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桐回到火凤楼的时候,正是晌午的当儿,店里的客人早就爆满了。她前脚刚踏进火凤楼,只听后头一个男子的声音爽快地招呼道:“少游兄,请。”
宁桐回头一看,但见一个蓝袍男子称呼旁边的青袍男子,而后热情地引到店里,抬头看着宁桐问道:“掌柜的,我早上预定了靠西街的那间雅房。”
许氏一听,慌忙让池源过去招呼,但见池源将他和他的几个朋友引到楼上,笑着招呼道:“早就备好了,客官请跟我来。”
宁桐自然又去招待别的客人。一个时辰后,火凤楼的客人渐渐减少了,大伙儿终于可以暂时歇一口气了。这时,那个蓝袍男子一头热汗地跑下来,满脸的尴尬,扫视了一圈四周,走到柜台前,低声说道:“掌柜的,我能跟你商量件事情吗?是这样的,一早我换了件衣袍,把银子落在家里头了,我马上派家丁回去取,等会儿他们下楼来的时候,你给我点面子,就说我结好账了。”
蓝袍男子的话还没说完,但见他的朋友陆陆续续下楼来,瞧他似乎要结账的模样,纷纷阻止道:“子雷兄,这账我来结。”
蓝袍男子尴尬一笑,硬是撑出笑意,说:“不必了,我、我。”
宁桐见他窘迫得不得了,嘴角微微一笑,对他们几位客气地说道:“这位公子已经把账结好了,你们下回再来我们火凤楼吃了再买账吧。”
蓝袍男子惊诧地看着宁桐,感激一笑,抱拳一揖,爽快地说道:“多谢。”而后大方地请他的朋友走出火凤楼,说:“少游兄,这家的火锅不错吧?”
“这新奇玩意儿还真不错,下回我也带他们过来尝尝鲜。”
火凤楼的客人差不多都走了之后,宁桐他们才终于准备吃午饭了。突然,外头走进来一个人,宁桐抬头一瞧,正是那个蓝袍男子。
蓝袍男子走到宁桐身边,再次一拱手,将荷包递过去,说:“多谢姑娘的体谅,这银子我亲自送来了,姑娘可收好了。”
宁桐大房一笑,客气道:“饭钱可没这么多呢,加上租的雅间,总共二两十钱。”
蓝袍男子直接把荷包塞到宁桐手里,豪爽一笑,说:“在下叫郑子雷,这银子除了饭菜钱,自然还有感激姑娘出手相助。”
宁桐轻快一笑,开玩笑说:“你要是想感谢呢就多光顾我们火凤楼就是了,这多余的银子还是拿回去吧。没听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吗?我这一多嘴也是冒了风险的,我胆子小,可经不住下回了。”
郑子雷一听哈哈大笑,没想到这个姑娘的性情也是落落大方的,正是他向来喜好结交的朋友,当下说道:“成,这银子就当做定金,下回过来,我要是再忘记带上银两,正好可以垫上。”
听对方如此说,宁桐也不再推脱,心下多少知道此人的豪爽性格,便爽快地收下,笑说道:“成,没想到这么多嘴一句还招揽来了一位老顾客。”
就此,宁桐结交到了第一位真正的异性朋友,两人感情日益加深,且日后对她帮助很大。
044 讨要
柳氏自从上次来火凤楼吃过一次饭,见到了二房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一家子的衣裳也由从前的粗布换成了绸缎,心下十分嫉妒。
她是越想越不得劲,一心是要把人家的银子拿来自己身上花。隔了几日,跟池海说要去镇上买双鞋底,却是劲直朝宁桐的火凤楼寻去。
柳氏来到火凤楼的时候还是辰末时,此时客人并不多。许氏正在柜台前算账,抬头一看到柳氏,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热情地上前招待道:“大嫂,您怎么来?快进来坐坐。”
柳氏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挽着许氏的手跨进门槛里,心里却呸的一声,暗骂许氏的虚伪。她坐在椅子上,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火凤楼,笑说道:“我今儿来镇上买鞋底,正好就顺路过来看看你们。桐丫头在家吧?”
柳氏心下一愣,她怎么会关心起来桐丫头呢?难道心里真的对她有些怵?
许氏亲自给柳氏倒了一杯热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她就在后院的厨房里琢磨菜色呢。”
柳氏一听,心里有些发紧,又没话找话地问道:“老二呢?怎么这会儿没看到他?”
“哦,他去豆腐铺了。”
“现在豆腐还在卖着?这一整天能赚到不少银子吧!对了,守齐这孩子呢?”
“齐儿去学馆了,再过一年就要结业了。”
许氏见柳氏分明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直接开口,索性主动询问道:“大嫂,您今儿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柳氏尴尬一笑,喝了一口茶水,也不再委托,说道:“果然是瞒不过弟妹。呵呵,我看弟妹如今是飞黄腾达了,你大哥和我还守着家里几口地过活。你也晓得,前两年给守孝和守忠娶了媳妇,家里又盖了一瓦平房,这会儿,我跟你大哥的日子着实是有点难过。我想,弟妹你是个好心人,随便给几两银子也不成问题吧。”
许氏心下多少猜到是来拿钱的,见柳氏这会儿开门见山,又委实不忍心拒绝,便走到柜台前,开了小锁,拿出三两银子递到柳氏手中,说:“以前大哥给我们买地盖房,我们自然不会忘记大哥对我们的恩德。这些银子,至少能抵半年,大嫂您就先收着。”
柳氏毫不客气地将银子收下,脸上笑得一颤一颤的,赶紧说了两句好话:“难怪你大哥总是在我面前夸你夫妇的好,我就知道弟妹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两人正说着话,宁桐从后院进来,一看到柳氏几乎是抢着将银子从许氏手中夺过,心里就一阵反感。她心下猜到,这柳氏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还没分家的时候,她就明着处处瞧不起许氏,如今生活有了起色,她又恬不知耻地上赶着讨好处。讨也就算了,以柳氏的为人,不再背后说一大箩筐刻薄的话是办不到的。
柳氏一看到宁桐,慌忙将银子藏在腰际里,干笑两声,说:“这不是桐丫头吗?如今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这么一身打扮,就是说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是会信的。”
宁桐客气地微笑一下,明知故问道:“大伯母难得夸我这么两句话,不知道今儿过来是为了何事?”
柳氏尴尬一笑,说:“我今儿来镇上了,赶巧就过来看看你们。”
宁桐冷笑一声,对柳氏的厚颜无耻早就习以为常了,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也不再客气,说:“我刚才可是看到您从我娘手中拿走了一笔银子,莫不是我花了眼?”
许氏见柳氏脸色渐渐阴沉,忙说道:“银子是我给你大伯母的。”
宁桐假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眉头微微一蹙,稍做严肃地说道:“原来是娘给大伯母的啊,瞧刚才大伯母像是抢似的,我还以为是大伯母来借银子的呢。”
看到柳氏脸色灰土一片,宁桐心里冷哼一声,心道:你以为就你会装无赖,平日里跟你讲道理,你还以为我好欺负啊。给你以牙还牙了你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任由你拿捏的啊。
许氏向宁桐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再给柳氏铺了台阶下,说:“大嫂,您难得来一趟,我去给您拿些东西带回去。”
柳氏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可不敢了,省得又有人指桑骂槐,我这老脸还往哪里搁?”
许氏赔笑道:“大嫂,桐儿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的话,您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柳氏见许氏态度软怯,又习惯性地拿以往对待许氏的态度出来,蹬鼻子上眼地说道:“桐丫头今年都十四岁了吧,再两年也就出嫁了,怎么还是个孩子了?”
宁桐冷眼旁观着柳氏越发不要脸的架势,再瞧许氏一软到底的态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施施然地坐在柳氏对面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您说得没错,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说出来的话怎么能算童言无忌呢?这指桑骂槐吧,向来是您惯用了,很抱歉,我现在还学不会,也不打算学。我的风格吧,向来是以事论事,我说您今儿是来借钱的,我娘却偏说是她给的。这钱嘛,我自然现在不缺了,但是借不借,借给谁,都是我说了算。今儿呢,我便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就当做信了我娘方才的话,这银子呢,您拿回去,也不用还了。”
柳氏登时气得倒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指着宁桐的鼻子干瞪眼,又瞅着许氏,只恨不得许氏能一巴掌给这死丫头抽下去。
许氏心里发虚,以前被柳氏欺压惯了,又向来是个老实人,见柳氏气得不轻,登时慌了手脚,正要赔罪,却听宁桐对她说道:“娘,您细细想想,我说的话对不对?我并未不尊重大伯母,我只是不想让大伯母一错再错。若是大伯在这里,我想大伯肯定会同意我说的话。”
见宁桐搬出了池海,柳氏发愣,一想到要是被池海知道她今儿来这儿的目的,回头不知道该被他怎么骂了。心里发怵,当下也不敢再无理取闹,站起身说道:“你现在是麻雀飞上枝头成凤凰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在你眼里自然不算什么东西了。”
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火凤楼。许氏在跟在后头,赔笑道:“大嫂,您要回去了?路上小心点。”
见柳氏离去,许氏松了一口气,转身跨进门槛,看到女儿正慢悠悠地喝着热茶,无奈地说道:“桐儿,你晓得你这个大伯母,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何必跟她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