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将脸从兜帽下面抬起来,咧开嘴角冲他一笑,露出了锯齿状的牙齿与分叉的长舌,脸上还有着细密的鳞片。
“没关系,人类的小法师。”对方嘶嘶地说,“见到你们真让人高兴,我还以为这个市场都让普通人类占领了呢。要到我的店里坐一坐吗?”
在加西亚开口之前,蒂芙尼先拒绝了他:“不了,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们打算先到处看看。”
“好吧,我的店就在右侧的转角处。”蛇人嘶嘶地笑,笑声像是金属板在摩擦。
“如果有机会的话,先生。”
加西亚目送他走远,接着打量四周。一个瘦巴巴的长袍巫师从他的摊位后面探出头来冲他一咧嘴。
巫师手里抱着一个连接着管子的白骨牛头,牛头上镶嵌着铜和彩色的矿石,他轻轻冲着管子吐了一口气,乳白的烟雾开始缭绕,呛得加西亚开始连连咳嗽起来。
“别紧张,这里其实没什么。”蒂芙尼说。
她看着艾玛有点警惕地打量周围每一样物品,生怕分辨不出来,所以试图安慰她:
“其实普通世界与神秘学的店铺对于我们来说非常好分辨,需要警惕的反而是那些来自神秘世界的老板,他们如果发现你只是个菜鸟,就会试图以次充好或者卖给你假货。”
加西亚边咳嗽边评论,眼泪都快要喷出来:“听起来分辨真假更困难了……咳咳咳!”
在进来之前,埃斯波西托先生向他们布置了任务,每个人至少要在这里购买一样东西,种类与价格不限。回去之后每一人将购买的东西拿出来分享点评。同时告诫他们千万不要买到假货。
白骨牛头喷出来的烟在街上渐渐散去,加西亚深深吸了口气。而蒂芙尼在牛头隔壁的一个摊位处停下脚步,伸手拿起了一张黄褐色的粗糙纸张。
这种纸在这个摊位上放了整整一摞,黄褐色的纸边缘毛躁,纸质粗糙,看着还有些皱巴巴的,一种弯弯曲曲的文字竖着写满了整张纸,墨水是深紫色。
后面的老板看着跟这里花里胡哨的大多数人不一样,是个穿棉布印花短袖与拼接长裙的微胖中年女性,她翻了一下眼皮,手里拿着笔在黄褐色的纸上接着写着弯弯曲曲的文字,头也没抬的回答了价格。
蒂芙尼点了点头,付了钱。
加西亚正伸着头观察蒂芙尼买的东西的时候,旁边摊位吹出烟雾的那位巫师打扮的干瘦男人冲着他神神秘秘地对他说:
“年轻人,我刚刚在命运的烟雾中看见了你的厄运……”
加西亚回忆了一下此人刚刚的操作,确定这只是个骗子,于是他凑过去,严肃地回答:
“先生,你知道吗?我就是为厄运而生。”
趁着此人瞪大眼睛愣神的时间,加西亚潇洒地转头离去,接着就差点被路上的小石头绊了一跤。
威尔和艾玛赶快一左一右扶着他,艾玛大声叹气:“走路小心点,厄运之子。”
加西亚冲她龇牙咧嘴。
蒂芙尼站在一盏灯下面,看着这一幕有点无奈的微微摇头,但是嘴角却是微微勾起的样子。
她红褐的头发在橙色的灯光下显出一种温暖的深金色来,显得有些毛绒绒的。
她微笑着等了一会,看着他们闹完,然后向朋友们展示出了手里的纸张,“我建议你们也买类似的东西,既体现出了当地的特色,到时候有内容可以介绍,也不容易被骗。”
艾玛好奇:“这是什么?”
回答的居然是威尔,这位过目不忘的小天才语速飞快:“牵石草的茎制作成的纸张,墨水则是牵石草的汁液。这种植物的具有轻微的附魔效果,指数在3.51-3.88之间,这种纸张在背面上胶之后就能做成一些简单的魔法卷轴。这个应该是一种祈福用的幸运符。上面文字是这里古代法师使用的墨尔达文……”
加西亚嫉妒地按他脑袋:“你这个记性也太好了点!”
威尔把他的手甩下来,向着加西亚翻了个大白眼。
蒂芙尼说:“那边的商店就有售卖牵石草的。”
他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家以植物为主的店铺,看着挺普通的,牌子下面就是玻璃的大门,起码不如它隔壁那家那么花里胡哨。
隔壁的店铺不光用各式的led灯将门口照成了各种颜色,还放着幽幽的音乐。
它在外面的橱窗外面悬挂了一只风干蜷缩的山羊胎与一排串起来的干蝙蝠,老板正在忙着将一堆塑封的花牌泡入深紫色的水中,而最侧面的牌子在黑底的玻璃板上用惨绿的荧光笔写着——“尸骨占卜”。
这一整套操作看得艾玛嘴角抽搐,她转头悄悄问蒂芙尼:“占卜会用到山羊干尸吗?”
蒂芙尼无声摇头。
转过视线,蒂芙尼看着她之前指出的植物,那就放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的观赏花草。翠绿的叶片中间宽大两头尖细,高度大概在15英寸左右。唯一有点特殊的,就是她有着很罕见的黑色叶脉,浓郁的黑色纹路蔓延在整片叶子上。
他们走进去,蒂芙尼问:“请问有牵石草的成熟的果实吗?”
老板抬起头,指着墙上的钟表反问:“你看上面那幅画画着什么?”
蒂芙尼抬头看了一眼,回答说:“安东尼奥屠龙。”
老板点了点头,露出了微笑:“当然有,在后方摆着,请跟我来吧。”
加西亚跟任何人都能在短时间内建立基本的友谊并且寒暄,他问:
“这是在检验客人的身份?可是我们已经报出了牵石草的名字了。”
老板呸了一声:“总有那种特别不小心的家伙,漏出去一词半语让外面的普通人听见。我可不想被他们蒙住了。看着普通人把这里当成都是假货的景区玩可是所有人的乐趣所在,谁也不能泄密。”
“要是普通人来,他们会看见什么?”
老板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只会一脸茫然地问你:‘这上面有画吗?’”
穿过一扇小门,后面的空间应该是设置了扩展符文,那里有着一个巨大的仓库。
仓库上方从房顶上垂下来了无数根银白的丝线,轻轻随着空气的浮动飘舞,丝线的尽头一直蔓延到仓库深处的黑暗中。
老板手腕一翻,隔空拉动了其中的一根,接着一拽。
远处有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一个头颅大小的盒子飞快地落在了他们面前。
老板伸手打开盒子,对着蒂芙尼展示了一下:“请吧。”
他们看过去,发现这些果实不像是一般来说的水果,反而是类似于紫水晶一样的矿物,坚硬剔透,在灯光照射下平滑的不规则切面反射着耀眼的光。
“这是果实?”加西亚问:“那花是什么样的?”
老板耸耸肩,蒂芙尼没来得及阻拦,老板就又拉动了一根丝线。
旋即,另一个盒子打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散发了出来,那些花朵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让加西亚想到了人刚刚脱下来的潮湿的臭袜子在厕所的抹布里捂了一个月的味道。
“它的花叫黑修女,是不是很贴切的名字?这种花只有被一种真菌寄生才能结出这种果实,而这种真菌只存在于这附近的土地上。”老板看着他们面目狰狞,幸灾乐祸地收起了盒子。
“为什么?”
“谁知道。”老板一耸肩,“或许是因为附近是传说中大裂谷的所在?还有人说这附近的山上埋藏着大裂谷领主阿拉里的宝藏呢,这种植物就是被阿拉里的鲜血所滴,所以才会开出这样的花。”
蒂芙尼已经挑好了牵石草的果实,付了钱,而加西亚还在叭叭叭地跟老板聊天,他就是有这样一种让人觉得有趣但是毫不厌烦的能力。
再次一拉银白色的丝线,盒子就被吊着飞快的弹上去,没入黑暗里。
老板看着他们一脸惊讶,得意地冲他们露出黄牙:“别想了,这可是非卖品。这是我们家族所有人的头发一点点攒下来的。”
顶着加西亚震惊的目光,老板用手耙了耙自己的头顶,“这可是五百多年的白头发,你们羡慕不来的。”
不,其实我也不是很羡慕,加西亚心说,然后明智地吞下了这句话。同时,他觉得这位老板可能有点矮人血统,不然一般人不会这么热爱积攒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
等他们转了一圈出去之后,发现人已经很齐了。那个女孩露娜乖乖地站在埃斯波西托先生旁边,一只金属色外壳的甲虫从她的袖子里钻出来,飞到他们眼前打了个招呼。
而发色耀眼的杰克同学则是人群的焦点,他垂头丧气地站在卡帕尔蒂前面,像一只被按在金毛猫爪子下面的红毛老鼠。
卡帕尔蒂居然笑了一下,用一种带着笑意同时又冰冰凉凉的语气说:
“科尔伯恩总是喜欢对我说,学生是神秘世界的未来。但是现在,卡普拉先生,您让我开始怀疑我们到底有没有未来。”
杰克脖子一缩,发出了一种类似于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样的干笑声:“我当时以为我可能读书少来着……他说的跟真的一样……”
而他的脚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加西亚看了有点眼熟的白骨牛头。
作者有话说:
大概十二月底或者元旦恢复更新,不会这么一直拖下去的……最近确实没精力更,抱歉……
神秘学小贴士:
【牵石草】:
门:被子植物门
纲:黑双子叶植物纲
目:石藤锈目
科:牵石科
属:牵石属
种:牵石草
牵石草是一种遍布博朗尼山脉的常见魔法植物,生长于山脉南部较低的灌木地带,喜爱潮湿阴凉的环境,厌光,当地人常用其做成简单的附魔纸张。它叶片呈现出长圆形,其上有黑色的纹路。牵石草极少开花,主要通过分离根系进行繁殖,只有在奥尔茨境内的山上才能找到开花的牵石草,其花腥臭难闻,状若腐烂,呈现出紫黑的颜色,一株只会开一次花,人们叫它“黑修女”。而花朵与蓝□□诺孢子结合,则会结出坚硬的果实,状若水晶,敲击有鸟鸣般的脆响。这种果实在磨成粉末之后会成为很多幻觉药剂的原料,而经过加工后也可以做成熏香……
……传说中,牵石草的花朵并不都是腐臭的,只有心中真正拥有纯净无暇的爱情的恋人才能闻到它芬芳的香味。因为当年大裂谷的首领阿拉里路过奥尔茨一个名叫蓝□□诺的小村庄,有一对恋人祈求他放过村子,但是却被他残忍的杀害了。恋人的血滴在地上,长出了小小的蘑菇,这蘑菇扎破了阿拉里的脚,他的血滴在牵石草上,开出了腐臭的花。也有传言,它与阿拉里的宝藏有关,“黑修女”就是阿拉里大军中一种亡灵生物的名字,它有一个极其凄美的花语——“在错误中凋零的爱”……
——《课堂报告》
(红笔)评语:布鲁诺先生,你前面的内容都很好,但在“传说中”这句话之后的内容真实性有待商榷。要是你仔细读过了席尔默的《魔植实验简本》就会明白,这个所谓真爱的传说早就被实验证明这是错误的,它更是被列入了“魔植界十大谣言之一”。别的不说,当年明彻斯帝国的财政因为战乱极度枯竭,在攻破大裂谷之后,索菲亚皇帝恨不得在大裂谷里刮地三尺,为什么你们会觉得那里在百万大军搜索之后会有宝藏留下?布鲁诺先生,我建议你去找诺斯特拉德马斯小姐询问一下她的书单,《深渊日报》一类的娱乐文字对我们的学术水平的帮助可能并不大。
你真诚的,南希·琼斯。
第185章 噩梦
chapter45
等塞勒斯和这位耳朵里长出植物的经理人下山的时候, 天色已经极其昏暗了,展示出一种浓郁深沉的铅灰色,天上的云显得很低, 风开始呼呼的吹, 带着难以忽视的呼啸声。
经理人为了掩盖自己耳朵里长出来的枝干, 只能找出来了那种冬天的猎鹿帽戴上,遮住自己的耳朵, 不伦不类且非常奇怪, 远远看过去好像一个倒着的倭瓜。
经理人紧张地抓住方向盘, 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一边用说话来转移注意:“马上估计要下大雨了……很大的雨。这还挺少见的。”
塞勒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想到了诡异出现的涅栩和各种各样的怪事,顺口接了一句:“没关系, 以后少见的事情说不定会越来越多了。”
经理人被这细思极恐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有选择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方向盘与公路上。
他们到达那位可怜的研究员所在的医院, 经理人谎称塞勒斯是和他一起来的看望同事的, 前台的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们的探望。
“先生们, 病人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最近突然表现出了一些过分强烈的攻击性, 而且他的状态也并不好。我们已经将他转入了特别监护病房,现在禁止探望。”
经理人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奇怪, 带着愧疚又有点恐惧。冬季厚厚的猎鹿帽扣在他的头上已经捂出来了一层厚厚的汗珠,让他整个脑门显得油光发亮。
伸手擦了一下头上的汗, 经理人抿着嘴看着塞勒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