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瑾晖好容易才没被晼然这声表哥酥了骨头去,清冽追问:“还要不要我帮忙?”
晼然看了眼被窦瑾晖举过头顶的琉璃瓶,如黑曜石的杏眸一转:“只是~二姐姐~三姐姐~”
晼然谈条件,反正只要不卖她,卖谁都成。
窦瑾晖因为是外男,插手董府后宅不便,这才想要借着这个呆傻表妹的手,见她答应,松了口气。
“好。”窦瑾晖将长臂伸回来,牵着细细的藏蓝锦缎带子,将琉璃瓶吊在指尖,被晼然跳着小脚夺了去。
晼然本着放谁嘴里,就是谁的原则,将一颗糖渍梅子丢进嘴里。
呀,甜的牙齿舌头都要化了,怎么这样的技艺,没流传到现代去?可比那些添加剂许多的糖果好吃多了。
窦瑾晖看着晼然如同小松鼠一般鼓鼓的脸颊,淡然一笑,又见晼然小脚丫落在紫檀木脚踏上,软软的一团,踏上去根本没声音,倒好像猫儿的爪子,带了肉垫一样的。
窦瑾晖想到,前世晼然这个时候是没了的,想来该是身子不好,怕她着凉,长臂一身,就将晼然架了起来。
晼然正吃得欢,突然间双脚离地,又见窦瑾晖将自己往床榻上放,当即急了,两条小胖腿拼命扑腾。
妈呀,怪表哥要欺负幼女了,一颗糖渍梅子就要卖身,吃亏吃大了,怎么办?怎么办?
4.第4章
第4章
晼然圆滚滚的身子扭动着,窦瑾晖只觉得手里抓了个胖头鱼,滑溜溜的,险些脱了手。
“别闹。”清朗的两个字从窦瑾晖口中说出,带着慑人的寒意,晼然小心脏都漏了两拍,这个表哥是大灰狼,发了狠,会不会一下摔死她?
窦瑾晖只感觉手里的小身子瞬间化成了软软的一团,乖顺的让他以为,他手里是提溜了一条大肥兔子。
窦瑾晖将晼然撂在架子床上,就见小姑娘战战兢兢的盯着他,犹如一条受惊的小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窦瑾晖有心想解释,又觉得跟晼然说这些话,怕她也听不明白,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蹲下身来,捧起一双肉乎乎的小脚丫,细腻白皙的玉足上,一层细薄的尘土。
晼然更害怕了,只嘴里含着糖渍梅子,咕哝着,说不出话来,怪表哥这是要做什么?亲她的小脚丫吗!好可怕!
就在晼然脑补一场恐怖大戏时,窦瑾晖拿了一旁的棉布帕子,轻轻擦拭其脚上尘土,修长干净的手,手势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晼然只觉得脚心痒痒的,暖暖的……
“以后不许光脚下来,着了寒凉不是玩的。”窦瑾晖扬头认真说道。
晼然觉得上辈子的脸面都丢完了,缩起小脚丫,一头滚进了胭脂红如意纹锦被里,恨不能一觉睡死过去算了。
窦瑾晖将脏了的棉布帕子放进铜盆里浣洗干净,眉目微沉,姨母只有这么一个呆傻的嫡女,董老夫人要姨母记庶为嫡,也不是不可能,他要如何做,才能够永绝后患?
“晼晼。”窦瑾晖清越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晼然不情愿的从锦被里钻出来,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晼晼想不想以后每天都能吃到糖渍梅子?”窦瑾晖唇畔带着浅浅的笑意,问道。
晼然没出息的点了点小脑袋,窦瑾晖看着她粉团子一般的脸,阴郁扫了大半,笑意沉沉道:“那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儿,你都要与你祖母与母亲说,你不想要旁人成为你的嫡姐,如果她们这样做,你就大哭不止,事后,表哥给你糖吃,好不好?”
晼然扒拉扒拉心里的小算盘,这个表哥有点奇怪啊,把不把曦然,昀然记庶为嫡,关他什么事儿?为什么他比自己还要在乎?
窦瑾晖见晼然一脸懵懂的看向他,怕她呆笨,将这话说给旁人去听,因而道:“这是你我的秘密,不能说给第二个人听,知道吗?”
晼然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总归对她没坏处吧,曦然与昀然都不是什么好鸟,不能便宜了她们,这么一想,晼然认真的点了点头。
窦瑾晖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与小孩子做约定,他一向谨慎,滴水不漏,想了想,学着小孩子的模样,伸出一节小指,道:“那咱们拉勾。”
晼然看着窦瑾晖骨节分明的小指,修长整洁,觉得自己不伸出去不合适,人少年都装小孩子了,她本来就是小孩子……
晼然弱弱的伸出自己带着窝窝的手,勾出小指来,简直不忍直视,跟窦瑾晖的手,完全没法比,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手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
晼然嘟着粉嫩的唇瓣,不满的勾了窦瑾晖的小指,窦瑾晖只觉得触手绵软,热乎乎,软绵绵的小拳头几乎整个都窝进他的掌心,让他沁凉的手,都温热起来。
“拉勾~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窦瑾晖知道,晼然说话不利落,八岁了,还说不完一整句话,便替她说道。
娇软的童音,与清朗的男音交错,好像一首朗朗上口的童谣,从暖阁的雕花窗飞了出去,多年之后,晼然才恍然大悟,原来,从第一次见窦瑾晖开始,她与他,便立下了百年不变的契约。
“没想到,你竟是有耐心与晼晼玩。”淡粉珍珠帘子簌簌而响,罗氏有些疲惫的走了进来:“在说什么?还拉勾?”
窦瑾晖收回自己的手,长身玉立道:“瑾晖见表妹憨态可掬,忍不住与她玩闹了一会儿,倒也没说什么,倒是姨母,处置了两个庶女,董老夫人便寻您说话吗?”
罗氏冷哼一声,说道:“寻我也无用,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老夫人抬得高,只会摔的狠。”
罗氏懒得说两个庶女与老夫人的事儿,让紫韵上茶,问道:“你为何入京?来前也没有封信笺,倒是让我措手不及。”
“回姨母的话,本是要替父亲送一批货到江南去,走的水路,没想到路上出了岔子,如今水路封了,无法只能入京,想到姨母在京城,这才一路打听了过来。”窦瑾晖清朗回道。
罗氏看了眼窦瑾晖,不过十五岁的少年郎,举止有度,温文有礼,五官俊朗柔和,只那双眼睛,太过锐利,像是一湖潭水般,有波光涌动,却又深不见底。
“你才多大年纪,你父亲倒是放心你出来,不用读书了不成?”罗氏端起莲青色茶盏,品了口茶说道。
“去岁乡试已过,今年的会试因故拖延,原还想着,送完这次货,正好入京在姨母府上备考,没想到……”窦瑾晖垂眸,这一切都与前世相同,唯一不同的便是……
窦瑾晖将目光落在架子床上,晼然正双手托腮窝在里头,套了罗袜的小脚丫晃啊晃的,有一半罗袜已经飞起,她却毫无所觉,似是在认真聆听,许是罗氏已经习惯了晼然这个模样,倒好像暖阁里没有旁人一般,与他说话。
“宫中出事,安王被揭发谋逆,这一查,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水上的货,扣着便扣着吧,你且先在外院住下,安心备考,给你母亲写封书信,报个平安。”
罗氏干脆利落的吩咐道:“紫韵,将外院的清辉阁收拾一下,让表少爷住下。”
紫韵应声而去,罗氏笑看着身后的晼然道:“正巧儿,晼晼的醉霞院与清辉阁只隔着一条夹道,你也能帮我看顾着晼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