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剑在手中的时候,为剑气裹挟,其实绝难被这种磁铁所吸引。
偏偏向雨田出手落剑,却恰恰忽略了戚寻出招中的目的并不是对敌,而是抢走铁舍利。
饶是向雨田很清楚,多少任邪帝也没能让邪帝舍利中贮存的元精彻底被引导出来,或者将邪帝舍利被破坏,也并不能改变他在看到戚寻手握铁舍利,距离他这样一段距离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他甚至有种奇怪的错觉,或许什么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都不至于觉得奇怪。
说不准真是有法子将邪帝舍利毁伤的。
这难免让他唇角笑意稍敛,那种甫一出现便让人觉得狂放不羁之态也好像削弱了不少,“那么阁下杀我弟子,现在夺走了我圣极宗至宝,又是什么道理?”
等等!
向雨田不由眸光一沉。
他原本准备的开场白不是这样的!
他是打算把这小
孩打一顿,然后说“你把我弟子杀了,现在得赔我一个弟子,我看你就很不错”的!
可现在怎么顺着她的话茬说下去了?
他掉价了!
第135章 问道宗师 17
可惜他现在才意识到掉价显然没什么用, 毕竟也没有给他重新表演的机会。
不过怎么说也是活了两百岁的人了,向雨田心中郁卒了一会儿便很快让自己平复下了心绪。
要说他这收徒的想法,倒也不全然是临时起意。
在他道心种魔大法几乎大成之时, 他便同燕飞说过,他既不想害人,又不舍得毁掉邪帝舍利和道心种魔宝典,免得师尊怪责他断了邪极宗的传承,最好的法子便是——
未来的百年里他懒得思考这些个糟心事, 只管让自己过得多姿多彩,尽享游翱天下的乐趣。等到晚年再收上几个品性凉薄自私的弟子, 由着他们争夺道心种魔宝典和邪帝舍利, 从而无暇四处为恶。
这是在他没能找到一个好弟子的前提下。
只可惜他绝没有想到的是,他想看着发生争夺以毒攻毒的尤鸟倦等人,居然在他闭关的时候被人邀请去了长安城, 还将命都丢在了那里。
而一时半会儿之间他要想收到四个能与这几人定位匹配的徒弟还真不那么容易。
他一边通过邪极宗耳目打听近来的南北方之变, 一边往北方行来, 便留意到了戚寻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向雨田当即做出了判断,这是个实打实的人才,还是个冲着魔门圣君位置来的人才!
他这个人行事荒诞,甚至能想出那种按照寻常人的脑回路绝不会想到的以毒攻毒招数,但也并不妨碍在善恶之分上他其实还得算是个好人,甚至是个性情中人。
如此一来戚寻这剑走偏锋的行事方式还恰恰就对了他的胃口。
尤鸟倦丁九重这些人死了无妨,他眼下便发觉了个更合适的继承人。
在他以怀古剑朝着对方“偷袭”测验的时候,从戚寻的剑招应对中他也越发确定了这一点。
只是她这直接夺了铁舍利当做人质的应变, 让向雨田同时确认, 良才美玉的确是良才美玉, 但也实在是个扎手的硬点子!
这徒弟看起来不太好收。
不知道强买强卖这招行不行?
“尤鸟倦既然得了个倒行逆施的名头, 可见平日里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戚寻理直气壮地回应着向雨田的问题,“如今魔门有望中兴,自然容不得败类。这四人杀了便杀了,难道还要我给他们道歉不成?至于阁下说的我夺你圣极宗宝物……”
“这顶多叫收缴战利品吧?”戚寻看了看手中的铁球,又看了看向雨田回道。“不过阁下也实在是挺心大的,宗门宝物放在这种地方,这是实在不怕弄丢。”
向雨田可不相信戚寻对此一无所知。
虽然他也不免有点好奇她到底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魔门一向与外人接触不多,邪极宗固然不像是花间派一样一代只传一人,甚至连传人的身份都未必会公布出来,但也的确是属于传人不丰的一类。
邪帝舍利正在这铁球当中的事情,向雨田这么多年来告知过的人,一只手都数的出来。
但他生性狂悖,看得顺眼的人就算是干着杀人放火的事情,他说不定还会帮忙打掩护的,现在戚寻也就是知道了一点不该知道的事情而已,却被她用来当做对敌妙招,也不失应变机智。
就这方面来说,向雨田还是很欣赏她的,还是越看越顺眼的那种。
这么一想通,向雨田也懒得纠正这个到底是收缴战利品还是用手段夺宝了。
“你说的不错,确实存放得随意了点,那你拿着吧。”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你这么随意的吗?
这下倒是轮到戚寻表情有点卡壳了。
任是谁看到自己的对手上一刻还因为门中至宝落入敌手,难免有几分投鼠忌器之感,下
一刻便一副“你快点拿走”的样子打发人,怎么都得觉得有点幻灭。
但向雨田说让她拿着好像还真不是一句随便说出的话。
他甚至抛下了一句“今日不是谈话的好时候,明日再来”便飞身离去,只留下戚寻还握着邪帝舍利站在原地。
这人是干什么来的?登门送宝吗?
戚寻迷茫地将铁舍利收入了袖中,往前走出一段将白虎坐骑给找了回来。
为防向雨田杀个回马枪的时候拖后腿,她干脆将它收回了坐骑列表里。
在她与向雨田短暂交手的这点时间里,风雪又加重了几分,即便是戚寻也实在不想在这个天气行路。
好在又往前走出了一段后,她便看到了一座不知道是谁留下的矮房。
矮房里并没有人入住,戚寻推门而入后只看到了一片长久未曾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倒是在靠近门边的地方还残存着篝火留下的痕迹,大约是在两三日前还有人在此地烤火过夜。
这倒是个合适歇脚的地方。
她从屋外拾掇了点柴火进来点着了篝火,又将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门给卡得严实了些,这才坐了回来。
而后,她一边想着向雨田的来历一边翻出了那枚铁舍利,借着篝火的辉光端详了起来。
向雨田舍得将邪帝舍利交出来算起来也不算是太过奇怪的事情。
他本身的延寿便是出自邪帝舍利的作用,而他早在一百七十年前便已经结下魔种,到如今更是实力足以问鼎天下,有无邪帝舍利傍身对他来说都不是很要紧的事情。
邪帝舍利中的元精也的确不是这么好索取的。光是看他自己的过往履历便知道,若无特殊情况,又没有道心种魔大法的下卷在手,就算是有邪帝舍利在手中,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么说起来,从向雨田的角度来看,他也就是临时性地给邪帝舍利找了个寄存地方。
身在塞外,戚寻也显然不可能有机会将邪帝舍利交给什么别的人看管,等到明日向雨田再来的时候,他会不会变更想法,还不就是他说了算的事情。
这样一来,戚寻便很难不为向雨田的来意感到头疼。
虽然她并不知道的是,此刻向雨田并不是想着出尔反尔,而是身在距离她不远处的村落里,决定给自己先好好拾掇一番外表,让自己在明日第二次出场的时候,看起来要更加符合一个前辈高人的身份,而不是一个横空杀出来的刺客。
也正是在他对着镜子捣腾造型的时候,戚寻已经对上了邪帝舍利的本体。
铁舍利的外壳并不太难破解。
戚寻指尖扣住了机关,将这个铁球给分开成了两半,便从这个铁球外壳里取出了那枚拳头大小的黄色晶体。
比起先前就已经落到了戚寻手中的和氏璧,邪帝舍利同样显得非同凡物。
在这透明的晶体内部,游走着一种仿佛血色云霞的红纹,在居中的位置倒还是散发着黄光。
但虽是暖色调的光,自邪帝舍利中散发出的却是一种至阴的气息。
听闻早年间谢泊将这枚能用于贮存元精的奇特晶石从墓葬品中翻出来,今日一见,传言倒是看起来并无什么差错,谁让那些参差错落的血痕实在很像是鲜血长久浸染而成。
因此这东西虽在魔门自称圣门的时候被称为圣舍利,戚寻也不免觉得,还是叫它为邪帝舍利比较合适。
在真正用手接触到邪帝舍利的一瞬间,戚寻只觉得一种阴森奇诡的邪异气场朝着她笼罩了过来,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副大宗师画卷看多了,而她体内运转的神照经又是禅宗正统心法的缘故,这种眼前一瞬闪过的邪诡景象很快被压制了下去。
等她再看去的时候,分明只有一种温润的黄光。
这么一来戚寻便不由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对邪帝舍利动手了。
邪帝舍利中封闭的元精若想要引出,最好是有两人同时攻击,还得使用异种真气,这便是原著中徐子陵和寇仲以长生诀真气做到的情况,而戚寻依靠山字经打下的三经合一的基础,的确可以一个人做到这一点。
一想到向雨田来意不明,而她又暂时还没有打算退出副本直接遁逃,更觉得通过邪帝舍利的元精贯体来提升实力,以免在应对这个邪性异常的家伙的时候太过被动,是个相当合适的选择。
而邪帝舍利中的邪气既然能够被她所镇压,在危险性上也就少了许多,也比对和氏璧动手的可行性要大得多。
反正向雨田自己说的让她拿着嘛。
说干就干!
屋外的北风怒号,这交集的冷风大约短时间内也不会平息下来,更不会有人在这样的天气下出门,行到此处落脚。
戚寻又确认了一番她这堵门堵得还挺结实,若是寻常人必然推不开这门扇后,这才捧着邪帝舍利坐了回来。
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落座之时,被她搁置在一边装有和氏璧的包袱上好像闪过了一道银辉。
可等戚寻再看去的时候,这屋中最为分明的两处亮光,一处是屋中的篝火,一处则是她手中黄芒闪烁的邪帝舍利。
但当戚寻将神照经和明玉功的冷热两道真气打入邪帝舍利中独特空间的一瞬间,在她身边一度恢复到了沉寂状态的和氏璧却忽然明光大现,像是一个蹦跶起来的小炮仗一样撞进了戚寻的怀里,充分证明了她此前所觉实在不是个错觉。
“……”糟糕!
邪帝舍利中的元精被成功导出,又从戚寻的指尖流转而入,这意味着她的确可以靠着一个人模拟出两个人的真气共同交击的状态。
但她同时也意识到,这毕竟是十二任邪帝的元精贮存,甚至还有这枚晶石此前的晶核,若要一个人消化多少有点极限!
她已需要十足的当心才能确保自身安全!
偏偏在此时,和氏璧却像是个觉得自己遭到了冷落的小孩子一样跳了出来,卷带着一种近乎不管不顾的气场支离瓦解,只剩下了异种真气的洪流冲进了戚寻的丹田。
那便简直像是一种无声的爆炸了。
“这家伙真是胆子够大的!”
等向雨田追寻着这一片特殊的气韵波动而来的时候,看到的赫然只是一片残垣断壁。
这一座塞上供给临时歇脚的矮房子已被炸开了棚顶和四壁。
虽没有他昔日所见天地心三佩合一的时候引发的天坑景象壮观,可在此处滞留的爆裂汹涌的气浪,饶是向雨田的武功已经距离破碎虚空只有一步之遥,也难免有种好像呼吸不畅的错觉。
这不是单靠邪帝舍利能做到。
他先前就留意到和氏璧也在戚寻手中,他也不妨在眼前的景象面前猜测,邪帝舍利与和氏璧之间必然因为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发生了什么共鸣……
向雨田在残破的屋瓦之间翻找,总算是将仅剩了个空壳的邪帝舍利给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