臣,你就别在这里哭哭泣泣的了,实在有损你风姬大人的威严。”
风姬瞬间忘了继续流下能让人我见犹怜的泪水,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左宣涛,随后又将目光转向瑞王。
“王上,大将军说的是真的吗?”
为防临时起变故,本来并不打算提前对外透露相关消息,可是此刻既被左宣涛给直接说了出来,瑞王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风姬迅速动作麻利地坐到左宣涛的下首,用手帕抹干眼泪,努力摆出端庄从容大方的姿态,却又忍不住担忧。
“王上待风姬如此厚意,风姬感激不尽,可妾身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其他诸位大人能同意?”
看到对方总算恢复这种正常模样,瑞王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觉得左宣涛提前说出他们商议好的安排,还真是个正确决定。
这段地间以来,瑞王已被这位有着幕浮岛第一美人之誉的风姬给纠缠怕了,对方几乎是找到机会就往他身边靠,从不掩饰她的心思打算。
可是对于这位手刃她的前任夫主,也就是联军大首领,又带领她在暗地里笼络的人,杀掉那些反对者,带着大批壮士与百姓归附他们的女子,就算是瑞王,也要顾虑重重,可谓是轻不得重不得。
“风夫人,在我们的故国大安,女子也能出仕为官,因为你的大义灭亲之举,才得以提前结束战乱,减少许多不必要的冲突与损失,所以你当然可以担起这份封赏,其他大人对此也无异议。”
瑞王从自大安带来的这些人,都是明白人,知道他们自己终究是外来者,肯定不便将新朝都变成自家人,那样做的隐患实在太大。
风姬是位在当地百姓中很具有影响力,本身却没有什么家族势力的女子,就很适合代表本地人,在新朝中占据足够高的地位。
而她能在私下谋划得当,在关键时刻当机立断,出手灭掉她的前夫之举,也足以表明此女心机手腕能力都不缺。
完全可以胜任律政大臣这个权力虽然很大,却很容易得罪人,尤其容易引起当地人不满的职位。
得知自己竟能得到如此厚待,风姬当然是一万个满意,身为幕浮岛第一美人,她曾引起多个势力首领的争抢。
有过辗转在数个男子身边的经历,她比谁都清楚权力与地位的重要性,这也是她被迫依附在不同男子身边的原因。
此前的幕浮岛上,女子除了能从自己所依附的男人那里获得地位与权势,根本没有其它任何机会。
所以她此前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凭借自己立下的功劳,在这位新王身边获得一席之地,毕竟她很清楚这些流亡至此的外地人,需要她的帮助。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外来人虽然没有被她的美貌所蛊惑,却愿意直接给她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地位与权势。
有了这两样,她会过得比自己曾依附过的男人更加威风,哪里还有心思惦记着要当王的女人,她需要像这位左大将军说得那样,树立自己的威严。
“那大安真不愧是英明神武的王上与诸位大人的故国,实在令人向往,风姬多谢王上的厚爱,定当不负王上的提携。”
这绝对是风姬的真心话,瑞王和左宣涛的话,无异于是给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让她知道,这世上的女子,也能与男子一样享有某些地位与权力。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经过那场虽然没有真正按照欺君之罪论处, 却也让那王张两家人损失惨重的案子后,王素月已正式改名为沈素月,成为被记在沈氏族谱,沈卓父母名下的义女。
因接到家书的何家人与左家人还要赶回合城, 处置好自家在合城的家产后, 收拾行李后去临海府接受训练, 为正式出海做准备。
所以双方商量过后,便就近挑了个吉日,将沈素月和左书意的亲事办妥后, 两家人才离京返回合城。
即将抵达合城的途中,迎面遇上快马疾驰, 明显是要前往京城的信使, 两家人的心情下意识提了起来。
崔文月难掩紧张地抓住婆婆的胳膊,“母亲,是不是边关有战事,那些人看着很急迫的样子。”
且不说他们家中的孩子还都在合城, 在合城生活多年, 亲眼看着那个脏破旧的小城,在近几年来, 逐渐褪去昔日的旧模样,变成一座热闹繁华的大城。
他们也不希望边关起战事,因为谁都清楚战争所能带来的巨大伤亡损失,哪怕他们这次回合城后, 将要搬离那里。
李氏神情凝重地拍拍儿媳的手臂,十分冷静地回道。
“看上去, 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过我们离开前, 大安与草原蛮族之间的交易十分顺利,如今刚过去几个月,应该当不存在双方突然起战事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李氏听小姑子提起过,大安与那些靠近草原的那些蛮族部落首领之间,保持着非常友好,可互惠互利的良好合作关系。
而蛮族那边,现在已对大安生出依赖,在大安没有翻脸,拒绝与蛮族交易的情况下,那些蛮族实在没有理由突然再起战事。
大安鼓励蛮族多喂养牛羊,还大肆收购他们的马匹的策略,如今已初见成效,那些蛮族按说也不敢再起侵略大安之心。
毕竟作号称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那些蛮族最大的依仗就是马,没有充足的马,他们将会宛如被拔牙的老虎,对大安无法构成威胁。
那行色匆匆的加急信使,让洛氏的心中也有些紧张,但她还是笑着点头道。
“大嫂说得是,可能是有什么事,但是肯定不存在什么战事,要不然,咱家大掌柜肯定会派人送信通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