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来教导我不成?”罗氏冷言冷语道。
崔姨娘福身告退,晼然清楚的看到崔氏眼底的怜悯。
一个姨娘,怜悯正室夫人?
罗氏转过身来,看了眼崔氏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罗氏转头,又看向晼然,她被崔姨娘一语戳中软肋,她不怕死,只怕她的女儿,没人照顾,被人磨搓:“晼晼,母亲说什么也要瞧着你嫁人生子,不被人欺辱,才舍得走。”
晼然看着罗氏眼角的泪滴,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不会让罗氏死的,上辈子没办法,亲眼看着院长离开,这辈子绝不会重蹈覆辙。
她,一定要罗氏好起来。
晼然转了转自己的小脑袋,一个计划暗搓搓的形成中……
集福堂中,老夫人心疼的看着昀然肿起来的脸颊,急急喊道:“李妈妈,快拿我的羊脂膏来,好好给昀丫头揉开了,千万不能留疤,三儿媳妇也真是,怎么能打昀然的脸?”
昀然异常委屈,抱着老夫人就要哭,老夫人沉脸吼道:“不能哭,哭了更肿,你这张脸废了,你将来如何嫁到好人家去?先让李妈妈给你上了药,祛瘀肿。”
昀然原要告罗氏的状,此刻脸肿成了猪头,也说不得话,被李妈妈带去了偏厢,老夫人面色阴沉,脸色很是不好看。
宋氏端了一碗杏仁芝麻羹,忧心忡忡的问道:“母亲,三弟妹这一病,定会给靖宁侯府与安宁候府去信吧。”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寒光射向宋氏道:“怕什么,是三儿媳妇自己生不出儿子,肝气郁结,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可从来没说过,她生不出儿子这种话。”
“母亲说的是。”宋氏面上笑容讪讪道:“母亲对三弟妹一向慈爱的很,也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像您这样不立规矩的好婆婆,去哪里找去?便是三弟妹入府十几年无子,母亲也从未说过一个字。”
老夫人面色好看了些许,端起杏仁芝麻羹,吃了大半碗,撂下道:“不过你说的是,被太医诊出来,还说寿命不足一年,靖宁侯府与安宁候府是定要惊动的,不过这也没什么,都来董府住着才好,这样,曦然昀然才有机会,接近靖宁侯府与安宁候府的人。”
“但……有了这次的事儿,怕安宁候府那边……”宋氏想到刚刚罗氏的句句紧逼,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老夫人用褐色锦帕擦拭着唇角说道:“昀丫头这样的,最多做个妾,且安宁候府的这个嫡长孙不是个好糊弄的,昀丫头即便是进了安宁候府,怕也站不稳脚跟,说不定还要因此,让安宁候府与董府断了关系。”
“母亲的意思是,曦然?”宋氏问道。
老夫人点头道:“曦然聪慧,知道在什么时候,选择什么最好,如今打发了孟姨娘,曦然就更知道,要选择谁了,只要给她一点点的机会,她就会抓住,且有上次的吃亏,她定然知道,怎么做,才不会留下把柄,哪里跟昀丫头一般,空有一张脸,一个身子。”
18.第18章
“儿媳明白了,还是母亲高瞻远瞩。”宋氏眼眸转了转,说道:“儿媳听说,靖宁侯府与安宁候府都是有庶女的,嫡女儿媳不敢肖想,若是能娶个侯府庶女做儿媳妇,那即便三弟妹去了,曦然昀然的事情没成,咱们董府也不会断了与侯府的关系,母亲您说呢?”
老夫人深看宋氏一眼道:“你这么想,也对,回头好好打听打听,要寻个好拿捏的,可别跟三儿媳妇似的,娶进来容易,送出去难。”
宋氏立刻眉开眼笑,服侍老夫人愈发殷勤,老夫人将一碗杏仁芝麻羹吃完,说道:“你明个儿随我再去兰雪堂,今日你表现的太过,要让罗氏解除误会才是。”
宋氏笑眯眯道:“母亲放心,我明个儿便去负荆请罪,直到三弟妹肯原谅我为止,只不知道我去请罪,会不会让三弟妹愈发肝火旺盛呢?”
婆媳两相视一笑,董老夫人微垂双眸,整理衣襟道:“我也纵了她这十几年,够了,只是没想到,发作的这样快,只有一年了,这一年要好好谋划才是。”
第二日一早,晼然起身就往兰雪堂来,雪遥与杏香几乎是跑着才跟上晼然。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循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乃问于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
晼然童音清脆稚嫩,朗朗而诵,明眸善睐的看向罗氏,想看到罗氏的笑容。
只兰雪堂伺候的,似是瞬间被静止了去,紫韵正端着铜盆要去倒水,紫烟正拿鸡毛掸子在洒扫,罗氏正端着茶盏,要往唇边送,在晼然张口的这一刹那,所有人都停住了。
“晼晼,你……你……”罗氏端着茶盏都在抖,她的傻姑娘,可以正常说话?可以背书?
杏香笑的憨憨的,与有荣焉:“回三夫人的话,这是昨个儿表少爷教的,四姑娘背了一晚上,睡觉都是这几句呢,起先背的磕磕绊绊的,刚刚才背齐整,只不知道有没有错字。”
“四姑娘背的是什么?再背一遍给夫人听,好不好?”紫烟扔了鸡毛掸子,扑到晼然身边,眼里闪着泪花说道。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晼然重复背诵,直把几人听得喜极而泣。
“太好了,晼晼可以背书,可以读书,我的晼晼不是傻子,我的晼晼不是傻子。”罗氏抱着晼然,哭得泣不成声,似是要将这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因为生养一个呆笨姑娘的委屈,因为没有嫡子的委屈,为了晼晼,她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委屈。
暖阁里哭声一片,暖阁廊下的老夫人与宋氏震惊的停下脚步:“不……不傻了?”
窦瑾晖提着红木食盒,里头是热热的汤药,正正看到这一幕,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与两人见礼:“姨母的药,快凉了,瑾晖先送进去。”
“姨母,趁热先把药喝了吧。”窦瑾晖进去,将药递给罗氏,身子下意识的挡在晼然跟前。
晼然扬起脸来,看向如山一样,挡在自己跟前的人,下一刻就听宋氏尖叫着问道:“晼晼,你……你不傻了?”
宋氏有些干瘪的手,伸了过来,却伸了个空,窦瑾晖已经先宋氏一步,将晼然架着抱起,放到了罗汉榻里侧,放在罗氏的身后,自己则站在罗汉榻的一侧,刚好将晼然放在一个,谁也够不着的位置,除非先过了罗氏与他这一关。
晼然看着这个黄金三角的位置,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窦瑾晖一眼。
宋氏仍激动的追问着:“三弟妹,晼然这是……不傻了?一夜之间变聪明了?这……”
宋氏的眼神里难掩怀疑,老夫人的神色,则带了审视,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晼然。
晼然耷拉下脑袋,抱着腿,缩成一团,她真的怕死,怕被烧死,但看着罗氏那个样子,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缓慢成长,一年是假的,三年却是真的,她不能等。
罗氏还处于激动中,没注意到这些,雪遥上前解释道:“昨个儿四姑娘与表少爷学的这一段,背了一日一夜,晚上几乎没怎么睡。”
“话都说不全,一日一夜能背下这么多?”宋氏仍表怀疑,她的三个儿子刚开始读书的时候,都要许久才能背下一小段呢。
“刘大夫给晼晼用了针灸之术,看来的确有效,即便不能彻底让晼晼好起来,将来带出门去,也不至于呆呆笨笨的。”窦瑾晖平和沉静的嗓音,从晼然头顶响起。
晼然只觉得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发顶,似是在给予她力量,给予她,抬起头的力量。
她昨日没再见刘大夫,也没有做针灸治疗,窦瑾晖在说谎话,却为她的变化做了解释,晼然细细想来,似乎窦瑾晖每次说谎话,都是为着自己。
窦瑾晖看着缓慢钻出来的小脑袋,露出一张白皙柔嫩的包子脸,如同黑曜石一般闪亮的眸子,忽闪着,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