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心情说人家的风凉话,保不齐你后宅里也有不安生的,要不要我帮你把把关?”李明达半开玩笑问。
李泰乐了,“这要问你四嫂去,王府的事儿都她在管。我对漂亮女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其实与之相比起来我还是对书法更感兴趣。”
“四哥不比常人,厉害。”李明达叹道。
李泰笑了笑,“快走吧,陪我走一走,耽误了这些时候,天都晚了。”
李明达应承,心料李泰要自己陪他散步,该是有什么事要说。
二人于是就顺着望云殿前头的路往湖边走,依稀可听到湖那边传来的热闹声。
李泰对李明达道:“这次庆丰宴父亲叫我回来,见了我很开心,有意多留我在京,你说我多留几日可好?下月再回?”
李明达惊讶地看李泰:“四哥怎么会忽然问我这个,而没立刻自己去做决定?”
“还不是你之前的话进我心了,我便觉得凡事都要斟酌一下。诚如你所言,我身在其中,就有些辨不清。你身在其外,必然看得比我透彻。而今也证明了,你确实有我欣赏的慧眼。才刚魏家那一桩事,更让我见识了你的厉害。”李泰坦率夸赞道。
“四哥谬赞,我其实没有什么别的能耐,就是会观察人。有没有说谎,骗没骗我,有的人脸上会有表现。”李明达觉得自己这样解释,她四哥更容易接受一些。
李泰惊讶问:“是如此,有的人表现明显,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倒是能看出来。但有的人藏得深,比如裴夫人那样的,你竟然也能辨清楚,倒是真厉害了。”
李泰说罢,笑哈哈两声,随后愣了下,看李明达,“那我对你撒谎的时候,你是不是……”
“四哥有对我撒谎么?”李明达问。
李泰想了想,诚实的回答:“有!”
“那大概你跟我太亲近的关系,我看不出来,下次我练一练,好好观察你。”李明达机灵地对李泰笑了下。
李泰瞧着妹妹笑得甜,禁不住也跟着笑,“可别就保持这样,那我以后才可放心了。”
“四哥有多少秘密?这么怕?那我倒真盼着自己有一双看破一切的厉眼。”李明达半开玩笑道。
李泰:“你要真那么厉害了,四哥以后都不敢放心和你玩了。”
李明达懂了,点了点头,随即她接着李泰一开始问她的问题说,“四哥还是尽早走,舍不得就多留两天,大后天走。”
“不能多留?”李泰惊讶问。
李明达:“这般才能让阿耶看到你的决心,他瞧你更懂事了,欣慰之余,心里也会更惦记你。你看这次庆丰宴,他就想起你了呀。”
李泰沉吟片刻后,应和:“你说的对,既然做了决定,我就应该坚持到底,让阿耶好好看到我的能耐。放心吧四哥一定会把定州治理好了,再回来。”
“我听说前一任刺史贪污巨大,搞得民不聊生。今听四哥之言,必然是定州百姓之幸,我等着四哥凯旋。”李明达鼓励道。
李泰点点头,被妹妹肯定之后,他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兄妹俩随后去拜见李世民,大家一起同乐,闹到夜深了才结束。李泰、李承乾和李治三兄弟亲自搀扶李世民回了寝殿。
李明达就没去凑热闹,自己回房了。沐浴的时候,李明达闭着眼享受,就听到立政殿那边传来李泰和李世民的说话声。
李泰当即就对李世民表示,自己不日就会回到定州。
李承乾在旁闻言倒是十分惊讶,之前父亲主动挽留他的话,李承乾也听到了。身为太子,父亲过度宠爱嫡次子,而且一直宠爱成年二弟在京师,不让他出蕃。相较而言他身为太子却没有那么受宠。他心中难免有诸多计较的。李承乾本以为依照四弟狂妄聪明的个性,会顺势答应下来,毕竟在长安,在父亲身边,他才有机会把手伸得更长。可当下李泰却并没有答应,并非以退为进,而是选择真的离开。
李世民心里难受,抓着二儿子的手又挽留了一下,见李泰坚持,他就难过地吸了口气,无奈地答应下来。他心里也明白,李泰坚持离开的缘故是什么,越发觉得这孩子懂事乖巧。
三个孩子被皇帝被打发出来之后,李治就近自己回房了,李承乾离开立政殿后,见李泰和自己告别,忙嘱咐他注意安全,“去了定州若有什么麻烦或者什么需要,若不好和父亲提,你尽管来找我。”
李泰听李承乾此言,一愣,随即心里有种暖意弥漫开来。他忽然想起儿时,大哥拿着竹竿,偷偷带他到武德殿后头打枣的情景。李泰记得当时大哥知道他喜欢吃鲜枣,就把打下来的又红又大的枣分给他,大哥却吃那些小的半青半绿的。
本来以他们尊贵的身份,什么好枣儿都可吃到,但是那一次打下来的枣,却是李泰这辈子吃过滋味最好的。
李泰感动地笑了笑,对李承乾拱手,“我还带了些定州特产回来,有大哥喜欢的楂糕,桂花味的,连宫里都没有的,明日我派人送给大哥。”
李承乾目光滞住,很高兴地点了点头。“那就劳烦青雀了。”
李承乾叫了李泰的乳名。
李泰笑意更甚,随即拱手和李承乾作别,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李承乾则原地矗立久久不动,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才踱步离开。
听他走路的步伐如此缓慢,李明达猜测她大哥该是边走边思量什么。
“贵主,再加些热水?”碧云问。
李明达这才意识到自己泡得有些久了,起身从浴桶里出来。她坐在妆奁前,由着碧云给她梳头,然后觉得头发湿着不好干,李明达用手抓了抓,又给抓乱了。碧云笑着又梳一遍。
田邯缮怕贵主无聊,忙过来陪聊。顺便就讲起之前发生的事,田邯缮问贵主,打算之后该怎么处置周小荷。
“这事用不着我操心,你觉得裴夫人会放过她么?我有种感觉,她的手段可比我厉害多了。”李明达叹道。
田邯缮忙赞叹道:“但贵主却是最高明的!”
“行了吧,最高明的才不是我,是一句话不说就能坐享其成的人。”李明达抿起嘴角,想到那个看戏的。
田邯缮不解,问贵主是指谁。
李明达又抓了抓头,没有回答田邯缮。田邯缮就识趣地不再问了,转而纠结周小何为何会呕吐晕厥的事。
“必然是在宴席上吃错了东西才发作。”
“难说,这事要等她的醒来了,仔细问才知道。对,你来负责管,明天弄清楚了就告诉我。”李明达道。
田邯缮应承。
次日,又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天气。
李明达一大早去给李世民请安。李世民已经从方启瑞的口中听说昨日宴会上,有点意外情况,被李明达给碰上了。李世民先听了个大概,知道事关魏征一家,遂见李明达时他又想从她嘴里听到事情具体的经过。
李明达就一一和他讲了。
李世民嗤笑起来,“所以最后那周小荷算计了人,裴夫人母女为了维护她,也撒了谎?这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看裴夫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过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处置起来倒有些难斟酌轻重。”
“就算不论这后宅内的阴私算计。仅说周小荷使唤人装宫女这事,就该重罚。而今她人醒了没有?”李世民语又问。
李明达摇头,然后劝李世民不必生气。对她到底该如何处置,就让左青梅按照宫规处理就可。
“那可是死罪。不过她出身贵族,也酌情当她是个年轻不懂事孩子。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世民道。
李明达挑眉看他,“要这么严重?她是有点任性,却不算有脑子的人。年纪轻,可能确实不懂事了,一时被冲昏头脑。而且她是晋州来的,没有在长安城待太久,大概对宫规了解并不太深。”
“我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像是在替她求情?”李世民讶异道,“她可是差点儿陷害了你的跟班。”
“那就听阿耶的意思,处死!”李明达立刻改口道。
“谁说要处死她了,诚如你所言,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给个警醒就是了。”李世民立刻纠正道。
周家一派在晋州地界扎根很深,现在还不是动的时候。兕子在这点上的确考虑的十分周全,并没有让事态扩大。
李世民感觉自己被女儿看穿了心思,笑哈哈敷衍,难得主动要求李明达赶紧走,去刑部查案。
“我前天得空看了卷宗,你们这桩案子太蹊跷,既然事关金矿宝藏,只怕也会牵涉巨大。便是那曲江水鬼案,一个水鬼都能扯出那么一大条鱼来。你这金矿案,还不得给我扯出一串儿鱼来?”李世民笑问。
“一串鱼这么多?那人手估计不够。”李明达对李世民眨眨眼,笑嘻嘻道。
“怎么还要很我要人?你不是有了个跟班儿么?”李世民问。
“谨遵圣命!”李明达连忙行礼的道。
李世民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金矿一案他似乎没有正式命令房遗直与李明达同查。这案子因为发生在尉迟宝琪的后宅里,所以是他们几个小伙伴之前是自发凑在一起查的。
李世民感觉刚刚自己好象上套了。他故作正色地看着李明达,不怒自威。
李明达早就看懂了李世民的心思,笑着拉他的胳膊道:“阿耶金口玉言,不能反悔。查案这种事那自然是用使唤惯的人一起来,如此省去不少麻烦,查得更快。就像方公公对于父亲一样,如果是换了田邯缮在你身边伺候,您肯定不习惯。”
“所以房遗直已经成为你的习惯了?”李世民瞪眼看李明达。
李明达怔住,呆愣愣地眨眨眼,“我刚刚的话,还可以令阿耶这样理解呢?”
“唉,”李世民叹一口气。现在房遗直可能还不是她的习惯,可他担心照这么发展下去,以后就是。
现在瞧女儿大大方方的态度,倒是经过了他的考验,俩人目前肯定还没什么事。只是这时间久了……他宝贝兕子何等聪慧机灵,又漂亮可人。太过惹人喜欢,就怕当初心高气傲嘴巴硬的房遗直对她渐渐起心思。没办法,优秀的女孩子总是会有更多人喜欢。他家兕子没什么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被他养了太优秀了,太招人喜欢了。
当下。李世民觉得自己倒是可以放房遗直一码。且等着,等着有一天他真喜欢他的女儿无可自拔。他就要好好质问刁难他一番,然后把他踹得远远的,让他后悔去。
“对了,尉迟宝琪是涉案者,你们不能让他过多参与调查。”李世民忽然对李明达嘱咐道。
“为何说他是涉案者?”李明达不解问。
“人死在它的后院,他就有嫌疑,总之不能让他靠你太近就是了。”李世民吩咐道。
“啊?”
李明达不懂李世明前后话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不过瞧吩咐的态度坚决,自己又刚请求了房遗直和自己查案,就不好再多分辩什么了,点点头答应。
“我觉得萧锴这人聪明机灵,你不是缺人手查案么,让他也去。”李世民又道。
“萧锴就算了吧。”李明达叹道。
“嗯?”李世民立刻瞪向李明达。
李明达点点头,“好好好,让他来。”
李世民这才满意了,打发她走。
李世民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连连叹气,转而问方启瑞觉得李明达和房遗直之间是否正常。
方启瑞琢磨了下,“以后不知道,现在肯定是没有。”
“哦?何以见得?”李世民问。
“刚公主把房世子对于她,比做奴对于陛下。任哪个姑娘家会把自己喜欢的人比做公公?”
噗!
李世民正喝水,差点儿因为方启瑞说的话笑喷了。
……
李明达带着微笑离开了立政殿,到了刑部,又见房遗直早已经等在那里。
房遗直今天穿了个鸦青色便服,衣服刚好完美地衬托他修长的身材。叫人见了以后,忍不住想问是哪家裁缝做的这么赏心悦目,真该去打赏一番。
“昨天的事,多谢贵主。”房遗直温温行礼谢过。
“贵主,魏家那边消息,周小荷醒了,她说她只对锈铁犯冲。若是有人用生锈的锅做菜给她吃,她才会全身起红疹,呕吐甚至晕厥。”
“锈铁?”李明达的讶异了下。
房遗直:“这倒有些奇怪了。”
“是,还真是无奇不有哇,”萧锴进门后听说的这句话,好奇问,“怎么,昨天周小荷在宴席上吃饭遇到意外了?锈铁?莫非宫里的锅也不干净?”
“尚食局的锅是经过把关的,不可能会生锈。”李明达没有理会萧锴,接着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