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的确确是子卿的玉佩……
李简书看着那道蓝影失魂落魄地离去,心里只觉酣畅淋漓的痛快,开始近乎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眼里甚至笑出了泪水。
笑够了之后,痴痴呆呆地来到兰子卿床前,眸眼里柔情款款地注视床上苍白如玉的容颜。
“兰相……你一定是被那风流子骗了……他怎么配得上你……”
儒雅的面容变得痴迷起来,一边喃喃地说,一边痴痴地便要吻下去。
被一双苍白修长的手及时推开。
兰子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眯起墨眸冷冷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
李简书显然没料到他会在这时醒来,惊了一惊,见他如往昔般冷漠地盯着自己,心里不由一恼。
兰子卿,你心甘情愿沦为三殿下的玩物,还要摆什么冰清玉洁的模样。
脸上痴迷的神色尽收,嘲讽道:“兰相醒来没看见三殿下,心里很失望吧。”
兰子卿蹙起秀眉,冷声道:“李大人这是何意。”
“不用装了,你与三殿下的苟且之事,应大人已经全部告诉我!”
兰子卿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扭曲的人,淡漠地说:“那又如何。”
李简书没想到他竟解释也不解释一句,当下承认,心里又恼又恨,咬牙切齿道:“兰相就不怕下官将这件事捅到陛下那里去?!”
兰子卿面不改色,始终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支起身体靠在床头看他,眉眼凛淡地说:“你想如何。”
李简书脸上一喜,以为自己真的威胁到了他,上前握住那只冰冷消瘦的手,放柔了声音道:“下官对兰相你一片痴心,只要兰相肯……”
话未说完,先响起一阵嘲讽般的笑声。
“李大人,本相还当你有什么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
毫不留情地抽回手。
冷漠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想怎么玩,本相一定奉陪到底,只怕你李大人没有那么多条命来玩。”
李简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挫败地垂下头,紧紧攥起拳头,极为不甘心地说:“为什么!下官到底那里比不上三殿下!为什么兰相宁愿接受那个处处留情的风流子,也不肯接受下官一片真心实意!”
兰子卿眉眼淡漠地看着眼前儒雅尽失,面容扭曲的人,墨眸里浮起星星点点地怜悯,菱唇疏淡而又无情地开口。
“你也配与殿下相提并论。”
李简书像受了极大打击般浑身僵住,看清他眸底明显的厌恶,心像掉入冰窟窿一般彻底冰冷。
怒极反笑,咬牙切齿地说:“兰相可不要忘了,你病倒在船帆,三殿下还在同一条船上寻欢作乐!是下官将你带回相府!”
兰子卿浓密漆黑的睫毛颤了颤,脸上始终一片冷淡,漠然道:“李大人,你这样多管闲事,实在叫本相苦恼。”
李简书像看着怪物般惊诧地看着他,手指颤颤抖抖地指着他,“兰子卿……你简直可怕!”见兰子卿始终无动于衷,冷冷“哼”了一声,“如你所愿,三殿下的确来过相府。”
见床上的人立刻有了反应,心里一恨,冷笑道:“不过他听完下官一席话,已经离开了。走之前,还说再也不想见到兰相你。”
“你说了什么”
兰子卿黑亮的瞳仁猛地一缩,眯起墨眸冷冷看着他。
李简书目光怨毒地盯着他,扭曲地说:“除非丞相你肯求我!”
“我求你。”
那张苍白优美的菱唇没有任何丝毫犹豫,脱口便道。
李简书对他又爱又恨,提出这个要求本是存心羞辱,眼下见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轻而易举便说出“求”这个字,心里却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反而涌来苦涩的愤怒与嫉妒。
他心里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丞相,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风流纨绔子,居然肯放下身段……求他。
“真没想到,兰相你居然也有求下官的一天!”眸眼里迸裂出一阵恨意,“当日下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你救一救叔父,可你却半分不为所动!”
相比起李简书的激动扭曲,倚靠在床头的兰子卿甚是平静,甚至用一种介乎淡漠与冷漠之间的目光怜悯地看着他,如同神祇悲悯地注视脚下渺小卑微的蝼蚁一般。
李简书一怔。
就是这副模样!
无论是从前自己跪在他脚边苦苦哀求他,还是如今他病倒在床恳求自己,永远都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无动于衷的怜悯模样!
永远都让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在他心里,是多么的……卑微……
冷若冰霜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究竟同殿下说了些什么。”
兰子卿将他痛苦的模样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却劝也懒得多劝一句,如同神佛已经失去了普度众生的兴趣,将眼前人的痛苦怨恨无视地彻底。
李简书见他心里始终只念着一个三殿下,心里一阵绝望,忽然癫狂般“哈哈”大笑起来,双目赤红地注视他,“兰相你果真如此狠心!”
“好……我便告诉你!下官同三殿下说,兰相你已经打算忘了他,同下官在一起!”
李简书看着床上的人瞬间变了脸色,犹嫌不够般,继续恶狠狠地刺激,“三殿下扭头便走,还说再也不想见到你。哈哈哈哈……三殿下对兰相你的情分也不过如此!”
“绝不可能,殿下怎么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
兰子卿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冷冷道。
李简书冷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块青玉,得意地在兰子卿眼前摇晃,“有兰相信物为证,三殿下如何不信。”
玉佩被兰子卿一把夺过。
仔细摩挲这上面的花纹,心里一沉。
这的确是他的玉佩。
想来是他在船帆昏倒时被李简书趁机摸了过去。
他手里拿着自己的玉佩,难道殿下当真信了他的说辞?
攥紧玉佩的拳捏地“咯咯”作响,目光冰冷至极地看着床前得意的人,菱唇冷冷开口,“李简书,你找死!”
李简书丝毫没有将他的话听入耳,儒雅清秀的眉目间尽是疯狂,大笑离去。
兰子卿冰冷地看着他远去,攥紧了玉佩在阴影里静默片刻,强撑病体下床,直往王府而去。
他浑身发烫,病体难支,靠心里撑着一口气,这才勉强来到王府。
此时夜深人静,浔阳城里的欢闹已渐渐安静下来
兰子卿静静立在王府门前,寒风将那拢淡雅的青衣吹得呜咽作响。
阿欢走出门来,见眼前的兰相容颜苍白憔悴,眼里却期待地看着自己,心里不免一酸,摇了摇头,无奈地拱手道:“兰相,殿下他不肯见你。”
兰子卿心道定是那李简书一番胡言乱语,让殿下误会了自己,再三道望那小厮通禀,他有重要的话要同殿下说。
阿欢还是第一次见兰相这样着急的模样,深深叹息了一声,将捧在手里的紫檀盒递给他,道:“兰相,这是殿下给你的。”
“殿下说,兰相你一看便知……”
兰子卿不解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精美绝伦的黄金短匕,鞘面上镶着七颗名贵的蓝色宝石,在夜空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分明便是当日兰子卿送他的那一把。
兰子卿浑身僵硬地看着盒子里的匕首,映在月光下的如玉容颜更苍白了几分,唇瓣颤地厉害,“殿下……这是何意……”
“殿下的意思,便是兰相心里想得那个意思……”
阿欢跟在夙丹宸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这把匕首原是兰相所赠,日前殿下虽与兰相闹了些矛盾,不肯见他,可对于兰相赠的这把匕首仍旧是心爱不已,从不离身,喝醉了酒后便拿出这把匕首,对着它发呆。
阿欢看在眼里,只道他是睹物思人,心里还放不下兰相,还有同兰相和好的一天。
可今日……殿下却将视若珍宝般的匕首还给了兰相……
阿欢虽不知他二人又出了什么误会,心里却不免替兰子卿感到难过。兰相对殿下的痴情,他一个外人,也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
兰子卿怔怔地盯着手里的匕首。
心里想得那个意思。
便是要同他彻底了断的意思吗。
为什么。
只是因为旁人几句挑拨?
从前浓情蜜意,又算什么?
口口声声说不离不弃的人,又是谁?
“……可否让我见一见殿下……”
轻轻开口,墨眸里黑暗得如同万丈深渊一般,眸底却分明藏着最后一丝希翼的光芒。
阿欢看着他这副模样,眼里一涩,红了眼睛。
“殿下他……在同应大人喝酒,吩咐说谁也不见……”
“砰”地一声,兰子卿手里的紫檀盒摔落在地,仿佛全身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墨眸中无声地落下一片沉雪,熄灭了所有的光芒,眸里暗无光影,只剩一片死寂。
先前唇瓣分明颤抖地那样厉害,此刻反而平静至极,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久久无声。
半响后,目光空洞地看着眼前的小厮,眸光里却暗沉地映不出半点人影,轻轻开口,只道:“打扰了,告辞。”
手里握着一如往昔般熠熠生辉的黄金匕,拖着病体在寒风中转身离去。
月色下,那拢青衣沉默至极,僵硬地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阿欢目送他离去,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抹了抹眼里的泪水,捡起地上的紫檀盒,转身阖门。
夜深风寒,浔阳城内安静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闹腾,却仍有不少守岁的人在放烟花爆竹。
兰子卿恍惚地从一片欢声笑语中穿过,如同当年中秋佳节他孤身一人从万盏灯火中走过。
不知走了多久,醒过神来时,人已经到了护城河畔。
河面上花灯飘摇,灯火璀璨,他眼里却映不出一丝一毫的光影。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