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狄初依旧清晰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温如水,便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温如水说:“哥,我没有奶奶了。最爱我的人,她也走了。”
    狄初张了张嘴,好像是他先要求温如水看清现实。到现在,狄初安慰着,安慰着,声音变了,他发现,自己也哭了。
    眼泪像永远不受控制,滚落得毫无征兆。
    父母去世时,狄初没哭,他只觉得烦躁。温琼芳去世时,狄初忍不住,他想,最后一个能给他们来自长辈关怀的人,也离开了。
    徐陆站在旁边,看着一坐一蹲的两人,也忍不住鼻头发酸。他偏过脸,转向一边。耳边全是狄初低级的安慰语:“走了,走了。”
    大人们总是忙于工作,我们总是忙于学业。
    我们小时候在老人身边索取,而总是等我们再回首时,那张慈爱的脸没有笑到最后。
    我们的世界如此宽广,而老人的字典里只有我们。
    他们没有五光十色的圈子,没有灯红酒绿的夜场,没有精彩纷呈的视频,甚至慢慢跟不上我们的脚步。
    可他们总是在那里,直到生命的尽头。
    那天,温如水说得最多的一句,是:奶奶说,为了我们。她可以不怕孤单的。奶奶最爱我们了,所以希望我们走出去。
    但是,哥,奶奶真的,最怕一个人了啊。
    狄初抱了抱温如水,把眼泪逼回去:“奶奶去找爷爷了,她不会是一个人了。”
    温琼芳的葬礼更为简单,温如水的母亲匆匆回来见了一面。最后发现房产果真给了温如水,连守灵都未完成,气愤地提包离开。
    狄初想安慰几句,发现温如水眼底并无波澜。
    一夜间,狄初觉得温如水长大了很多。
    这种“快捷式”成长,不知好坏。
    人生很长,长大真的很累。这么多年来,无数次成长都是从跌到中得到。更累的是,你要一直受伤。
    人生就像个残暴的匪徒。
    它抢走你的一切,霸占你的一切。
    直到你筋疲力尽,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它才肯将那些只可意会的道理展示出来。
    好像人生只会给你痛苦,给你教训,给你打击。
    而那些美好的、期许的、丰盈的东西,你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好像人生以为,你不受点伤,你就永远不会懂得一样。
    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你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狄初接过奶奶的骨灰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是不是只有熬过这一切,生命的意义,才会无限壮大。
    奶奶最后与爷爷葬在一起,下葬时,多雨的夏季来了场雷阵雨。
    狄初站在墓前,给温如水撑伞。他想,当初祁凌是不是也这样,一个人站在父亲的墓前,满心忧伤。
    那时的自己,没有联系他,没有陪伴他,祁凌一定很难过,很失望。
    狄初忽然特别想念祁凌,前所未有的想。此时他才感同身受,懂了祁凌当时的绝望。
    狄初和温如水给奶奶敬完酒,摆好花,又沉默地站了会儿。
    他们本有千言万语,此时面对一块冰冷的墓碑。又觉无话可说。
    温如水鞠了个躬,道:“奶奶,多年以后,我也一样。我最爱你了。”
    狄初撑着伞,伸手在雨水浸湿的墓碑上缓缓滑过。到底,没有再说话。
    温如水转身时,惊了一声。狄初低头看她,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祁凌和祁迟,一身黑色正装,手捧鲜花地站在后面,满脸肃穆,一言不发。
    狄初一愣,没来得及出声。祁凌带着祁迟自顾自地走上前,将鲜花摆在墓前,与奶奶告别。
    直到他俩拜完,祁迟抢先一步把温如水拉到自己伞下,两人快步向前走。
    狄初回过神,顿觉气氛有些尴尬。他近乎贪婪地看着祁凌,这人瘦了,眼圈深了,头发比以前长了些,这人一定没休息好。
    狄初的眼神在祁凌脸上描摹,从眉梢到鼻尖,从端正的人中,到依然性感的唇。少年已有些成熟,修身西装加身,隐约褪去了青涩,迈向新的年龄阶段。
    祁凌眼神里透露出的东西也变了,他在接到徐陆电话时,就更加坚定了这么多天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冥思苦想出的结论。
    狄初这个人,他不能放手。祁凌一生中有两次学会走路,一次是小时候,一次是当他走向狄初。
    两人沉默着走出墓园,雨一直下,刷刷地洗涤着伞面。水珠从伞檐上成线地坠落。
    许久,祁凌才找到勇气一般:“狄初,我们谈谈。”
    “谈……什么?”狄初不自然地往旁边躲了一步。
    “你别躲,”祁凌紧接着凑上去,“说说我们的事。”
    “我现在没心情。”
    “所以你才需要一个人跟你说话,”祁凌说,“不然迟早憋出事儿。”
    “如果你只是想找谁说话,路上这么多人,随便你。”狄初看了他一眼,深怕陷入祁凌宛如星辰的眼睛里,“别找我成么?”
    祁凌叹口气,有些可怜兮兮道:“我想找个人说说话,不是想找个人,是想和你说。”
    狄初心头没由来的一软,他想,这人还是那么犯规。撩人也不事先通知一下。
    接着,狄初又往旁边挪了一下,前面有水坑,免得脏鞋。
    不想这个举动在祁凌看来格外刺眼,以为狄初仍旧躲着他。
    祁凌怒气往上冒,心一横,牙一咬。一把拽住狄初的胳臂,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瞬间,气场全开,霸道凌人。
    他压下脸,与狄初鼻尖对鼻尖,眼睛对眼睛。瞬间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再躲一下,老子马上强奸你。”
    狄初明显被唬住,心想,这人怎么越来越流氓。
    祁凌见他不再躲,心想,果然要见面才能沟通。
    雨还在下,越来越大,在地面溅开的水花,湿了两人的裤脚。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人的脆弱……的路”——莫泊桑
    2明天应该双更,一章是番外,从祁迟和温如水的视角,用日记形式描写他们眼里,狄初和祁凌分手期的状况。
    另一章,是两口子的正戏。
    其实这几章挺不好写的,因为感情冲突、矛盾、还有背后的思考,要想着怎么传达出去。又不想太虐……接着发现,果然纯甜最好,不用想就能写。
    但大家都读到这里了,也写到这里了。
    第88章 番外
    6月10日
    我哥和初哥分手有几天了,初哥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我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和喜欢的人分开,怎么能如此淡定。
    过段时间,我就要回到n市。我哥最近不太好,虽然表面也是风轻云淡。但我知道,我哥不对。
    父亲去世那几天,我哥每晚都睡不着。有时迷迷糊糊睡着了,又叫着初哥的名字惊醒。
    我怕他出事,半夜跑到我哥的房间守着。
    最后被他轰出来,我说,哥,你别吃药。
    我哥说他好得很,接着穿衣服出去了。
    我哥说他爱得不深,只是临时睡不着。
    我不信,我明明在床头柜里翻到了安眠药。
    6月15日
    我想如水了。如水说初哥最近不怎么吃饭,胃病也犯了。
    我偷偷告诉我哥。
    我哥很冷漠地说不关他的事。
    放屁。
    我明明看到他转身时,眼睛都红了。
    6月16日
    我哥今天又出去喝酒了,立哥打电话来,说这么喝下去会出事,让我去酒吧接人。
    我去的时候,我哥身边贴了两个不认识的男人。
    腰窄腿长,妖艳贱货。我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去把我哥拽起来,跟他说,你再这样下去,初哥就不会回来了。
    我哥摔了酒杯,问我凭什么管他。他最爱的人都不管他了,谁还会管他。
    我说,哥,回家。咱们找初哥好好谈谈。
    我哥说,不谈不谈,狄初早就不要他了。
    然后我哥弓起背,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整个人发着颤,细细的呜咽声被酒吧里狂热的dj音乐掩了过去。
    我想,初哥怎么能这么狠心。
    6月18日
    马上要到小型音乐会了,我以为唱歌会转移我哥的注意力。
    可真到了那天,我看我哥站在台上,他唱到:第一次我说爱你的时候,呼吸难过心不停地颤抖。
    接着,我哥的眼泪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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