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用过晚膳,送走三个孩子,云荍无聊的拿出围棋自己摆着玩。
“主子。”福华进来,站在云荍身边道,“有消息说,内务府正在赶制皇贵妃的吉服。”
虽然内务府名义上是康熙直辖的机构,但其实更多的是后妃在管,除了康熙特别吩咐不能说的事情,管宫务的妃子全部都有资格知晓。可自从年初内务府的总管换成太子的奶公凌普后,内务府实质上已经不大接受云荍的管理,很多事情都不给云荍汇报了。而这次皇贵妃吉服的事情,还是库嬷嬷她们警醒后的首次行动,效果还算勉强吧。
“恩。”云荍漫不经心的表示知道,手起子落中问道,“那件事可有消息了?”
福华一瞬间羞愧起来:“奴婢惭愧,还没有进展。”
“无妨,有上进的心就好,其他慢慢来。”云荍落下一子,“不着急,本宫慢慢跟他们玩。”
“对了,明天召富察夫人进园子。”
“嗻。”
佟府。
“查到要封皇贵妃的人是谁没有?”佟国维颇有些急切的问道。
隆科多摇摇头:“没有。皇上这次口风紧,谁都没说,不过太后应该知道。”
“你妹妹那里也没有消息?”佟国维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最近皇上可召她了?”
“没有。”说起这个妹妹,隆科多颇有些不屑,虽然小佟佳氏进宫时就已经记到佟夫人名下,却也没有多少情分,“皇上最近没有召幸妃嫔。”
佟国维沉默半响,起身道:“我去找你大伯。”
隆科多送走佟国维,站在门口无声的嗤笑了一声。
阿玛老糊涂了啊,居然想着让小佟佳氏成为皇贵妃甚至皇后。真是笑话,进宫这么些年,家里给的支持也不少,结果还是庶妃,甚至蛋都没下过一个。皇贵妃?皇后?连姐姐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的人也敢妄想。
隆科多施施然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在他看来,身为堂弟的康熙才是佟家的最大靠山,再不然,五阿哥也是可以的。现在放着这两人不下功夫,反倒寄希望于一个女人,真是愚蠢啊。
“见过娘娘。”
“嫂子不必多礼,快起来吧。”云荍笑容满面的道,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送走儿子的失落。
色赫图氏起身,坐到一边的圆凳上,偷偷将云荍打量了好几遍,见对方脸上并无任何强撑旨意,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之前的事常德跟她说了许多,光是这些都将她吓的不轻,尤其是四阿哥居然被变向流放,那段时间色赫图氏甚至以为第二天自己醒来的时候就被投进天牢了。
还好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常德整日在外奔走,想要做些什么,但效果微乎其微,她也递了牌子想要进园子见见云荍,却都被打了回来,这让她一度以为云荍被软禁或者打入冷宫了。
还好,四阿哥走的那日,常德也赶去送行,总算见到了云荍,她们的心也才安了下来。
“家里最近可好?”云荍笑道,“兰琦是不是该生了?这段时间忙,都将这件事忘了,嫂子可不要放在心上。”
“家里都好。兰琦半月前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均安。”色赫图氏柔声回道,“娘娘事忙,哪敢用这种小事打扰娘娘。”
“哪里是小事,这可是添丁进口的好事。”云荍反对道,“礼是早早就备好的,一会儿嫂子回去的时候,就一起带回去吧。这次胤礿的事大哥也奔波了不少,所以给大哥大嫂也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嫂子可别嫌弃。”
至于为什么不是直接赏赐到富察府,这不是还处在风头浪尖,要保持低调么。
色赫图氏也懂得这个道理,见云荍主动提起四阿哥,颇为愧疚的道:“不敢当娘娘的赏赐,这次也是一点忙都没帮上,臣妇与大爷很惭愧。”
“有心才是最重要的。”云荍满含深意的说了一句,随后转开了话题,“在园子里呆久了,闷得很。今天叫嫂子进来也是想闲聊聊。”说着做出促狭的表情,“嫂子就与本宫说些趣事吧。”
这表□□赫图氏很熟悉,分明就是妇人们聚在一起八卦的表情。
没想到娘娘也会有如此表情,唔,还挺…可爱的。
于是两人凑做一堆,咕咕囔囔的说些闲话,说到激动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初杏带着人站在能看见却听不见的位置,十分好奇主子和富察夫人到底在说些什么,看的她好想听啊。
送走色赫图氏,云荍连灌三杯水,才算缓解了那股干渴。
放下杯子揉揉眉心,云荍若有所思。
虽然库嬷嬷她们受制于人力所限还没有查到这次事件是谁主导,但云荍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无非就是现在声势最盛的那几家。既然从事件本身查不出东西,不如换个思路,从内部排查排查,看看哪家有什么异动,再顺路摸过去,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今天叫色赫图氏进来,一是对外传递一个讯号,她并没有被皇上厌弃,甚至依然手握实权。这么做的原因,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些脑子不清醒的家伙,以为她不行了,干脆就不遵守权利游戏的规则,直接下手暗杀几个孩子。
同时也可以为常德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别看萨布素现在是黑龙江将军,但实际上,在京城,即使只是一个三四品的官,内心里其实都不怎么把他当一回事。他们更畏惧的,反倒是深宫里的云荍。
这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并不少,而贵族中出现的几率更大。
比如隆科多。
云荍知道他,除了因为历史上一直有他篡改康熙遗旨的传说,更多的却是他跟李四儿的传说,后者比前者还更有名些。
刚刚跟色赫图氏聊八卦,也是想在这些后宅信息中发现一些猫腻,毕竟八卦妇人可是比特务还要牛逼的存在。
可惜,并没有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就连隆科多,他的后宅好像也颇为平稳,色赫图氏并没有听说过隆科多有一位姓李的侍妾。
不过没关系,就算现在没有,自己也可以让他有!
如果这次真的是佟家做的,那想对付他们,最好的突破口还是拥有李四儿的隆科多,即使这是一个长期的战争,她也等得起。
至于为什么要这般曲折的对付他们,云荍以为,在佟家与她之间,康熙选择她的可能性并不大。最大的可能,就是康熙将这件事压下来,然后找几个替死鬼了事。
这可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第185章
一件皇贵妃吉服,在各方心中掀起了涟漪,急匆匆的串联打听,却无任何消息。
四月初,康熙奉皇太后自畅春园回宫,云荍她们自是跟随。
翌日,大学士勒德洪奉召进宫,自梁九功手上接过一道圣旨。
步行半刻,踏过朱红门槛,早已等在殿前的丽人一身庄重。
“奉皇太后慈谕,朕惟五典慎徽。咨尔贵妃富察氏氏,毓生名阀、协辅中闺、温惠宅心、端良著德,凛芳规于图史、夙夜维勤,表懿范于珩璜、言容有度。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进封尔为皇贵妃。尔其光昭内则、用迓景福于方来。益慎妇仪、茂衍鸿庥于有永。钦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云荍俯首,起身接过圣旨,心中却不知有何想法。
“臣等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勒德洪带头叩拜。
云荍手持圣旨,朗声道:“平身。”
送走宣旨一行人,长春宫众人再次恭贺云荍,易贵人等俱都喜气盈腮,只徐庶妃脸色有些苍白。
云荍没有关注她们,这次册封有些出乎她的预料,毕竟流言一事刚过不久,她以为身为男人,康熙心里怎么都有点疙瘩的。
不过此时封也算是个好时候,若是搁别的时候,那就是件坏事,毕竟皇贵妃位同副后,她的孩子也算半个嫡子,这简直是天然的靶子,必然会被集火。
可在胤礿刚刚被变向流放的现在,众人只会认为这是康熙在变向表达他的不满,被大臣和现实逼得不得不处置自己的孩子,虽然目前看来利大于弊,但身为一个帝王,他还是很不爽的。
下午,礼部便接到了康熙令其准备册封典礼的圣旨。
令人哗然的是,康熙将云荍的册封礼,定在了五月四日。
而每年的五月三日至五月五日,是万寿节!
这下很多人不干了,你要封皇贵妃,行,这是您的家事,而且咱心虚,咱认了。
但是,在万寿节行一个皇贵妃的册封礼,皇上,您莫不是昏了头吧?!
一时间,劝谏与弹劾的折子齐飞,不到一天便堆满了康熙的御案。
“礼部,都察院,内阁,翰林院。”康熙拿起一本看完职称就换下一本,“啧,还有兵部啊,看来是真急了。”
随意翻了几本,除了兵部有些意外,其他基本没有出乎康熙的预料。而这里头,有哪些是没有私心、纯粹劝谏的,他心里也一清二楚。
“赫舍里,纽祜禄,佟家,纳喇。”康熙心里一个一个的默念着,“真是讽刺。”
“你说,皇贵妃该不该封?”康熙漫不经心的问道。
梁九功感觉一瞬间有寒意从脚下直蔓延到头顶,强克制住身体打冷颤的本冷,谦卑的回道:“奴才不敢妄自评价皇贵妃娘娘。”
那五十大板像是一盆冷水将梁九功从头浇到尾,即使康熙最后还是将他叫回身边侍奉,但他明白,一切都同以前不一样了。
顾问行、魏珠,这些以前只能跟在他后头捡剩饭的小子,现在都敢对他甩脸子。
这种落差让梁九功一时接受不能,除了更加小意的伺候康熙,他觉得,也该给自己找个后路了。
康熙就像是随口一问,丝毫不在意梁九功说了什么,而是吩咐道:“将这些留中吧。”
梁九功弓着身上前,轻手轻脚的将折子一本本收好,他知道,这些折子以后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云荍在焦急中等来了康熙,急匆匆行完礼,开口便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什么成命?”康熙挑眉问道。
云荍道:“万寿节乃国家大事,怎能举行妾的册封礼,这于礼不合,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朕以为,你是最讨厌那些无用礼仪的。”康熙喟叹。
云荍一噎,她是讨厌繁琐的礼仪没错,可她也不打算以一己之力去对抗几千年的历史好不好。
“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云荍试图运用礼记来说服康熙,“妾不能成为大清的罪人。”
“罪人?”康熙像是被点中了笑穴,笑的不可自抑,“荍儿真是朕的开心果,哈哈哈。”
“皇上。”云荍不干了,当她听不出来笑声中的嘲笑吗?
“咳咳。”康熙忍住笑意,“好了,起来吧,跪着不嫌累吗。”
将气鼓鼓的人拉起来,康熙带着犹未尽的笑意道:“《礼记》背的倒是不错,不过荍儿跟朕说说,哪条礼仪规定了万寿节不能同时举办册封礼啊?”
“这?”云荍语塞,讲真,她对那些条条规规的礼仪还真是两眼一抹黑,“…妾不知道。”
特别没底气的说完,看康熙得意的表情,云荍又强撑着道:“可是妾听说好多大人都上折子反对,那说明肯定是有问题的。”
康熙的脸色却徒然变得阴沉:“是谁跟你说的?”
云荍吓了一跳,以为康熙认为她打探前朝消息,就想起身跪下,谁知康熙握着她的手却纹丝不动,皱着眉道:“说。”
“就是宫里大家说的。”云荍硬着头皮道,这个事还算蛮大的,再加上又是跟她有关,所以宫里众人谈论的时候,她才没有出手管,毕竟不是什么机密事,可看康熙现在的表情,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速度可真够快的。”康熙嘲讽一笑。
云荍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小心翼翼的叫道:“皇上?”见康熙看过来,才接着道,“可是妾哪里做错了?”
康熙见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那年刚入宫时缩的像个鹌鹑的小不点儿,怜爱的蹭蹭云荍的脸:“没事,不关你的事,朕知道你受委屈了。”说罢便将人轻轻搂紧怀里,安抚的拍着背,“不用管别人怎么说,朕护着你。”
云荍靠在康熙的肩头有些莫名,这是自导自演上了?
册封礼之事就这般不了了之,折子上了无数,奈何康熙老大不理会,朝会上更是不给人开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