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们还得跟着婷婷姐补课啊……”
    “我、我就算了吧……”
    “补课啊，我不喜欢看书啊。婷婷姐，你一个人去就好了。”
    “不行，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婷婷看着这群背信弃义的崽子们，觉得自家堂妹的这个建议真的是再好不过了，这样她的这群小弟们也不会丢下她独自去玩了，补课的时候她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看书了！
    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跟着林婷婷经常混在一起的陈冬瓜他们一听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就认了，他们都属于痴迷金庸的江湖小说还有各种话本，秦老头儿家里他们就翻到过不少类同的书籍，好看得不得了。他们可以偷奸耍滑，但是江湖义气还是要有的，林婷婷都这样说了，他们也只好认了。
    大家中午时候拿出磕磕碰碰装着饭菜的铁疙瘩，软膜硬泡地蹭着秦老头儿一顿胡海谄媚，秦老头儿虽然脸上不悦，但还是拿着他们几个人的饭盒拿去学校的伙食团蒸热了。
    这个年代学校的伙食团就是专门给学校老师们做做饭，热热饭菜的，下面烧着碳，锅里沥着米饭，上面是好几层的蒸笼。塔子村小学就在村子的中央，很多同学中午都是回家吃饭的。不是所有人都像是林婷婷他们这样厚着脸皮自来熟的，去大办公室求老师帮忙。
    林梦婵也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她本打算回家扒几口饭在回来给他们补功课，没想到堂姐林婷婷把她那份饭菜都准备好了。不过一看她现在这个班的秦老爷子没说什么，也就放心了。
    几个小伙伴和林婷婷一起排排坐，拿出以前的试卷，通俗易懂、由浅入深地讲解。哪里有不懂得，他们指出来，林梦婵就仔细地说一次，林婷婷跟着小伙伴们也觉得看书没那么枯燥了，听得津津有味的。甚至，有道题举一反三地回答了出来。
    这个年代的小孩子们都喜欢老师还有家长的夸奖，虽然林梦婵现在不是老师，但是她也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变着法地夸奖她的堂姐和那群男孩子们。
    秦老爷子毕竟老了，帮他们把饭热好了也不会送到每个人的手上，准备来教室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自己去拿。结果，一进门，整个人都震惊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既然是在探讨一道数学题。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他们这样热闹地讨论问题的场面，要知道一般这几个人蜂拥在一起，除了闯祸干坏事，就是闯祸干坏事。上次，一群人跑到他们家的槐花树上，把上面的马蜂窝都给捅了，把他一个老年人的心吓得扑通乱跳赶紧关了门窗。
    幸好这群小崽子们摘了马蜂窝没被扎着，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要快。等他过了一会儿打开门，得，连马蜂窝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现在看见他们因为林梦婵的几句好听的夸奖，搅破脑汁地在想解题切入的思路，秦老头儿又是欣慰又是觉得微妙。
    为什么他平时的严厉教导和指责怎么没有一个小姑娘的夸奖有用，但是他要是夸奖这群小东西，指不着哪天闯祸能捅破天际去了。夸奖，还是算了吧，不过帮忙拿几个饭盒倒是没什么……
    补完课，一群人你夹我的菜，我夹你的菜很快就吃好了。
    虽然，每个人的铁疙瘩打开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土豆白菜、米饭或是饼子。这个年代也不是每家人每天能吃饱饭，林梦婵的饭盒里也就是很少的米饭和土豆白菜煮在一起，盐也没放多少，清汤寡水的，但是她却吃的津津有味。
    林婷婷他们从未有那一天放学得这样轻松的，中午那段时间补完课又做完了作业，等会儿摘完槐花、摸完鸟蛋回家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不过，感觉这样好像还挺不错的，比以前过得还要充实开心多了。
    林梦婵头上顶着大家给她编的槐花花冠，堂姐也说好看让她戴着回家，不好意思摘下来，脸上羞红不已。天呐，她真的已经过了臭美天真的少女时代了，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
    只有秦老头儿看着自家被糟蹋的槐花对着门口的田地一阵生闷气，每年都来这么一出，他刚刚还以为这群崽子懂事听话了呢！
    正准备把地上糟蹋的槐花扫起来，没想到就看见林婷婷和林梦婵拎着槐花饼就来赔礼道歉了，这让他一个老头儿又不好意思计较了。反正他也不会做槐花饼子，每年花开花落也是浪费了，还不如做点好吃的呢。
    秦老头儿吃了一个饼子喝了口茶，看了看还没走的两人，“怎么，还有事儿？”
    林梦婵认真地点点头，恳求道：“我希望秦老师能教我写毛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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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塔子村的所有人都知道林家的那个斯文内敛的小姑娘大变样了，变得聪明活泼了很多，也变得喜欢跟着林婷婷疯了。
    和村里那群皮得不行的男娃们爬山玩水摘野果子、打鸟了，林婷婷他们本来就在塔子村的名声就不太好，连带着说起林梦婵也不全是以前说的好话了。不过，林梦婵倒是毫不在意，重活一世，就是要为了自己而活，如果为了别人的这几句闲话而活，她也算是白重活了。
    林梦婵今天帮林婷婷她们补完功课后，回家吃完饭把猪草宰、鸡鸭喂了了，背着破旧的布包跑到了秦老师的家中练字。
    “我之前看了你的成绩，还觉得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做出这样冲动的举动。不过前几天的那场考试，你考下来的结果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而且，连林婷婷他们几个成绩都上升得很快，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以后学成归来可以继承我的衣钵了。”
    秦老头吃着林梦婵给他下的素面，吃的嗤嗤作响。
    上面还撒着些许这个小丫头孝敬他带的小罐子的白菜萝卜泡菜，吃起来比他自己煮的要好吃得多了。明明也没撒其余的作料，但是却是美味多了。他当初要是没那么骄傲自负退婚，而是听从父母的媒妁之言，和那个女孩子成亲，兴许现在就不会一直吃自己做的糟糕的饭菜了吧。
    拿着秦老头有些开叉的旧毛笔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蘸着水临摹字帖上的字迹，林梦婵却是微微有点走神，石头桌上的水渍都被蒸发了，她却始终没划出下一笔。她这一世虽说已经决定要考上大学，学习知识，但是她还要继续当一个老师吗？
    “当老师吗？未来那么长，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呢……”
    “不忙不忙，你还年轻着呢，等你想好了也不迟。不过，首先，纠正一下你写毛笔字的姿势吧。学书有二：一曰笔法，二曰字型。你这个小丫头，还要多加注意。”
    对于这样的回答，秦老头怎么会怪一个对未来前途有些迷茫的小女孩，他当初也是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也曾经和这个小丫头一样。
    他的父亲曾经是塔子村有钱的村长，读过军校、退过婚、参过军、打过仗。不过，因为父亲年轻时摇摆不定、耍滑头，两头都资助过这个黑点，而被打倒。
    最悲哀的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他还在外地参军的时候，父母相继去世，他也因为档案上有这个污点，而被派遣到后勤处担任一个闲职。他当年年轻气盛不服气，拎着背包就走了，最后他自己就回到了这个他出生的小乡下教书当先生。
    未来真的太飘忽不定了，年轻气盛的他肯定没想到他最后是这样孤苦伶仃的结局，甚至连个商量事情的枕头人都没有。前几年他倒是找个老伴儿，但是又和村里的那些老婆子们合不来，到现在他是完全放弃了，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教书育人里。
    除了平时林婷婷他们几个野猴子会跑到他这里翻箱倒柜找好看的书籍，还是第一次有学生找他学练习毛笔字。以前他教书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个毛笔字教予学生，只是大多学生根本静不下心、安分不了，反倒是弄烂了他不少的好毛笔，最后只得作废。
    秦老头儿用竹签子轻轻地打了打林梦婵不由自主驼弯的背，看了看林梦婵石桌上用水写出来的字迹，虽然笔锋走势还是欠火候，但是却是有点那么个意思了。
    随手翻了翻这个小丫头放在石桌上的两本书，秦老头觉得新奇不已，一本全英文的《傲慢与偏见》，另一本则是有些中规中矩的《论人与人之间如何友善和谐相处》。
    第二本书页上写的名字却是笔锋有力、墨色苍润，笔法井精。比起他写了这么几十年的毛笔字来，虽说还是稚嫩了些许，但是再过不了几年定能超过他，真是个异常厉害的年轻人。
    “这个叫纪崇云的年轻人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名字写得真漂亮。字如其人，肯定也是个不错的老师。听隔壁屋的许老师说，就是这个一中的年轻老师帮你写的推荐信？”
    林梦婵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忍不住怔了一会儿，随后继续蘸水练习比划。
    “是的，是纪老师帮我写的。”
    “放心吧，你肯定能考上一中的，这个纪云崇老师看来也是个有眼光的……”秦老头儿话还没说完，隔壁房子里传出来激烈地尖叫谩骂声打断了他。
    没一会儿，嚎啕大哭的叶兰芳从房子里跑了出来，边哭边抹眼泪，嘴里念叨着许老师什么偏心、不公平什么的。
    刚跑了没两步，眼睛还红肿着呢，却是看见隔壁院子里正在认真练习毛笔字、充耳不闻的林梦婵，还有一旁指导她练字的秦老师。
    顿时，叶兰芳所有的气氛和委屈都涌了上来，以前林梦婵学习还没开窍的时候，她永远都是老师们心中最模范完美的优等生，什么荣耀和夸奖都是给予她的。
    现在，这个林梦婵不仅仅抢了优等生的宝座，一中的老师给她开后门，甚至连秦老师、许老师都这样偏爱她，给她推荐信、教她毛笔字，她却什么都没有！反而，最近因为想要和林梦婵一样跳级的这件事惹得许老师却是越发对她严苛了，好几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上敲打她，说她成绩不断下滑，根本没可能跳级能小升初考试成功！
    许老师还把林梦婵跳级转班后的考试成绩给她看了，几乎每门满分，就连成绩这么优异的她都没有考过这样好的分数……
    甚至就连一直被全班排挤、她也看不上眼的李冬梅的成绩都一直逐渐上升，许老师最近表扬李冬梅越来越多了，她越来越觉得许老师不公平、偏心了，凭什么凭什么那些渣滓能超过她？！！凭什么许老师不帮她写推荐信，凭什么不继续夸奖偏心她叶兰芳了……
    是她，就是她，这个林梦婵的错！夺走了她的一起，明明这种懦弱无能的农村人就应该活该被李冬梅欺压到死的，这只该死的臭虫！
    叶兰芳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眼里也看不见坐在一旁的秦老头了，随手拾起田间路上的碎石，一个箭步冲进小院子里就往林梦婵的头上砸！
    秦老头压根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品学兼优、埋头苦学的叶兰芳竟然会在光天化日下干出这样的事情，就连刚打开房门准备严厉劝诫叶兰芳的许老师也没想到，她一打开们就看到了她最得意的学生竟然拿着石头往林梦婵的头上砸！
    她刚尖叫着想要阻止叶兰芳愚蠢的行动，却没想到坐着练毛笔字的林梦婵直接起身闪开了！不仅如此，还反手给了叶兰芳一巴掌，声音大得连一旁吃面看书的秦老头儿都惊呆了——
    “叶班长，你不是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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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叶兰芳，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太给我许红丢人了，你有什么不满地当着我的面儿横没问题！但是，你打林同学是想做什么？”
    “许老师，我、我没有……”
    叶兰芳看见许老师跑了过来，觉得委屈极了。
    明明是她的所有荣耀夸奖都被这个走后门有认识的一中老师的臭虫抢走了，为什么只是骂她一个人。而且，她没打到林梦婵，反而还被林梦婵这个蛆虫打了一巴掌呢？！！
    许老师虽然看见林梦婵狠狠地扇了叶兰芳一耳光，但是她更难以置信的是，她一直看着长大最疼爱的学生竟然变成了这样心理扭曲的人？！就因为林梦婵认真学习念书成绩比她强，嫉妒生恨，她和秦老师都还在场的时候，居然拾起田埂上的碎石头砸林梦婵？！
    许老师跑了过去，一把将叶兰芳拉到了自己的眼前，心里又恨又气，又心疼叶兰芳被打肿的左脸。
    她还从来没有下这样重的手，即便以前叶兰芳也耍过小性子，脾气犟得和田间地里的老黄牛一般，但是她也只是用过竹条子做的教杆打过这个小姑娘的手掌心。
    叶兰芳之前也一直是个顶顶争气的，被她那竹签子打了之后虽然会委屈地嚎啕大哭，但是也会改正缺点，继续努力学习，改正那些小错误。
    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别说了，跟林梦婵同学道歉，林梦婵你也要给叶班长道歉。虽然她用石头砸你不对，但是你既然躲过去了，也不应该直接用手掌打她。两个人互相道歉，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对不起，叶班长，请你原谅我。”
    比起叶兰芳抹着泪珠儿不甘不愿地道歉，林梦婵道歉倒是意外地利落有诚意。
    这让本来对林梦婵有些成见的许老师也不由高看了两眼，然后看到一旁还恨恨冲着林梦婵翻白眼的叶兰芳又落寞了下来。
    许红想不通，自己从小学一年开始就一直偏爱叶兰芳，非常中意这个用功读书的女孩子。
    甚至经常给叶兰芳灌输很多为人处世的经验，认同这个小姑娘想要考出这个小村庄的心态，也经常私下给她开小灶。即便是最近这个孩子被林梦婵跳级参加考试刺激得变得偏激了，但是她还是耐心地教导指引她，结果结局竟然是教出了一个只会读书心理承受能力弱且扭曲的孩子。
    许红没看见当叶兰芳背对着她回到她的小院子的时候，朝着林梦婵恶狠狠地朝着地下吐口水。
    看得某个吃面的秦老头儿整个人都吹胡子瞪眼起来了，小许教的这个学生可是了不得啊，太惯着呢！竟然还没有反思己过，背着小许竟然还对他的学生吐口水？！
    “哼，小许，你教的好学生！”
    秦老头儿一看隔壁小许教出来的平时成绩优异的叶兰芳居然还有脸朝着自家乖巧懂事的学生吐口水，顿时就指着许红的鼻子一顿痛骂。
    许红资历比起眼前的秦老头儿自然是浅了不少，甚至他以前小的时候秦老师都教过她几天书。
    虽然许红心里对林梦婵多少也有些埋怨，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赔礼道歉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走回房子之前，还好言好语地对林梦婵劝诫道。
    “林同学，你要是听许老师一句劝。跳级也就跳级了，但是还是别去参加今年的小升初考试了，免得到时候马失前蹄了，心态也坏了。”
    “去去去，小许你这臭乌鸦嘴，回家收拾你那个不成才的学生去吧。”
    秦老头素面都不吃了，直接把许红赶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哼，教出学生成绩再好，心术不正的话，迟早要出事情的。别听你那个许老师的胡话，你好好考，争取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都瞪大眼睛了！！”
    “我会的，秦老师。”
    林梦婵听着秦老头儿有些稚气护崽的话不由觉得内心一暖，笑着认真地点点头。
    她之前还以为这位全校最严厉而闻名的秦老师会一板一眼呢，没想到却是个口是心非的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对着顽皮的堂姐一群人也是维护得很。虽然嘴上严厉苛责的话语从来没有少过，但是言行举止总会不由地纵容他们，不会和他们斤斤计较。
    “不过，你刚刚突然反扇叶兰芳的那一耳光，真是把老头子吓了一跳。”
    秦老头摇了摇头，吃着面砸吧砸吧嘴巴，“有点一反常态，平常你都是那么贤淑文静，连练习毛笔字都静得下心来。刚刚你既然躲过了那个臭丫头的石头，你就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免得被隔壁那个护短的小许抓出把柄，说你得理不饶人了。那个叶女娃既然是那样糟糕的人，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无故降低了自己的地位。”
    秦老头吃碗面，又翻了翻纪云崇送给林梦婵的第二本书，递了上去。
    “想必，这位给你推荐信的小知青老师肯定也知道你这个毛躁的脾气了，所以才送了你这本书，要你修身养性呢。”
    林梦婵接过有着纪云崇名字的书籍，握着毛笔看向院子里的槐花树，槐花的香味特别的甜腻清香，她喜欢这种甜甜的味道，像是幸福的蜜的味道。
    “秦老师，有试过一辈子隐忍过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