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桑切斯阁下。”来人语气温和,可身上的气势却是儒雅中隐隐透着威严,让人不敢造次,“我记得帝国军事大学今天没有放假,而您好像还在读二年级。在下奉劝一句,作为公爵的继承人,期末总得有张看得过眼的成绩单,才不会让桑切斯这个姓氏蒙羞。”
    卡利面色惨白,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胯部,依然直不起腰:“你他妈……”看到来人的脸,他愤愤的咽下后半句脏话,虚张声势道,“阁下不去上议院开会,管我们家的闲事干什么!”
    “即使是家事,帝国也不允许暴力行为。”这位阁下的语气里依然充满了温和笑意,不听内容,还以为他在和朋友聊天,“而且大家都知道,宁先生和令尊并无血缘关系。”
    “你……”
    “报警吧。”宁远宸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不敢把事情闹大?”他点开智脑,准备呼叫警察,“对不住了,我还真不是,闹吧,我还要把你告上法庭,让大家都知道,一个贵族,还是军校学生,是怎么对待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的!”
    “住手!”卡利又冲了过来。
    来人再一次挡在两人之间,一手制住卡利,转头对宁远宸笑着说:“宁先生不如卖我个面子,今天就这样算了吧,想必他以后也不敢再主动过来招惹你了。”
    一张熟悉的脸骤然出现在宁远宸的面前,宁远宸立刻倒吸了一口气,惊呼道:“韩逊?”随即立刻低下头移开视线,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名字,再联想到昨天的顾昭庭,宁远宸顿时后背的寒毛都立起来了。难道一个顾昭庭不够,所以韩逊也来了吗?
    韩逊等了几秒,见他只是盯着地面发呆,便替他做了决定。
    “阁下请尽早回去吧。”他推开卡利,“如果再不走,我也要叫警察了。”
    卡利对着地面啐了一口,语气充满了恶意道:“韩逊阁下,你不会也当了这个小biao子的入幕之宾了吧。”但他也只敢呈口头上的威风,怕韩逊再教训他,连忙离开了。
    韩逊看着他离开暖房,这才转身面向宁远宸。此时宁远宸已经调整了过来,换上礼貌疏离的表情,对他微微鞠躬道谢:“多谢您出手相助。”
    “应该的,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军校生欺负一个孩子吧。”韩逊笑道,取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我叫韩逊,昨天也参加了丁哲唯公爵的宴会,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碰到你。看来你我缘分不浅,不如交个朋友吧。”
    宁远宸勉强笑着,接过他的名片。他内心早就乱成了一团麻,能控制住自己不作出奇怪的表情,已经十分难得了。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强迫自己仔细阅读这张名片上的字。
    随着随身智脑的普及,电子数据已经取代了纸质材料,成为了传递信息的媒介,因此纸质的名片已经成为豪门世家的贵族子弟用来彰显身份的奢侈品了。而这张黑底烫金的名片上,韩逊的职位还不少。
    侯爵——这个爵位是为公爵的继承人特地准备的;上议院议员,保守党党魁——宁远宸迅速的瞥了一眼他胸口的党徽,注意到了那一圈橄榄枝金边;第二财政大臣——为了制衡执政党,在野党组成的影子内阁成员都会担任各部门的第二大臣,而财政大臣这个位置举足轻重,来年便是大选,看来下一任首相非他莫属了。
    如此年轻,却能在政坛上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眼前这人,不仅名字和长相和系统世界里的韩逊一模一样,连这出色的政治能力和手腕,也是不相上下。
    难道这个韩逊真的是系统世界里的韩逊?可这个韩逊客气疏离的表现,又让他不敢确定。
    宁远宸经历的第一个世界是个奇怪的古代世界,这里没有女人,只有一种能生育子女的男人,被称作哥儿。宁远宸就是一个哥儿,身份是韩逊的童养媳。
    韩逊家境一般,父母早亡,奶奶病弱,无力照看不过三岁的孙子,便买来十二岁的宁远宸照顾他,还能传宗接代。初来乍到的韩逊哪里干过粗活,手笨脚笨的,着实吃了几年苦头,才掌握持家的技能。此后二十多年,他都安安心心的呆在这个乡下院子里,照顾病弱的奶奶,伺候自己年幼的丈夫读书考功名。
    刚得到系统的宁远宸只是个丧母不久,又缺乏生活技能,性格怯懦,笨拙单纯的少年,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依赖韩家,安心地当童养媳。在系统的干预下,随着韩逊渐渐长大成人,他也爱上了这个被自己养大的男人。那时他觉得,自己虽然来到一个落后的古代世界,过了好多年苦日子,却还是获得了幸福的家庭,只觉得满足和安心,待得丈夫榜上有名,光宗耀祖,再生几个孩子,便再无遗憾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韩逊高中状元后,他等来的不是封诰命的圣旨,而是捉拿他的官兵,罪名是与人通奸。原来,备受皇宠的三皇子看上了韩逊,但皇子哪能给人当妾,于是诬陷他不守妇道,好让韩逊将他休了。
    而那时宁远宸已怀胎五月,若是别的理由,就算休妻,这孩子也是长子,而冠以通奸罪名,孩子说不清是谁的,就算是孕妇也要浸猪笼。而三皇子似乎是恨他恨到了极点,还命人用零零碎碎的酷刑,将他折磨得只剩最后一口气才处死。
    韩逊对此一清二楚,却一言不发,他眼睁睁的看着将他抚养长大的宁远宸被人害死,从始至终不曾回护过宁远宸一句。
    那一世,是宁远宸爱得最纯粹、最依赖、最纯情的一世,而韩逊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成长了起来。自此宁远宸再也没有像那样,愚蠢的当一个菟丝子,做个只知道洗衣做饭、任人捏扁揉圆的贤妻良母。就算因为系统,对这些渣男爱得摄魂颠倒理智尽失,也不忘了学习技能,提升自己,不让自己太被动。比如第二世,他是工诗擅画、能歌善舞的名妓,不至于被俗人猥亵,而在被卖回南馆之前,他也曾谋划多年,把控着将军府管家的实权。
    看着眼前这张让他想噬其肉食其血的脸,宁远宸一分钟也不想和他多呆。但是他被系统培养出来的争强好胜的性格,让他不肯采用逃避的姿态。如果这个韩逊不是第一世的韩逊,看在他位高权重又主动交好的份上,自己应当抓住机会结交,而非疏远怠慢,自断一条门路;而如果他就是那个韩逊,他就更应该正面迎敌,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免得这畜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畏畏缩缩没有主见的白痴。
    “如果不是您刚刚制止他,恐怕我现在已经躺进医院了。”宁远宸落落大方地笑着,向韩逊伸出手,“不如给我个机会,让我请您吃顿饭,也好向您表示感谢。”
    韩逊握住他的手,望着他的脸,许久没有说话。宁远宸毫不动摇的回望着他,脸上带着矜持而自信的笑容。
    第10章
    “虽然我很想接受您的邀请,可是我今天有好几个会议要出席,怕是没有机会了。”韩逊最后一脸遗憾的说。
    “啊,那真是太遗憾了。”宁远宸假笑道,“既然没能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共进午餐,那至少让我送您离开,以表心意。”
    韩逊对上宁远宸的眼睛,顿了两秒,道:“您太客气了,等忙过了这阵,任凭调遣,只要您别误会我是在找借口就好。”
    两人并排走着,离开了暖房,一路上说说笑笑,聊着今年还处在辩论阶段的新政,虽然宁远宸似乎对这些消息知之甚少,可他的反应速度很快,对问题的思考也很一针见血,一点也不像个对时政一点概念都没有的学生,倒像个在议会搏杀了几年的政客。
    走进酒店大厅,离大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一个怀孕的女人在丈夫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女人腹部突出,但走的很稳,对丈夫略显夸张的关心有些哭笑不得,可从表情上能看得出她满心的幸福和甜蜜。
    宁远宸停了下来,目送那个女人离开,这才转头对韩逊道:“真是一个幸福的妈妈。”
    “是啊。”韩逊微笑道,“怀孕的女人是最美的,也是最幸福的。”
    “那可不一定。”宁远宸淡淡道,“怀孕的女人是变得更美更幸福,还是变得更丑更悲惨,全看她的丈夫。有的人,在宠爱和珍惜中孕育生命,在期待和盼望中诞下子女,生命因此变得更加完整,当然会更幸福更美丽,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丈夫的一点垂怜,怀上不受期待的孩子,不被抛弃已经是难得,生下子女,也不过是让人生的负担变得更沉重而已,只能在苦难中憔悴凋零……”
    他看了眼韩逊,发现对方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微笑,对他说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中顿时一滞。难道真的不是那个韩逊?
    宁远宸想着,立刻假装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只是想起了我母亲……您也知道我的身世……”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告诉我。”韩逊握住他的手,“不管有没有丈夫的宠爱,对于母亲来说,孩子都不是重担,而是照亮黑暗人生的火把。她让自己憔悴,只是为了让孩子过的更加灿烂而已。”
    宁远宸被他装模作样的感动堵得反胃,只能憋红自己的眼眶,小声道:“谢谢您……”
    韩逊径直离开酒店,坐上来接他去开会的悬浮车,秘书随即向他汇报今天会议要讨论的内容。他撑着下巴,望着窗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几分钟以后,他忽然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把脸埋进了手掌。秘书慌忙噤声,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再也不敢说。
    不像,真是除了那张脸,没有一点像的地方。韩逊对自己说。远儿遇到这种情况,不会反抗,又笨嘴拙舌,只会吓得直哭,他也不敢抬头看别的男人的脸,上一世,连左邻右舍的男人和他说句话,他都紧张得半天回答不了一句,又怎么敢邀请自己吃饭,怎么敢与自己对视而毫无怯意呢?他的远儿,只知道当今皇帝的年号,满心都是怎么照顾他,怎么照顾他们的家,又怎么会和他侃侃而谈,讨论当今时事呢?
    可又为什么,当他看到那个孕妇的时候,身上又会散发出那样浓烈的哀伤和惆怅?若是思念母亲,明明带着孩子的妈妈比孕妇更让人心酸才对。那番苦涩的自嘲,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那样的不幸一样。
    远儿,远儿。韩逊在心底默默的呼唤着,感到自己的眼眶已经慢慢变得湿润了起来。你若真的来了,该有多好,让我好好补偿你,我一定会好好疼你,好好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了。
    而另一边,宁远宸已经把韩逊带来的负面情绪抛到脑后。他回到房内,稍作休整,便打开智脑,找到通讯录中的一个人,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起来,一张青白瘦削、满脸都写着纵欲过度的脸出现在全息屏幕中,那人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宁远宸的身份来:“唉哟,这不是我大哥那个便宜儿子吗?快来看,这就是勾搭上太子殿下的那个狐狸精。”他拍了拍身边那具白花花的身体,而那人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没睡醒,只是哼哼了两声就继续打呼噜了。
    宁远宸面不改色:“布莱恩桑切斯,我记得你还欠着赌场五百万,怎么,没钱还债,却有钱玩女人,如果赌场知道了……”
    布莱恩桑切斯是桑切斯公爵的弟弟,桑切斯公爵继承了爵位、封地内所有的星系、古董收藏等绝大多数财产,而布莱恩只得到了一些存款、兄长封地上的几处房产、两颗小小的矿产星球和一个信托基金。总的来说,布莱恩获得的遗产还没有他兄长获得的零头多,但这样的继承分配可以保证家族财产的集中,好让爵位一直流传下去。
    拥有这些钱,布莱恩桑切斯原本应该可以一直舒舒服服的过下去,当一个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但是可惜的是,他染上了赌瘾,而顶级富豪们在赌桌上从来不压现金和支票,而是公司的股份、手里的能源矿、带着大片森林草原和沙滩海洋的豪宅,甚至是星球和星系。因此没几年,他就输掉了大半财产。
    如今,他已经十分地抑制自己赌钱的欲望,不让自己一夜之间债台高筑,流落街头,然而恶习不改,也不过是把这一过程从一夜拉长到了十年。宁远宸在来中央星之前,曾听到公爵府上的人提到过布莱恩目前身负赌债的情况,说是公爵为此非常烦恼,为了家族的荣誉,他不能让弟弟沦落到无家可归没钱吃饭的窘境,虽说布莱恩欠的那点钱对于坐拥三座星系的公爵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可如果资助他,这笔钱不过是又被扔进了赌场。公爵确实不在乎那点小钱,可再小的钱,花在他不愿意的地方,他也会觉得很不舒服。
    听到宁远宸提起自己的事,布莱恩立刻竖起眉毛,怒骂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没玩你!”
    宁远宸不理会他的羞辱,慢慢悠悠道:“我有笔八位数的生意,如果你愿意分一杯羹,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慢慢谈。”
    布莱恩伸出手指数了数,一分钟以后,他披上一件浴袍,坐在浴室的马桶上,一脸讨好的笑容:“乖侄子,你说吧,是不是太子殿下……”
    “这与太子无关,还有,叫我宁先生。”宁远宸皱了皱眉头,“事情很简单,我要你对外面的人说,我母亲是你的情人。只要做成了这件事,赌场的债,我替你还,每年还会再给你五百万供你花销。你意下如何?”
    宁远宸的母亲玛德琳目前最大的黑点,是插足别人的婚姻。宁远宸现在证明不了她的清白,只能伪造事实,让她去当布莱恩的情人。而布莱恩尚未结婚,也没有子女,玛德琳和他在一起,除了宁远宸父不详这一点,别的什么错都挑不出来了。
    听到前半句,布莱恩正想大笑,一听到“五百万”这三个字,立刻被口水呛住了,咳嗽了起来:“五百万?你给我?你哪儿来的钱?”说着,眼中露出一丝贪婪。
    “别妄想了。”宁远宸冷笑,“我这钱来得合法,就算你报警,调查到最后,这钱也完完全全是我一个人,别不知好歹,到时候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要背个敲诈勒索的罪名。”
    不知道怎么,布莱恩觉得宁远宸气势特别吓人,如果说以前的他是只刚刚破壳的小鸡仔,只知道呆在原地哆嗦,现在的他,虽然外表还是那么柔弱,可仿佛内里住了只铁翅钢爪的巨鹰,光用眼神就能吓得猎物连逃跑都不知道了。
    “可是……”布莱恩唯唯诺诺地说,“你母亲明明是公爵的……”
    “他有证据吗?”宁远宸哼了一声,“他怕留下非法囚禁的证据,一直以来生怕外面的人知道我母亲的存在,没拍过照,没录过视频,不许外出,连房子的户主都是伪造的。他要想证明我母亲是他的情人,那就会曝光他违法的证据!”
    “可我也没有证据证明你母亲是我的情人啊。”
    宁远宸眯起眼睛:“双方都不过凭一张嘴罢了,只看谁能会说,更能编,谁的水军更强大罢了。要说什么我告诉你,你只要好好演,别露馅,每年就有五百万供你挥霍,怎么样,这笔生意,你做不做?”
    布莱恩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将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宁远宸继续徐以重利,“非法囚禁可是大罪,只是我现在无权无势,查不出证据而已。不过,现在不同了,我身后站着的可是太子,将来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夫妻两个都扔进监狱。身犯重罪,爵位可就保不住了。至于他们的孩子,收拾起来很容易,那么我想,下一任桑切斯公爵,应该非你莫属了。”
    听到这里,布莱恩双眼发亮,立刻道:“好,都听你的。”
    宁远宸细细地给他讲解要如何编造自己的身世,两人又推敲预演了一遍。好在布莱恩桑切斯虽然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纨绔,可嘴巴相当利索,能把活的说成死的,死的说成活的,可能就是因为他那张嘴,他才能从各处骗来钱还清赌债,而不是被赌场抓去砍了手。
    交代完这一切以后,宁远宸切断了通话,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躺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右手握拳,心中一动,再摊开手时,一枚宝石戒指出现在他的掌心间,戒面是一枚小指甲盖大小的蓝色宝石,指环上缠绕着细细的银丝,组成复杂而神秘的花纹,乍一看好像是一种文字。
    这枚戒指并非凭空出现,而是从镶嵌在宁远宸右手掌心的一个五维空间材料芯片中拿出来的。五维空间材料可以随意延展收缩,相当于一个可隐藏的随身空间。目前这种材料已经在军队普及,大多用于随身智能机甲。不过在普通人中,还是价格不菲的奢侈品。
    而宁远宸的这枚存储空间不到一个立方米的芯片,是宁远宸的母亲玛德琳在临死前偷偷塞给他的。玛德琳临终前几乎说不出话,只能趁着母子二人手心交握的时候,控制芯片从体内钻出,塞到宁远宸的掌心里。宁远宸当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立刻假借哭泣,咬破掌心把芯片塞了进去,这才保住了母亲偷偷留给他的遗物。
    芯片中东西并不多,只有少量的现金和这枚戒指,连张让宁远宸怀念的母亲的照片都没有。
    然而这枚芯片,还是透露出了大量的信息。首先,这芯片不可能是桑切斯公爵给玛德琳的,那就是玛德琳自己的财产,而五维空间材料芯片价格昂贵,十八年前更是价格惊人,非常人能但付得起。
    这就说明,玛德琳一定是出身富裕,有可能是家世显赫的贵族小姐,也有可能是家境殷实的富商之女,只是不知道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流落到图林星系,被人囚禁十八年却没有任何人前来寻找。
    至于这枚戒指……宁远宸举起戒指对准阳光,蓝色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蕴含着一片幽深的海洋。宝石虽然漂亮,却并不是什么特别难得罕见的宝物,只是价格略昂贵的珠宝罢了,而这枚戒指的造型,以宁远宸的眼光来看,也实在普通,缠绕的银丝虽然神秘,却并无美感,但凡有点眼光的富人,都不会戴这枚戒指。
    第11章
    然而反常必妖,虽然每年只能和母亲相处极其短暂的几天时间,可宁远宸还是能够感觉的出来,母亲是个受到过良好教育的优雅女性,眼界和鉴赏水平绝非一般人所有,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会如此珍惜这枚戒指?如果不是珍贵在物质价值上,那必然是其中有着极其深刻的意义。
    说不定,是他的生身父亲所赠。
    右手猛的攥成拳头,再展开时,戒指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宁远宸放回了空间。
    自己和母亲的身世,还有和桑切斯公爵一家的仇怨,并不是当务之急,且需从长计议。如今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是也跟着过来了的顾昭庭,和很有可能也是从系统世界回来的韩逊。
    顾昭庭还好说,他并不是个善用计谋和有城府的人,如果没有宁远宸护着,他能否活到十岁都很难说,而能当上皇帝,也是因为皇兄们在夺嫡之战中死的死残的残,最后剩下的几个又不是宁远宸的对手,这才让他捡了漏。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凭他在诗词歌赋和琴棋书画上的天赋,应该会做个浪漫多情而又悲天悯人的文学家。
    难办的是韩逊。韩逊简直就是伪君子的代言人,他野心极大,又心狠手辣,偏生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样极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他一个没钱没势的乡下小子,未入朝前,便已和不少朝臣交好,美名远扬。当时宁远宸只知道为他高兴,现在想来,才为他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手段心生寒意。
    若说顾昭庭后悔了,他还相信,那孩子耳根软没主见,而皇后惯会装可怜,扮纯洁无辜的小白兔白莲花,这才将顾昭庭骗得团团转。待他发现皇后的真面目,悔得剖心泣血都不夸张。只不过宁远宸并不会因此原谅他。杀身之仇要如何原谅,而早在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付出,却依然比不过那朵虚伪的白莲花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寒了。
    而韩逊,宁远宸觉得他完全没有感情,心里只有自己。这人无利不起早,主动结交自己,必然是有利可图。而且与实权不多的顾昭庭不同,韩逊是党派领袖,是来年大选的热门人选,手握实权,人脉众多。宁远宸虽然不知道他能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利益,但只要知道双方实力悬殊至此,便觉得背后生寒,如有利刃悬于头顶。
    而为今之计,也只有见招拆招,毕竟自己毫无根基,没有主动出击的资本。
    不过,或许可以利用顾昭庭。见他昨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样子,看来是已经知道自己被皇后蒙骗的事了。国家虽然是立宪制,但皇室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顾昭庭本来就很听他的话,害死过他一次,有了补偿的机会,只会更加听话。有了顾昭庭,面对韩逊,他至少不会毫无招架之力。
    说曹操曹操到,宁远宸刚刚决定下次见面对顾昭庭态度好一点,就听到了门铃声,而点开门禁提示,全息投影中所展现的来客,正是顾昭庭。
    宁远宸盯着全息投影看了半天。他虽然刚刚决定放缓态度好让顾昭庭为己所用,可真正看到他的时候,翻涌的仇恨还是让他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半天,几分钟以后才睁开,而顾昭庭还站在门外,跟在他身后的侍官劝道:“殿下,宁先生应该不在房间里。”而顾昭庭却肯定地说:“他在的。他若不在,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侍官脸色一变,正要再劝,房门却打开了。顾昭庭一脸惊喜,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安、咳咳,远宸,我能进来吗?”
    宁远宸没有理他,顾昭庭等了几秒,连忙走了进来,后面的侍官想跟着进屋,却被他拦住:“远宸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进他的房间,你们去楼下的咖啡厅等吧。”
    “殿下!这不合……”然而不等他们说完,顾昭庭已经飞快的关上了门。
    宁远宸躺在沙发上,看着顾昭庭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似的,一步步蹭过来,坐在他脚边的沙发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宁远宸手撑着头慵懒地侧躺在沙发上,垂着眼睛看着他,嘴角还微微勾起,神情倨傲,隐约透着万种风情,看得顾昭庭口干舌燥,忍不住想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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