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人刚刚,是答应要去做祈福了吗?
怎么可能!云山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狂喜,而是坚决地否定。他已经失望太多次了,他不想让自己再抱一次无谓的希望。
想来风大人只是要去什么别的地方,想让他跟在身边护他安全罢了,这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季风只回到帐篷里呆了一小会儿,没多久就又出来了。
云山愣愣地看着季风手中多出来的那根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法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半晌没有动弹。他认出了那根法杖,虽然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但他知道,这根法杖是祭司进行祈福时不可或缺的东西。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风大人这一次是真的要去为族人祈福,而不是找理由闭门不出,更不是直接无视他们的请求。
一直等到季风向前走出去了好几步,云山才突然反应了过来,猛地从地上站起身,连膝盖处沾染上的灰尘都没有来得及拍一下,就大步上前跟在了季风的身后。
季风走得很慢,慢到让云山觉得他其实根本不愿意去祈福,所以故意在拖延时间。
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季风只是走不动而已,之前他就已经体会过了自己的身体到底有多虚弱,真的可以说是走时间长了喘,走快一点也喘气,让他有苦说不出。
除此之外,他也在分神逛着系统为他开放的购物栏。这具身体里面的神力太过稀少,想要进行一次祈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之前似乎在购物栏里看见过类似神力补充的物品,他的目标就是这个。
季风很快便找到了那一种小药丸,低级神力丹,并且还是一次性的,然而物品下方的标价让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并没有让身后的云山看出他的异样。
竟然要一百点积分!要知道,他到现在总共就只有一百点的积分!买下这一颗丹药,他就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了!
季风咬了咬牙,还是忍痛买了一颗。如果这一次的行动进行得顺利,他应该可以完成第二个任务的第一阶段,到时候就又会有奖励发放下来。
只希望这次的奖励可以让他赚回本,让他再凑够一颗丹药的积分,为下一次的洗白做准备。
点击了丹药下方的购买以后,季风感觉到自己的口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颗小药丸,他的喉结动了动,那颗药丸便顺着他的喉咙滑落了下去,很快便化成一股温暖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温顺地游离着。
他微微感受了一下,然后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只是低级的神力丹,这些神力也只够他勉强做一次祈福,等祈福完了之后,他体内的神力想必又会恢复成原先的稀薄状态。
祭司进行祈福的地方在靠近部族边缘的一个小土丘上,那里的视野很开阔,族人们外出打猎一般情况下都是从这里出发,祭司要进行祈福也很方便。
此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大圈人了。季风粗略地估算了一下,除去行动不便的族人,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了这个小土丘周围,双手合十默默地在心底祈祷着。
然而,没有神力的他们这么做也只能给自己一点安慰,并不会真的起到作用。族人们都知道这一点,但让他们什么都不做,呆在自己的帐篷里干等着,他们也做不到。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季风的身影,人群开始渐渐骚动起来,季风隐约听见了他们低声的交谈,饱含着震惊和不可置信。
要知道,这是他们的风大人上任大祭司之后,第一次来到这个进行祈福的小土丘。
说实话,季风现在有一些紧张。
他并不怕族人们从他的行为上看出不妥,却担心自己第一次运用神力祈福,运用不熟练或者根本不会运用。丢脸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他花费所有积蓄所兑换的神力丹就会被浪费,这一次极好的洗白机会也会白白丢失。
所以无论如何,他必须得一次成功。
第4章
随着季风的走近,人群之中的窃窃私语也逐渐消失了。但他们看向季风的眼神里却依旧没有惊喜与期待,大多数人依旧冷着眉眼,似乎是不相信季风会进行祈福。
即使他的手中拿着那根祈福时所用的法杖。
他们已经期待过太多次了,但每一次祭司大人所给出的回应,都让他们失望极了,直到现在的毫无波澜,他们对祭司大人的行为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季风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族人们看向他的眼神而惊慌,但心中却无法抑制地冒出一点苦涩。
也许是为原主感到心疼吧,他独自一人承受了那么多,却得不到族人们的理解。但这事也怪不得族人们,这种情况甚至是原主亲手引导出来的结果,族人们根本毫不知情。
季风判断不出来双方谁对谁错,亦或者说,双方都没有错,只是这世道对他们无情的捉弄罢了。
谁能想到,祭司天生具有的神力会有一天突然消散呢?
看着围在小土丘周围的族人缓慢地为他让出一条狭窄的道路,季风压下了心中的情绪,顺着小土丘上修整出来的一条平整的道路,登上了小土丘的最高点。
他没再去看周围族人们的表情,闭上了双眼,尽力忽视了那些黏着在他身上的目光。
仿佛是身体的本能一般,季风将双臂交叉在了胸前,在心底吟唱着古老而又晦涩的咒语,在咒语结束的那一刹那,他张开双臂,做出一个类似于拥抱的姿势,体内的神力顺着他的右臂流向了手中的法杖,莹白色的光点从法杖的顶端飘散了出来,越聚越多,最终飞向了远处的树林里。
之前所有的担忧都在那一瞬间消失无影,季风放松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权,任由身体保留下来的记忆带领着他的肢体熟练地动作着。
即使神力已经消散了,原主依然会在自己的帐篷里不断地学习着各种晦涩的咒语,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练习进行祈福时所需要做出来的动作。
原主仍旧抱有那么一丝小到可怜的希望,不断祈求着,也许有一天自己的神力会突然恢复也说不定。
但他最终等到的,却依旧是死亡,在族人们毫不知情的地方、满含着不甘与无奈离开了这个世界。
祈福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短短不到十分钟,季风就感觉到自己先前补充的神力被用完了,被一次性抽空的身体空虚极了,似乎每一个地方都在一抽一抽地疼痛着,让他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起来。
季风放下双臂,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虽然他很想从背包空间中取出止痛药吞下一颗,但现在还不行,他必须先完成自己的计划。
季风缓缓地从小山丘上走了下来,穿过了族人们的包围圈,看起来极为平静地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身后的人群似乎依旧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愣愣地看着他们的祭司离开了小土丘,没有任何的反应。
云山有些急促地喘息着,心头的火热和又一次冒出来的希翼让他有些按捺不住,在犹豫了几秒种后,他跟上了季风的脚步。
季风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这让云山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季风今晚的祈福让云山觉得,他们的祭司大人也许并不是完全无情的,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对突破口。他准备趁着今晚祭司祈福的兴头,再劝说一番。
虽然这种劝说已经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却从来都没有起过作用。
季风走得很慢很慢,云山也没催他,只是跟在他的身后,用同样慢悠悠的速度走着,一直跟着季风来到了大祭司的帐篷前。
季风的脚步停了下来,淡淡地说了一声:“你该回去了。”
云山的身体一僵,却固执地没有动,依旧站在季风的身后。季风没再去管他,伸手掀开帐篷的门帘,踱着步子走了进去,刚放下门帘想要将它系上时,一只大手便不由分说地拉住了门帘,微微用力便将它掀了开。
季风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手上还攥着系门帘的兽皮绳,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身形高大的云山钻了进来,挡在了他和门帘之间,阻止了他继续系门帘的动作。
帐篷里安静极了,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弥漫着,固定在帐篷上方的那颗月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本应该暗黑一片的空间。
好一会儿,季风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抬着眸子看向比他高一个多头的云山,两道略微显得有些秀气的眉毛紧紧地蹙了起来,冷声道:“你逾矩了,云山。”
云山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在季风又一次开口似乎想要训斥他让他离开时,云山腿一弯,下一秒便半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让自己的发旋正对着季风。
“风大人……”云山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带着愤怒、疑惑以及隐隐的希翼,“请您告诉我,为什么之前,您都不愿意为族人们祈福救治?”
“这与你无关。”季风冷哼了一声,握紧的双拳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身体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快要让他坚持不住了,他提高了些许声音,强硬地命令道,“离开这里!”
但云山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说着,仿佛没有听见季风的话一样,“您知道每次族人出去打猎,会有多少人受伤吗?如果您每一次都进行祈福的话,这些伤害也许都可以避免,他们就不用感受这些并不必要的痛苦了!”
季风没有动,他压低了声音,略微带上些许沙哑的音色似乎在述说他的不耐,他又一次重复了一声:“离开这里!”
季风的不为所动终于触怒了云山,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站起了身,质问着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现在却变得越来越陌生的祭司大人,“您就这么无情吗?瓦格纳部族的族人们对您来说到底算是什么?他们每天都会将狩猎得来的鲜肉和采摘的新鲜蔬果分给您一份,您吃着那些东西,就不会觉得心中有愧吗?”
这话似乎戳中了季风心中的痛处,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却因为时间太短而没有被云山注意到。
季风轻笑了一声,看起来很是平静地说道:“你说的对,我就是无情。我宁愿守着一身的神力不用,也不想将它浪费在你们的身上。”
听到这话的云山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想从他的表情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对方的面颊却被那层柔软的兽皮遮挡住了,除了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他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季风微微垂下眼帘,随后轻飘飘地看了云山一眼,任谁都能看出他眼里的不屑与挑衅,“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云山粗重地喘息着,眼眸通红,显然是在压抑心中的怒火,但现在,他压抑不住了,也不想再压抑了,什么大祭司,什么尊不尊重逾不逾矩的,他都不管了!他只想发泄自己忍耐了数个月之久的愤怒,只想让眼前的人受到教训,至于事后自己的下场?他不在乎!
对方的神色看起来恐怖极了,季风似乎被吓到了,稍稍后退了一小步,却还是没有躲开对方伸向自己的手。
云山的力气很大,两只大手狠狠地钳住了季风的肩膀,甚至让季风产生了一种自己的肩膀会被捏碎的错觉,他闷哼了一声,体内的各种不适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让他的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向前软倒了过去。
还没有开始动手的云山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身体便快要倒在了地上,他条件反射地双手一捞,将季风的身体固定住了,一低头看了下去,整个人瞬间就僵硬了起来,眼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
季风脸上的那块兽皮蹭到了云山的胳膊,已经掉在了地上,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曾经可爱的婴儿肥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双颊甚至瘦到凹陷,干枯的唇瓣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隐约在向外冒着血液的牙印,可见对方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一直忍耐到现在。
除此之外,对方包裹在脑袋上的那块兽皮也有一点脱落的迹象,依稀露出他有些干枯的头发,却不是他记忆里的黑色,而是没有一点生机的白色。
云山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但几次定睛仔细观察后,他惊恐地肯定了自己所看到的颜色。
在季风开口阻止之前,云山便一把扯掉那块碍事的兽皮,让对方的一头白发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云山整个人都懵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年仅十九岁的大祭司,竟然有了一头雪白的长发,他甚至连一根黑色的发丝都没有看见!
再一看季风完全没有肉了的脸颊,和那强忍着痛苦的表情,不管是多傻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大祭司似乎是病了,还病得不轻。
云山双手一使劲,将季风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低矮的草床上。
他这才发现,在厚重宽大的兽皮下方,隐藏着一具多么纤细的身体,抱在怀里甚至让他觉得很是咯手,似乎对方已经瘦到只剩下骨头了。
这给了云山一波极大的冲击,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想要教训季风的念头了,满心满眼里都是季风现在的模样。
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生息一样。
第5章
云山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但现在,他却无师自通地放轻了手脚,总觉得躺在床上的大祭司一碰就会碎。
先前的怒火已经被满满的焦虑取代,虽然慌乱,但莫名的,他的脑袋开始正常运转了起来。
风大人不进行祈福和救治,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好?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头,就疯狂的生长起来,直到云山满脑子里都是这个念头,还自发自地脑补了很多东西。
好在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在拉过一旁的兽皮被帮季风盖上之后,他看着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他的季风,声音虽然放轻了不少,却能让别人听出来他话语里的焦急与不安,“风大人,您怎么了?”
季风有些艰难地喘息着,脑袋涨疼涨疼的,浑身上下也酸疼无力,就连动一下也会让他觉得很难受,他别过脸不去看云山,嘴硬地说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怎么可能没有事!”云山忍不住大声反驳他,然后想起什么似得,又压低了声音,“风大人,您是不是病了?”
见季风没有理会他,云山气急,猛地站起身,想要往帐篷外走去,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找医师!”
但下一刻,他的兽皮裤脚就被人拽住了,力气大到让他差一点绊倒在地上。
“云山!”季风挣扎着想从草床上坐起来,却被云山按住了,他紧紧抓住云山的手腕,指节都开始微微泛白了起来,“不用去,我没有大碍。”
听到这话的云山差点气笑了,他轻轻松松地就掰开了季风抓着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便要转身离去,脚步一错就躲开了季风又一次想要抓住他的手。
季风急了,慌乱地撑起身体想要上前阻止他,却在下一秒又跌回了床上,眼见着云山马上就要走出帐篷,他只能抬高了声音大喊着:“你是想让全族的人都看见我这副样子吗?”
云山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完全搞不懂祭司大人的想法。
“为什么不行?”云山的手依旧搭在门帘上,仿佛下一秒就会不顾季风的意愿将其掀开,“您倒是给个理由啊,生病了治好不就行了,病好了之后您才可以继续祈福,继续为族人们治疗啊!您之前拒绝祈福难道不是因为身体不适吗?您就不想早一点养好身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