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卓墨将掌心翻转了过来,对准了潘海霖。后者朝身后的宁筠望了一眼,带着笑意逐渐闭上了眼睛。
    “不要——”
    宁筠一声尖叫挡在了潘海霖的面前,他的速度在那一瞬间爆发成了奇迹,那一团黑气尽数打在了他的身上,宁筠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小筠……小筠,不……不要吓我……”潘海霖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即将倒地的宁筠,他想上前搂住他,可是宁筠透过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嘴角尽是鲜血。
    潘海霖猛地将目光投向了卓墨,眼神中尽是疯狂之意,“你们救救他,救他行不行……我去死,对,该我去死的,我马上就去,你们答应过我放了他的!求求你!”
    陆非鱼也被眼前的情景一惊,疾步便走到了宁筠的身边,手掌上一道白光涌现,贴在了宁筠的身上。
    潘海霖此刻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宁筠身上,自然不会在意;至于卓墨,暴露便暴露了吧,左右他们还有那么长的日子,知道也没什么紧要。
    见到陆非鱼手心的奇异白光,卓墨隐隐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微微惊诧了一下,随后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似乎……还带着两分喜悦。
    治愈,某种程度而言便代表着光明,难怪……难怪他身上的倒霉因子接近了眼前这人也只能小打小闹。
    卓墨心中压抑着的担忧也彻底放下。
    “噗——”
    陆非鱼的手掌刚刚移到宁筠的胸口位置,后者猛然间又吐出一口血来。陆非鱼不敢再动作,皱着眉头收回了自己的手,“没办法了,五脏六腑全碎了,我只要一动作他只怕死得更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小筠……”陆非鱼话音刚落,潘海霖一阵绝望,瞬间便扑到了宁筠身边,“小筠,不要死……我求你不要死啊……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这么傻!”
    “他如果死了……”陆非鱼的眼神隐含希冀。
    卓墨轻轻摇了摇头,“不会,他是自杀,天道不会容许他变成鬼在人间游荡的。不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这份意识还保留着对他而言只会更痛苦罢了。不过……他还有寿元,来生可期。”
    陆非鱼转过了头,宁筠的眼睛还睁开着。
    “不……不傻,早上……早上那个人……噗……”宁筠又吐出了一口血,他躺着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染红,“那个人死了……因为,因为他想欺……欺负我……对吗?”
    “对!他该死!不要再说话了,不要说,你好好的……你答应过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潘海霖想要哭,可是他是鬼,他没有眼泪。
    宁筠脸上带上了笑意,费力抬起自己的手似乎想要摸一摸潘海霖的脸,即便他知道自己是摸不到的,“我……讨厌你,但是……我……我爱……爱你——”
    话音刚落,宁筠的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激起几粒灰尘,眼睛也闭上了,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
    或许,他强撑着一口气,只是想跟潘海霖说一声我爱你,仅此而已。
    “小筠!小筠——”
    不甘而痛苦的吼声回荡在这片墓地里,身后所有隐匿着的鬼都不约而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明月皎如白雪,照亮了这片夜幕,大地染上霜华,将这一人一鬼笼罩在另一种光明里面。
    卓墨看了陆非鱼一眼,两人眼神相汇,所有的所有,尽在不言中。
    小黑还趴在一旁,此刻却为这对有情人流下了它的猫泪,哭得不能自已。
    ……
    几天之后,陆非鱼回了原身的家一趟,便在卓墨的哄骗下踏上了送赵月琪一起去轮回的路。
    “人死了难道不归阴间管吗?你们就任凭这些鬼在人间游荡?”陆非鱼瞥了身边的卓墨一眼,手指轻轻捏上了怀里小黑的耳朵。
    “当然要管,时机未到,人手不够。”卓墨沉思着开口。
    陆非鱼挑了挑眉,脸上有些怅惘,“赵滨去自首了,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宁筠还有来生,那潘海霖呢?鬼死了之后又是什么?”
    那天晚上,潘海霖在宁筠的尸体前面自我毁灭了。
    “鬼死了便是虚无。”卓墨声音悠悠,“不过,执念有时候也能超脱天地法则,兴许……他们能再见面也说不定。”
    这明显安慰的话让陆非鱼撇了撇嘴,随即便将这份有些酸涩的情绪压在了心底,眼角带上了笑意,“话说你的阴间朋友叫什么?你是倒霉鬼,你的朋友该是什么鬼?”
    “……”
    卓墨表情复杂。
    “别说话,让我猜一猜,”陆非鱼嘘了一声,脸上笑意渐浓,此时傍晚红霞灿烂,他的笑脸也愈发明媚,“倒霉鬼……吊死鬼?饿死鬼?水鬼?……哪一个?我猜对了没?”
    “喵——喵——”哈哈哈,没错!不过主人的朋友都可难看了!
    “你看,小黑说我猜对了。”此刻陆非鱼奇异地听懂了小黑的喵语。
    卓墨朝陆非鱼看了一眼,瞳孔里只剩下一人一猫,脸上的表情愈发柔和,说出口的话却是让小黑心碎,“你的减肥计划从今天开始吧,晚上的小鱼仔没有了,我会好好的督促你。”
    “喵——喵——”主人,你怎么能这样!
    卓墨但笑不语,有些幽静的古道上两人一猫正开始着他们新的旅途。偶有几声猫叫和笑声传来,瞬间便愉悦了人们的心情。
    第101章 从小倌到皇后1
    “哎呀,冤家今天怎么才来啊?”
    “小乖乖,今儿个我不是来了吗?……也不知道今儿个月白公子会不会出现?”
    “得了吧,你还敢肖想月白公子啊!死样!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行行行,小宝贝,今儿个本大爷一定好好疼你!只疼你,哈哈!”
    ……
    “哟,这是李公子啊,快请进来!奴家可是等您好久了~”
    “起开起开,我可是来求见月白公子的!上次他那一首《水调歌头》可真是脍炙人口,令我等读书人汗颜啊!”
    “那好吧……月白公子今儿个怕是不得空出来,公子要不先进去等等看?”
    “若能得月白公子一见,就是等上十年八年又有何妨?!”
    ……
    天齐皇朝元历五十三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京城内外一片繁荣之景。
    天齐民风开放,从官员大夫到平民百姓之流皆好男风,这甚至已经成为一种社会潮流。临风阁乃是京城最大的男风馆,地处南街和北街交界处,其中南街多为官家宅邸,北街又是富家商人的住处,虽然临风阁隔得稍远一些,也足以可见它的后台之硬。
    精致的阁楼式建筑,阁内雕梁画栋,以檀木为柱,以珍珠作帘,前厅美酒美人,笑语欢歌;后院假山流水,绿树红花。有闹有静,雅俗共赏。
    至于这三层阁楼,这第一层是为寻常商人百姓服务,这一层的小倌卖笑卖身都只要客官出手够大方;第二层则是为达官贵族服务,这层的小倌嘛大都只卖艺,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也是略通一二,附庸风雅赋诗作词不再话下,自然他们服务的客人也是上了一个档次;至于这最后一层,平常身份的人倒是见一面也难,其中住着的累尘公子不仅面如冠玉,更是才华横溢,倒是深受一班文人骚客的追捧。
    不过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你看这累尘公子的对手现在不就来了吗?
    掬文宴上这临风阁另一公子韩月白横空出世,以一首《水调歌头》可是让在场的文人拜服不已,更有当朝探花郎自叹弗如,从此临风阁月白公子一时风头无两,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此时夜色渐深,正值皓月当空,可临风阁里一片歌舞升平,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第一层门外还站着好些个涂脂抹粉,姿态妖娆的男子吆喝过往的行人,无所谓尊严,只为生活罢了。
    陆非鱼身穿一袭宽大的青色长衫站在窗前,如墨长发只用一根白色玉簪绾住,从身后看,端得是一个风姿俊秀,令人遐想无限的少年郎。
    他此次的身份,便是已经“过气”的杜累尘。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陆非鱼转头看了一眼,耳边突然传来这临风阁里鸨娘的声音,“累尘,妈妈我进来了啊?”
    “进来吧。”
    陆非鱼声音淡淡,随即坐在了雕木桌前,拿起桌上西域传来的玉杯便为自己倒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淡黄的茶色和白玉杯色泽对比明显,霎时间热气缭绕,茶香扑鼻。
    临风阁的鸨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半老徐娘却是风韵犹存。她一进来便瞥见了坐在桌前的陆非鱼,真是好一个美男子。眉目如画,玉树芝兰,他只是坐在那里,便自动虚化了身后的背景,让人再也看不见其他。
    可惜了,这可是个傲气的主呢!
    鸨娘压抑住了心中那一丝荡漾,视线停在了到陆非鱼指尖的白玉杯上,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亲和。
    “累尘,前两天妈妈跟你说的事情怎么样啊?你考虑好了没有?”鸨娘一屁股坐上了陆非鱼旁边的位置,鲜红的指甲映着手中的粉色的绢帕,倒是别有一番……品味。
    陆非鱼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沉默不语。
    鸨娘见他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逐渐冷了脸色,“不是我说你,累尘,你还当自己是那个官家少爷呢!我告诉你,竟然入了这临风阁的门,你这一身可就带上了临风阁的烙印,你还想着张小侯爷能带你进府门不成?别说这临风阁里的男子了,就是外头身家清白的男子不也都是玩玩而已?你既绝了和女子在一起的路,怎就不能安安分分地?!”
    陆非鱼吝啬施舍给款款而谈的鸨娘一个视线,手中茶杯升腾的雾气萦绕在他的眼前,指节分明的手指与玉杯相称煞是好看。
    鸨娘见他仍然不开口,声音便带上了几分怒气,“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你都到临风阁多少年了,怎地连这点事都不懂?还真当别人赏脸尊你一声累尘公子就当自己真是公子了?!你父亲当初可是犯了重案,要不是你还有这张脸保了你一条命,你当你还有今天?!我告诉你,这临风阁可是救了你,你若是不知好歹……”
    “我去。”
    陆非鱼倏然打断了鸨娘的话,一口便将杯中的茶饮尽。
    “啊?”鸨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即脸上便回复了之前的笑意,“这样才好嘛!贵人府上相邀,据说侯爷也是惹不起啊,这次你不让临风阁为难,妈妈我一定在老侯爷面前替你说说好话,说不定老侯爷心一软便也同意你和小侯爷的事了!”
    鸨娘脸上笑开了花,大概是脸上的粉扑地太厚的缘故,陆非鱼隐隐闻到一股呛鼻的味道,渐渐皱起了眉。
    不过是个花楼里管事的,竟还想为他在侯爷面前说好话?这是当他是白痴?陆非鱼心中嗤笑一声,却并未开口。
    “我说累尘,你就放宽心吧!那个贵人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这偌大一个京城可就请了你和月白二人,到时候就算你跟张小侯爷的事情没了着落,这次好好把握机会也是可以的,说不定可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鸨娘语气兴奋地自说自话,话里话外与有荣焉。要知道若是这次这韩月白或者杜累尘能有一人能入了那贵人的眼,怕是从此她在这京城都已经横着走咯!哟呵呵呵……
    不过她个人还是比较看好那韩月白的,有气质有才华,最重要的是能抓住机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那讨好人的活儿也学得有模有样,真是天生就吃这碗饭的,怕是前途无量啊。
    鸨娘心里暗暗思忖着,有些幸灾乐祸地瞥了身边的陆非鱼一眼,嘴上说得却是极好听的,“累尘啊,这次去你也不用准备什么,凡事多配合月白,你们也算这临风阁里的兄弟了,互相可要好好照顾!”
    “天色晚了,累尘想要早点休息了。”陆非鱼下着逐客令。
    “这……那你可得好好休息,明日那贵人府上来接,你可得养好了精神!”
    鸨娘再次叮嘱,见陆非鱼没有看她,也只得愤愤然地离开了。
    陆非鱼扫了一眼鸨娘离去的背影,直到房门关上良久,这才开始回忆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大概……也是一个较为狗血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主角便是鸨娘口中的月白公子,韩月白,或许该说是穿越之后的月白公子才对。
    原身名叫杜累尘,幼时父亲曾任大理寺卿,总管京城法度,后来却因为一起重大贪污受贿案被判斩首,家人千里流放,至亲之人都死在了流放的路上,而杜累尘却因为幼时伙伴张小侯爷张昭的帮助得以生存,虽然是以男妓的身份待在这临风阁里。
    父亲冤死,家人流放,自己也身陷囹圄,杜累尘心高气傲却命比纸薄,身为人子,不能为父亲洗刷冤屈;身为丈夫,却供人赏玩;身怀大志却又壮志难酬,他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每天一杯烈酒下肚才能入睡。
    杜累尘的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韩月白的出现,韩月白是杜累尘郊外踏青时所救的一个奴隶,当时韩月白重伤在身,杜累尘一时心生恻隐之心便将他带回了临风阁,且让张小侯爷帮忙消除了他的奴籍。
    韩月白伤好之后,杜累尘本想将他送离这是非之地,却没想韩月白势要在他身边为奴为马,不肯离开,杜累尘只得满足了他,从此韩月白便跟在了杜累尘的身边,渐渐地,韩月白也因为其姣好的容貌被众人所知,更是在鞠文宴上一举成名,将杜累尘这昔日的主人踩在了脚下。
    真正的剧情便从刚刚鸨娘口中贵人相邀开始,这贵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当朝皇帝梁帆,此次他邀他们二人前去王府本只是为了羞辱昔日的弟弟,却没曾想为两人的美色所迷,遂将他们秘密带进了宫中。
    韩月白日渐受宠,并开始了和后宫的女子斗智斗勇的过程,杜累尘却是一心求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不到才是最好,反倒成了梁帆心里的白月光,如此韩月白又怎能接受?
    于是一场阴谋之后,杜累尘因为谋害皇嗣被杖杀,韩月白逐渐取代了杜累尘在梁帆心中的地位,最终竟在梁帆的苦心孤诣下成了后宫之主,一国之后。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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