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有事,回爷爷奶奶那边了。”周嘉怡给每个人舀了一碗饭,邀功道:“今天的饭菜都是我做的。”
周建平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越皱越紧,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夸了女儿一句,又问道:“你妈说了是什么事没有?”
“没说呢,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周嘉怡觉得她爸神色不对,心里有些担心。
“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周建平摇了摇头,尽管勉强掩饰,但他紧皱着的眉头,深沉的目光以及比平时快了数倍的吃饭速度,都表明肯定有事。
放下饭碗,周建平甚至连洗个手的功夫都没有,从桌上拿了车钥匙直接出门。
“我觉得我爸不对劲,我妈也是,她在我爷爷奶奶那儿做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周嘉怡回忆起一个小时前李秋梅的电话,
周嘉怡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跟陆骏远说了声让他吃完饭把碗泡起来等她回来洗之后,追下楼去。
果不其然,周建平的车子出了小区的门,直奔村里去,周嘉怡两条腿哪里追的上四个轮子,摸了摸口袋还有十几块钱,干脆直接拦了辆出租车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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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家事
出租车是不进村子里去的,幸而周家住的离村口不远,周嘉怡走了大约十分钟,就看到了周建平停在路边的车。
街上有不少人,有的在自家门口坐着或站着,有的似乎是站在周家门口,周嘉怡隐约还听见了她妈妈李秋梅的声音。
周嘉怡一走近,围着的人都给她让出一条道来,谁都知道周家丫头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说话才不管你是大人长辈,你说一句她能顶嘴十句,可不好惹。当然,也有人让路纯粹是因为想看戏。
地上坐着个人,看上去比周嘉怡的爷爷年纪还要大一些,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周建平站在一边,正在同他说话。
周嘉怡的姑妈周建芳似乎是在抹眼泪,李秋梅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她的女儿许悄悄,看见周嘉怡回来惊讶地皱了皱眉,“怡怡,你过来。”
“怡怡,你怎么回来了?”周建平一听这话抬起头,皱着眉问,显然是很不想让女儿知道家里的一些事。
“我回来看看到底有什么事儿。”周嘉怡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地上的人明显是撒泼打赖的,于是问:“爸,这人是谁啊?”
就是这个问句,戳痛了坐在地上的老头,他非常不满地斥责道,“周建平,你们老周家是怎么管教孩子的,故意的还是怎么着,你总不会告诉我,你们家怡怡记性不好吧?”
周嘉怡扶额,敢情还是个认识的?可她怎么就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呢?
她看了周围的人一眼,目光落在周建芳身上的时候,忽然想了起来,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她表姐许悄悄的爷爷。
周嘉怡依稀记得,她上初一那年,许悄悄的爸爸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出了事,家里只剩下许爷爷、周建芳和刚上高一的许悄悄。这么住着总归不方便,偶尔还会惹来一些不干不净的闲话,周建芳就带着女儿搬回了娘家住,每个月定时回去给老人换洗被褥,打扫院子,添置些东西。
农村人大多以种地为生,周建芳本就没什么积蓄,搬回娘家之后等同于断了收入来源,原本工地是给赔了不少钱的,但许爷爷说是儿子的买命钱要留着给孙女上大学用,怕周建芳拿了去改嫁,不肯给,周建芳也没有要,因为还要供养女儿上学,就在离村子不远的玻璃厂上班。
农村家家户户挨得近,一家有事情,尤其是在门口闹开来的,整条街都会出来看热闹,不光看,还会议论。也正是这些人的议论,让周嘉怡明白了整件事的经过。
周建芳守了三年寡,按照农村的说法,也算是对得起死去的丈夫了,有人见她手脚勤快,人也和气,虽然带着个孩子吧,但许悄悄今年高三毕业就要上大学了,没几年就能工作,便起了给她介绍对象的心思。
总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儿,虽然弟弟弟媳妇没有说什么,但对于周建芳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回来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她不排斥再婚,加上女儿也支持,就在村里人的介绍下相了几次亲。
这事情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许爷爷的耳朵里,他觉得周建芳带着女儿一改嫁,没人给他养老送终了,就跑到周家来闹了。
周嘉怡上辈子在梅镇读高中,这会儿还没有放暑假,家里人又有心瞒着,自然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记得,直到她重生前,姑妈都没有改嫁,随着表姐考上频阳市的一所大学之后,她就跟着一起去了那里打工,因为没有学历又上了年纪,只能做保姆和保洁之类的工作,非常辛苦,大概是积劳成疾的缘故,后来还生过几场大病。
姑妈是个好人,上辈子李秋梅生病住院的时候,她明明没有什么钱,却还是把自己攒下来的钱全部拿了出来,还亲力亲为地在医院照顾。就凭着这一点,周嘉怡就觉得自己必须要帮着姑妈。
“爸,妈,在门口站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不累吗?咱进屋歇一会儿,喝口水吧。”周嘉怡当然不会正面和许老头杠上,她笑了笑,拽了正在解释的周建平一把,又笑嘻嘻地和许悄悄说话,“悄悄姐,你们高考分数什么时候出来呀?”
来闹事的毕竟是自己的爷爷,他这么不顾形象地在地上打滚撒泼,这么多人围观着,许悄悄也觉得十分尴尬,被周嘉怡这么一笑一问,倒是缓了过来,说了句“估计就这几天了。””
周建平觉得把人晾在外头不好,但女儿扯着自己不放,只好低声道:“怡怡,你先进屋,外头的事儿,我和你妈会处理的。”
“是您听我的才对,外面这事儿啊,咱们不需要处理。”周嘉怡笑了笑,对许老头道:“您要是实在家里没有凳子啊,木板床这些东西,我们家门口的空地,您想坐就坐,想躺就躺,我们绝对不拦着。”
“你们听听!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小丫头就这么欺负人,还敢说不是大人教的,你们老周家是不是看老头子我孤单单一个人好欺负,就这么祸害人啊!”许老头的右手在地上不停地锤,颇有几分哭天喊地的架势。
“诶?”周嘉怡疑惑道,“您知道王法呀?那我还真要跟您说道说道了,您说我姑妈要赡养您,那才是没王法的事情呢!我告诉您吧,儿媳妇是是没有法定义务赡养老人的。”
“你这是胡说八道,十里八乡有哪家的儿媳妇敢不养老人的!”许老头指着周建芳,“她要是敢改嫁,我就上法院告她去!”
“您去呗,您一去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周嘉怡笑,“您知不知道干涉婚姻自由是违法的,就您现在这行为,我还真替您担心呢!”
许老头知道周家的丫头嘴巴利,但真正被呛得哑口无言还是第一回,他瞪着一双眼睛,愤怒地看向周嘉怡。
重生过的周嘉怡,吵架的段数早就从强词夺理升级成了句句是理,只见她笑了笑,“对了,还忘记跟您说,我姨夫去世之后留下的财产,我姑妈和悄悄姐都是有继承权的,当初是赔了多少钱来着?您不是全揽自己口袋里了,咱是不是先把这钱分了,再谈赡养的问题比较好呢?”
许老头一听这话,心虚地不敢再看周嘉怡,从地上爬了起来,问许悄悄,“悄悄啊,我的乖孙女哟,爷爷这都是为了你好,这有了后爹就有后妈,爷爷是怕你妈改嫁之后你会受苦啊!”
许悄悄也不是个小姑娘了,自从父亲死后,人情冷暖她见识过太多,于是态度十分鲜明地说道:“爷爷,我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是她自己的事,我不会也不能干涉。”
许老头没想到孙女竟然也不站在自己这边,气得不行,指着许悄悄的鼻子骂她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行啦,您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咱们两家都几年没来往过了,就别再这个时候攀亲戚讲交情了。”农村说的“来往”,是指逢年过节亲戚之间的相互走动,自从周建芳回了娘家住,这来往自然而然的便断了。
许老头还真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应对,再撒泼打滚吧,人家似乎也不吃这一套,他只好愤愤然道:“我还会再来的!”
这话让周嘉怡不禁想起了几年后某部热播的国产动画片中的经典台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没有热闹可看,围观的村人们各自回家,周嘉怡拉着表姐的手,催促着家里人进屋。
“怡怡,你说我不用赡养老人是真的吗?”周建芳每个月省吃俭用,除了给女儿生活费之外,还要给许老头一些钱。
“我说的都是真的。”周嘉怡认真地说:“你不信让悄悄姐姐上网查一查,不光是你,还有悄悄姐,她爷爷没有对悄悄姐尽抚养义务,悄悄姐也不用赡养他,我刚刚说的遗产继承问题,你要是真的去法院告他,肯定能胜诉。”
“就不用上法院了吧。”周建芳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钱我不要了,只盼着他不要再来,得亏悄悄已经高考完了,不然多影响孩子啊!”
“他来我倒是不怕,我就是担心啊,你要是再结婚,他跑到人家家里去闹。”李秋梅皱着眉说。
周建芳倒是想得开,“又不是急着结婚,现在也没合适的人,我想着等悄悄报完志愿拿到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之后,跟着她去频阳打工,大学可不比高中,一年学费就是不少钱,我得给悄悄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