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玉看着前方李明达所骑的马的马蹄,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就更急懊恼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他没想到公主这么晚才走,照道理来讲,宴席再慢,也该早就吃完了。
魏叔玉脑袋里随即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莫非公主这么晚才走,是故意为之,便就是想等他。想到这,魏叔玉心中更为发愁了,疑惑地在心里问着‘难道是我之前表达的还不够明显?’。
魏叔玉正有些焦急,不知道当下该怎么缓和场面,怎么去和公主明确的表示自己的志在靠自身出名,而非其它。
到底该怎么和公主讲最合适,既能坚持自己,又能不让公主觉得丢人、伤心或者受挫。毕竟公主本人还是挺招人喜欢的,魏叔玉不想伤她,就是念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也不该去伤害一个那么温柔聪慧的女子。
“你挡我路了。”李明达等了半晌,还是不见魏叔玉让路,终于忍不住发话赶人道。
魏叔玉怔了下,抬头看着公主,有点没缓过神儿来。
魏叔玉随即发现公主立刻就回看自己,目光很坦然,眼睛里毫无感情,而且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田邯缮在一遍喊道:“烦劳魏大郎给公主让路。”
魏叔玉这才被喊声叫回了神儿,他忙慌张给李明达行礼赔罪,立刻带着人撤到一边。
李明达面无表情地骑着马,带着她的随从,快速消失于街头。
徒留一阵风而已,没有任何留恋,走得干脆至极。
魏叔玉尴尬地站在街边,恍若被雷劈了一般。他呆呆地看着公主消失的街头,心里五味杂陈,但所有的情绪最后化成一道雷劈在了他的脑壳上,令他脑子里来来回回只荡着一句话:公主似乎并不喜欢他。
不可能的,她若是对自己没意思,有怎么会故意晚走……
魏叔玉还是有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急忙忙撩起袍子,快步回府,随即问府中的下人,公主是什么时候到他们府中。
“才来不久,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候,人就走了。”家仆道。
“才来?”魏叔玉惊讶,“宴席不在晌午么?”
“好像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听说是尉迟府出了事。”
魏叔玉失色地点了点头,然后挥手打发走下人,一个人回房。
没多久,裴氏就来找魏叔玉,训他太过分,竟然为了躲公主,背着她悄悄跑出去。
魏叔玉听着裴氏的唠叨,皱了皱眉,然后眼睛睁圆了问裴氏:“你们总劝我尚主,可知道公主是否对我有意?”
裴氏被魏叔玉的话问愣了,“瞧你这一天到处跑,躲着她,她怎么可能对你没意思,你父亲在这方面愚钝,看不出来,我却是瞧得清楚。不然她今日为何无缘无故地来给你妹妹过生日,你妹妹和她又不算熟,以前也没见过她为此来过。如此不是为你为谁?好孩子,这是多好的机会,阿娘倒觉得你该好生和公主相处才是。尚了主,圣人必定因为公主的关系,对你青眼有加,你就有更多机会施展才华,还怕会不成名么?”
魏叔玉摇了摇头,忙恳求裴氏不要再说了,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
一个时辰后。
大理寺的人终于从尉迟府撤干净。
很快尉迟府里发现一具无名女尸的消息,就散播了整个长安城。
李世民从李明达口中得知,尉迟府后院死去的女子竟然是倭国公主,十分震惊。
“可确认那具被毁容的女尸,一定是她?”李世民问。
“该是她。兕子这之后,随便找了个由头,邀请芦屋院静来我这。倭使团的人说她今早就不见人了,至今没回去。”
“今年倒是个多事之年,先是倭国副使死在了你舅舅府上,而今又是倭国公主死在了尉迟府上。”李世民失声冷笑叹道,“莫非这些倭国人与我大唐相克?”
李明达:“反正我看那个芦屋院静没存什么好心思,他跑去尉迟府,八成就是为了要尉迟公当年留下的那张金矿地图。可见这些倭国人明面上臣服于我大唐,暗地里却觊觎大唐的财富。”
“要不阿耶干脆把他们驱逐出境,叫他们以后不许再来大唐。”李泰在旁提议道。
李明达忙点头赞同。
“证据呢,赶人要有真凭实据,若只凭口随意诬陷,倒让我们大唐以后如何在众番邦之中受到尊重敬仰,长久屹立不倒。”李世民反问。
“我找。”李明达道。
李世民点点头,笑着称赞李明达深得他心,并表示他拭目以待。
这时候,田邯缮进门前来回话,告知李明达:“程侍卫等人抓到水鬼了。”
第73章 大唐晋阳公主
李明达立刻和李世民告辞。
李世民见她急匆匆地走,忙再嘱咐道 :“这大晚上的出门,你小心着些。”
李明达应承,冲李世民挥挥手就去了。
李世民提起笔,想想还是不放心,放下笔后,吩咐一直随侍在自己身边的三品侍卫周常怀,令其亲自带人走一趟保护公主。
李明达和程处弼骑着马出宫了,转而见周常怀带着一队人马跟了过来。
周常怀正欲带着属下下马行礼,说明情况,忽然听公主说“不必了,赶紧走”。周常怀就二话不说,带着属下们跟着公主走。
一行人到了曲江村,就见村口有很多人列阵挑着灯笼,路中央跪着一人,双臂已经被捆绑的半点不能动。这人低着头,一声不言。
房遗直穿着一身玄衣,背着手凛凛立于前方不远处,萧疏轩举,若要融入夜色一般。因见到李明达等人到了,他才徐徐上前几步,温润行礼。
李明达跳下马,笑着看眼房遗直,道了声他辛苦,然后打量路中央跪着的那人。
“他就是水鬼?”
李明达话音刚落,那厢尉迟宝琪也骑着马过来了。
李明达早就听到马蹄声,倒是不惊诧他来,继续打量水鬼。
房遗直也直接把尉迟宝琪无视了,照常回复李明达:“该是。”
房遗直说罢,就示意身边人呈上来。
李明达偏头去看,是个满脑袋是毛,头顶有两只角的头套面具。
再看那人身披之物,如披风一般,一大块,锃亮的黑毛,看着像是熊皮拼接在一起。
若此人戴着一个那样的面具,再身披这种长毛披风,在深夜里走在街上,是有些吓人。
李明达让那‘水鬼’抬起头来。
“他把眼睛涂红了。”房遗直提前小声告知李明达。
尉迟宝琪这时候也笑着走过来,看着熊皮和头套之后,哈哈笑着:“原来这水鬼真的是人假扮。”
“啊——”尉迟宝琪嘴角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敛,就被忽然抬头的‘水鬼’吓了一跳。血一样鲜红的眼,黑漆漆的嘴,真像是从阴间走出来的魔鬼。
尉迟宝琪抱胸缓了片刻,再三确认这‘水鬼’有影子,的确是人,面色才稍稍好些,转即咳嗽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李明达和房遗直从尉迟宝琪的身上收回目光,又去看向那水鬼。
‘水鬼’睁开眼看了看李明达,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就盯着李明达的胸看。
田邯缮见状,气得上前就挥手,狠狠地打了那‘水鬼’两个巴掌。
水鬼被打笑了,嘴咧地很大,露出鲜红的舌头,配着他画黑了的嘴唇,看起来倒真是有些吓人。
‘水鬼’乐哈哈地看着李明达,两眼冒着光,像是饿极了的狼终于看到猎物一般兴奋,“是公主,是公主,你真的是公主……”
李明达看眼房遗直。
“刚从被缉拿之后,我就觉得他说话有些不对,却不知是真装傻还是假装傻。公主看呢?”房遗直问。
李明达打量这‘水鬼’的神态,目光涣散,嘴角时而抽动,时而下拉,眼中无所惧,也无所隐藏。
“像是个傻子。”
李明达略有些失望,随即她问房遗直从抓到水鬼之后,可将曲江村和曲江池封锁。
房遗直点头,“料他必然会有同伙,水鬼一出现,就立刻传信给各处封锁了曲江池附近所有的出路。”
尉迟宝琪忽然想起什么来,插一句嘴,“不是说杀害那俩道士的凶手很可能是女子么,这怎么是个男的,而且还是个傻子。”
“刚说了有同伙,我看你脑袋真被‘鬼’吓傻了。”李明达玩笑道。
尉迟宝琪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他也觉得自己是真有点吓傻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明达问那‘水鬼’。
‘水鬼’又两眼冒光地嘿嘿笑起来,扭动被捆绑的身躯,往李明达的方向去。“公主,你是公主……阿牛真的了不得,看到公主了。”
李明达觉得这叫阿牛的‘水鬼’虽然傻,但还是有些神智,至少他见了自己就能断定是公主,必然是有人早前对他说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公主?”李明达试探问他,声音轻轻地。
“阿姐说过,夜里碰到很多人,有大阵仗的时候,若里面有女人,那就一定是公主了。公主好,公主冰清玉洁,没人碰过,高高在上,”阿牛说着就死死地盯着李明达流了口水。
田邯缮见状,忍不住又想踹他,被李明达拦下。
“原来你叫阿牛,那你阿姐叫什么名字?”李明达继续又问。
“阿牛的姐姐,阿牛的姐姐叫……”阿牛仰着头眨巴眼睛,嘿嘿笑起来,口水流得更多,“阿姐不让阿牛随便告诉别人。”
“我不是别人呀,刚才你不是认出我来了吗?我是公主,公主怎么能是别人。”李明达笑着对阿牛道。
阿牛傻呆呆地看着李明达,半张着嘴,有些痴了。他眼睛直愣愣的,半晌没有眨一下眼。
正当众人以为这傻子是不是犯了什么毛病的时候,阿牛嘿嘿笑起来。
“甜,甜……”阿牛仍紧紧地盯着李明达的脸,更为准确地来说,他在盯着李明达嘴,不停地喊着甜。
“这是什么意思?”尉迟宝琪不解问。
房遗直冷眼看着那个阿牛,声音更冷,“他该是在说公主的笑容很甜。”
“那倒是,没想到这傻子还挺有眼光的。”尉迟宝琪不解地打量这傻子,“哼,不过谁稀罕他欣赏。”
“本能。”公主的美好连傻子都看得出来,恰恰说明她真的很好。
李明达使眼色给田邯缮,让他把带来的点心拿一些给阿牛。
这大半夜披着熊皮,带着头套到处疯跑,他必然饿了。
果然,阿牛看到这些精致的宫中点心就跟疯了样,晃着身子,龇牙张嘴要吃。
“这傻子有蛮力。”房遗直随即让属下动手喂,切不可给这傻子松绑。
阿牛连吃了八块,把腮帮子弄得鼓鼓,干噎下不去,最后就着水总算下去了。
吃饱喝足之后,傻子笑得更催生,看李明达的目光更加闪闪发亮。不过相较于之前猥琐的微笑,他这次笑得有些真诚一点。
“现在能告诉我你阿姐是谁了么?”李明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