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策正在帮自家兄弟挑马,眼中忽然闯进熟悉的身影。
他上前拦住,看着满头大汗的人语带疑惑,“洛兄,这是怎么了?”
洛长风喘了两口气,反手抓住他臂膀,“你会骑马吗?”
这人从未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文景策眼含趣味,点点头。
“好!文兄帮我这次,日后有事我定会全力相助。”
洛长风扯着他就往旁边马棚去,文景策忙稳住他,“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何事?我们要去哪?”
一阵风过,吹得洛长风冷静了些。
他长呼口气,急速道:“姈夫人遇害了,我……她,她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要去看看情况!”
说罢就上前看马,催促站在原地的人,“文兄,什么马比较快啊?这匹还是那匹?”
文景策挑眉。
知遇?
你的状元功名是凭自己考的啊!她不过是替陛下宣了封官的旨啊!
那人急得又要过来拽他,文景策笑着上前,“这匹这匹。”
他知道晏舟身边有身手不凡的暗卫在,因此倒没那么慌张。
既然状元郎求到他了,便做了这个人情也无妨。
出发前,文景策嘱咐任职留守指挥同知卫的弟弟拨一队侍卫跟在后面。
山路上,马儿已不知所踪,可怜的马车侧翻在地,身上插了数十只箭。
地面混乱不堪,脚印相迭,碎叶纷飞。
一道黑影闪现此处。
玄七确认过横七竖八的尸体,转眼观察地面痕迹和四周,循了个方向进入树林。
树木飞速划过身体两侧。
野蛮生长的枝叶割破了衣裳,也在皮肤上画下血痕。
两名女子在林中拉着手往前狂奔。
前方乍亮,眼见即将到达绝路。
衿墨回头看了看,脚步放慢,伸手去脱晏舟的外衫,“夫人,我们快换衣服,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引开刺客。”
“不行!”
晏舟按住她的手,两个人都在颤抖。
“他们要杀了我,万一直接射箭……万一……”
衿墨摇摇头,挣开她的手,先脱自己的衣服,“夫人!不能犹豫了!”
晏舟面色苍白,转头看了眼。
不远处已有树木晃动,微风携着殿后的侍卫抵抗的厮杀声拂面而来。
为了让她们逃命,那些侍卫在混乱中杀了刺客的马。他们忠于职责,拼命保护她。
晏舟胸口起伏剧烈,双手捧着衿墨的脸喘气,“你听…听我说!”
后者看向她,但手上动作不停。
“衿墨!”
晏舟用了力,又看了眼后方,飞快低吼道:“你活着不是为了我,不要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如果我死了,你找晏清拿一笔钱,想去哪就去哪。”
眼前人听得呆怔住,她放低声音靠近,“如果你没死,去看……”
话语骤止,她微笑着摇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算了,死了就死了,何必再给活人徒增压力?
最后看了一眼摇头落泪的衿墨,晏舟抹去她的眼泪,随即猛地将人推到在地,弯下腰趁其没反应过来时随手抓了两边的灌木遮挡。
然后换了个方向跑开。
“小姐……”
衿墨压着嗓音哭喊,泪流满面。但她明白,自己唯一能帮晏舟的就是与她互换。如果做不到这个,那再出去也只是多一具尸体而已。
如果玄九在就好了……可惜再也无法与她相见。
她看着远去的淡紫色背影,心中剧痛。
耳边,被砍断的树叶哗哗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衿墨咬咬牙,扒开灌木,踉跄着起身往反方向跑去。
希望能把刺客分散,哪怕只引开一个,一个都好……
少一名刺客,晏舟存活的几率便多一分。
独自逃命相较之下更轻松些。
晏舟慌不择路,捏紧了拳头向前狂奔。
手臂不断推开挡路的野枝,却感受不到被刮出伤口的疼痛。两条腿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只知道往前迈步,不能停。
指尖在颤抖,心口也在猛烈跳动。
是恐惧在作祟。
冲出树林时,眼前白光大亮,她有一瞬的茫然。
“站住!!”
追来的刺客已经很近了。
不知距离几何的一箭射偏,从后方插入她的左肩。
刹那间疼痛迭起,晏舟捂着冒血的伤口,没有回头,继续加速向前。
她身形不稳,而眼神坚定。
西丘是座矮山。
但也有山崖。
晏舟拖着无比酸软的腿奔跑,一步一瘸地摔到崖边,往下方看去。
散乱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发丝拂到脸上,她闭了闭眼。
就算死,也绝不死在他人手里。
再睁开眼时,晏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姈夫人——”
猎猎风声中,似乎有谁的呼喊顺着风吹到耳畔。
破碎的衣袖翻飞,坠崖的人扬起唇角。
姈夫人不是她。
姈夫人可以是任何人。
她是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