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节

    朱勤转身,目光灼灼,“那个人找到了没有?”
    亲随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找到,因为现在城中还有人在明察暗访。”
    朱勤唇角忍不住的上扬,“好!你去,吩咐下去,他们找,咱们便帮他们找,记住,要不动声色,并且查清楚,这个人到底什么身份,段氏为什么找他,若咱们运气好,这个人真的被咱们找到了……”朱勤冷笑一声,“那就有的玩了。”
    亲随自然知道朱勤的意思,段氏和朱勤向来不对付,给段氏添堵是朱氏很乐意做的事,哪怕找不到,添添乱子也是好的,亲随领命,刚转身出去,却见另外一近侍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来人,屋内二人都是微愣,朱勤更是惊讶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留你在宫门口等消息吗?宫里的家宴完了?王上可有其他吩咐?”
    朱勤本是要留在宫里今日便求恩典的,可因为朱嫣这乱子他不得已先回了朱府,回来之时将自己的亲随留在了宫门口,时刻等着宫里的人传消息出来,指不定今日凤钦就会下那道旨意呢?安排是这般安排,可他没想到这近侍回来的这样快。
    听到朱勤的话这近侍面色微沉,对着朱勤动了动唇却没说出话来,这样子落在朱勤眼底便叫他心底升起一抹浓烈的不祥预感,“怎么回事?”
    近侍咬了咬牙,“公子,咱们小姐去不了燕国了……”
    朱勤如遭雷击的愣在当地,拳头一攥语气森寒的下人,“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近侍也是一副苦相,“今日的宫中家宴上,燕世子亲口和蜀王说,他心底只有摇光公主一个,别说不会要蜀国跟着的媵侍,便是以后在燕国,燕王宫里面也只会有摇光公主一个人,蜀王听到这里高兴极了,当下便决定不准备陪嫁的媵侍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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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8章 夕夕唯一
    既然说的是家宴,嘉宸殿的宴便没有旁的外臣,一来是因为凤晔的伤初初好转,二来也是为了一扫宫里多日来的窒闷压抑,然而春日宴的余波不会过去,沉船事故幕后之人为何,凤晔是被谁所害,凤念芷是被谁所杀,这些一日未查清,就一日不会过r
    和商玦一番笑谈,凤钦靠在椅臂之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几日没有这样舒心了,孤到了这把年纪,就这般看着大家和和乐乐才好,真是经不起了……”
    凤钦这意思大家都听的明白,自然还是因为春日宴上的乱子,此时已经宴过三巡,听到这话谁也不敢接,凤晔眼珠儿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见一屋子人都没人说话,这才笑眯眯的瞅着凤钦道,“父王放心,咱们这一屋子人必定都会和和乐乐的,父王身体正是康健呢,父王近来都在为二姐姐的婚事忙碌,可莫要累坏了身子。”
    提起朝夕和商玦的婚事,凤钦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虽然说不上冲喜,可对凤钦来说,商玦和朝夕的大婚的确是天大的好事,他一下子直起身来,兴致勃勃的道,“准备朝夕的婚事孤可一点也不累,世子殿下,镐京的谕旨已经下来了,送谕旨回来的人再有半月就能到巴陵,相信再有半月也会到燕京了,你也看到了,蜀国已经开始准备起来。”
    凤钦说着略回想一瞬,“昨日,昨日孤特别交代让曹奉常拟定朝夕去燕国的嫁妆名目,朝夕是孤第一个出嫁的女儿,孤自然要给她最好的,虽然比不上世子殿下的九座城池,可必定能远胜宋国这次的大婚,世子且放心便是。”
    两国联姻,男方聘礼和女方嫁妆都是显示自己身份地位的,若是哪边差了,丢的却是两边的面子,商玦送来蜀国的聘礼已经名动天下,朝夕这边的假装自然也不能差,至于凤钦提到的宋国这次的大婚,正是宋国长公主宋解语和齐国世子姜尧的大婚,二人的大婚定在六月,也不过还有两月便到了,宋国并不在五大侯国之列,可因为宋解语早有盛名,又是和齐国联姻,这一场盛世大婚自然也为整个大殷所关注。
    齐国和镐京皇室有亲,自己国中也十分富庶兵强,若不是燕国去年至今年忽然起兵与晋赵大战且全胜,这五大侯国之首的宝座便还是齐国手中的。
    眼下齐国世子和宋国长公主大婚,消息凤钦早就知道,这大礼,是一定要早早准备的,说至此凤钦微微眯眸,“齐国大公子月前被册为世子承位大典也一并举行了,在这之前大婚的请帖也早就遍发十二诸侯,宋国是小国,此番又是嫁女,倒没请那么多人,所以孤只命人备了重礼送往齐国。”稍稍一顿,凤钦又看着商玦道,“说起来,这二人你们两个在淮阴的时候应当见过,那位齐国世子听闻乃是天纵英才,世子殿下觉得如何?”
    商玦一副从容神情,闻言唇角微弯,“齐国世子风姿绝伦龙章英华,的确是如传言一般不可小觑,宋国长公主也如传言那般,二人天作之合。”
    凤钦没有问宋国长公主,闻言摇摇头,“那位长公主便罢了,这个齐国世子……齐国本就靠着镐京,宋国虽然是小国,却盛产宝马,这么多年来,因为和齐国相亲,宋国的马大半都送去了齐国,齐国现如今的兵强马壮有宋国一半的功劳,如今再一联姻,宋国岂非更要全力支持齐国?世子殿下只怕要为燕国多多考量一二。”
    齐国国力强盛,只怕第一个不满的便是燕国,燕国挑起纷战占据别国领土,俨然盖过了齐国在五大侯国的风头,这让齐国怎么能忍?
    凤钦虽然庸于内治,可到底是一国之君,眼界自然不可能只看着蜀国之内。
    听他这般一问,商玦面上分毫波澜也无,笑着摇头道,“王上放心,燕国早有考量。”
    见商玦一副十分笃定的样子,凤钦放心的点了点头,一边忧心着蜀国内政,一边眼瞧着如今的大殷也叫他生出几分担忧来,这份担忧说不清道不明,可他却开始不安,幸好,幸好他和燕国联姻了,有燕国这棵大树,无论如何别人不敢轻易招惹蜀国,只是如果燕国距离蜀国再近一点就好了,像宋国和齐国那样毗邻最好。
    凤钦不住地点头,“好好好,孤就知道世子殿下是个心有谋算的,如此孤将朝夕交到你手上孤就放心了,待过几日将嫁妆拟出来,必先送去让你看看。”
    商玦失笑,又看朝夕一眼,“我已抢走了蜀国最好的珍宝,假装那些蜀王按照规矩便是,便是夕夕独身一人随我去燕国,整个燕国也没人会说她一个不好。”
    凤钦眨眨眼,一旁凤晔轻哼了一声,“酸死了……”
    凤钦薄责的看了凤晔一眼,凤晔吐吐舌头不说话了,凤钦便又道,“世子殿下对朝夕爱重自然是好的,只是规矩摆在那可不能废了,嫁妆是一个,还有跟着朝夕去燕国的媵侍,一应人选孤都要为朝夕精挑细选,自然也要让朝夕和世子殿下都满意……”
    寻常的媵侍还包括媵随媵臣若干,可在场之人谁都明白凤钦这话说的是媵妾,而且他话虽然是那样说,可让商玦满意才是最重要的,何况到时候朝夕嫁出去了,母国是蜀国,这媵妾跟着过去,母国也是在蜀国,但凡哪个人出了岔子,还有另外一个人不是。
    “王上。”
    凤钦话还未说话,商玦忽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且他这二字虽然如常从容,可隐隐含着两分压迫之力,顿时让凤钦不仅停下了话头,一颗心也跟着一紧,他看着商玦,只见商玦眸色暗沉。
    “王上可以好好物色一干人等照顾夕夕,不过媵妾就不必了。”
    凤钦适才说话还十分委婉,商玦开口却是如此直接,他这话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媵妾就不必了?这是什么意思?
    凤念蓉和凤垣对视一眼,眼底都是不解,凤煜和凤念依抿着唇,也不知商玦此话何意,凤念歆睁大了眸子直直瞅着商玦,而后又怕商玦发现似的急忙转过了头。
    “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媵侍乃是规矩,别说贵族,便是平民嫁娶都要备下一二媵妾,只是身在王室,看所嫁之人的身份高低,这媵妾从氏族贵族到宗室之女甚至到公主都有可能。
    商玦在桌案之下握住了朝夕的手,满屋子人之中,眼下就朝夕最为平静。
    “商玦知道这是规矩,不过这规矩在我这里不作数。”
    他的语气已经非平日里和凤钦笑谈对弈时候的轻松亲和,他仍然娓娓道来,可那华丽从容的语声之中一股子居高临下的上位者气势已绵绵而出,和风朗月,却又如剑在喉。
    “这……”凤钦动了动唇,似乎还在讶异之中,“这……世子若是担心朝夕,那倒是不必,便如同齐宋联姻,齐国世子和那位长公主自小便有情谊,如今也算两情相悦一段佳话,可是此番那位长公主也是有带着媵侍的,且还是宋国的五公主,这……”
    说完这话凤钦看着朝夕,似乎想让朝夕开口说句话,然而朝夕看着眼前的席案,像是没看到他的眼神一般,凤钦眉头越皱越紧,他自然喜欢商玦爱重朝夕,可是若是有另外一个人那岂非蜀国就更能牢牢抓住商玦的心?这样不是更保险些……
    “不仅此番蜀国无需准备媵妾,便是回了燕京继承了王位,商玦的王宫之中也不会有别的侍妾。”商玦丝毫不理会凤钦的话,只接着说出他的打算。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便连朝夕也转头看他,四目相对,商玦眼底竟是一片坦然澄澈!
    朝夕正疑心自己看错了眼,便见商玦又道,“千秋万代,四海列国,夕夕只有一个,商玦的家里,只需要一个白头到老的夕夕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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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9章 有利之事
    “千秋万代,四海列国,夕夕只有一个。”
    “商玦的家里,只需要一个白头到老的夕夕就足够了。”
    商玦看着朝夕,眼底一派澄澈坦然,像是忽然摘掉了面具,他让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心底去,朝夕看的愣住,听到他的话更是愣住,而其他人则都看着商玦满眸的不可思议。
    大殷之中,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寻常百姓如此,贵族官家如此,王室更是如此,从来没听说有哪个君王只有一个王后的,若真是宠爱王后,便保其后位稳固,至多后宫专宠,再立其子为世子,再封荫其家族,这些,便算是君王和王后的一段佳话了。
    可从没有商玦这样,只打算娶一个朝夕回燕国的。
    凭凤钦的想法,媵妾准不准备是他的事,到时候去了燕国喜不喜欢是商玦的事,可规矩不能破,他的那些小心思都要求个保险,可商玦偏说不要,好,凭他的身份地位,不要便不要吧,反正眼下看着商玦的确对朝夕用了十二分的心,可是……
    可是商玦说以后成为燕王之后也不会充实后宫?
    凤钦心底震撼之余却是不信的,他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通病,何况他即便真的爱极了朝夕,燕国如今的地位,还没有到完全高高在上不受掣肘的时候,再加上燕国内政似乎也不是全无波澜,后宫的政治平衡之利他便一点都没考虑?
    还是说,他真能为了朝夕不在意这些……
    屋子里这么多人,除了主子还有侍奴,商玦这话清朗高昂,虽然温柔,却仍然掷地有声,殿内殿外都听见了,既然都听见了,这话不日便会传开,凭着众人的惊讶震撼程度,只怕还会越传越远越传越热闹,到时候天下都要知道商玦说出的这话。
    话一旦传出去,商玦想反悔便要被大家指责了。
    这么一想,凤钦倒是信了这话五分,随即心底便生出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来,一边委实感叹商玦对朝夕的这份心,一边却开始怀疑商玦如此不为国利只求私情那往后的燕国会不会还像如今这般势如破竹,这念头一闪而逝,他急忙收敛了情绪,哪怕这样想过可眼下也要好好的准备大婚,凤钦拍案一叹,“世子殿下对朝夕的这份心真是难得,孤本就觉得将朝夕交到你的手上不会错,眼下更觉的世子殿下一定是朝夕良配。”
    说着举起酒盏来,“为世子殿下的这份心,孤敬世子殿下一杯。”
    商玦听到最后一个字才转过头来,他不饮酒,次次都是以茶代酒,这会儿端起茶盏和凤钦示意一下,轻抿了一口,凤钦放下酒盏笑音郎朗,商玦仍然在桌案之下握着朝夕的手,朝夕也收回目光,心底却涌起难言的滋味,饶是如此,她面上还是半分不显。
    那边厢凤念依眼底露出几分掩不住的羡慕,凤念歆又睁大眸子看着朝夕和商玦,看了一瞬,害怕被商玦发现似的又转过了头去,至于一旁的凤念蓉,震惊消散之后却是低头皱眉不知在想什么,凤垣因着段氏的事已多日不曾去崇政殿旁听侍候,眼下也不敢贸然插话,心底却有些诧异商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许诺,在他眼中,商玦是成大事者,成大事者怎能如此耽于儿女私情,况且据他所知大殷诸侯多靠联姻结成政治联盟,他若真的按这话去做了,往后不知道要少多少助力,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凤垣还在怀疑,那边凤钦已经拍案道,“那孤稍后便吩咐下去,不必准备什么媵妾人选了,哈哈,这只怕在整个大殷都是头一遭,世子实在叫孤欣慰的很啊!”
    仿佛是真的很高兴,凤钦连连举杯,不多时便有些酒多了,说话兴高采烈,只是拿杯子的手有些不稳,凤晔见此看着商玦道,“燕世子这话算是对二姐姐的承诺吗?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若以后世子殿下未能做到今日之言呢?”
    商玦并不因凤晔这带着怀疑的话而恼怒,他只一笑,“你且看便知道了。”
    赌咒发誓没有用,你且去看好了,凤晔盯着商玦,看他如此的从容笃定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商玦如此十拿九稳的样子,仿佛他早已做了这个打算已经胸有成竹,可是眼下他能这么说,那往后呢,往后还有几十年,谁知道他会不会背信弃义!
    凤晔哼一声,“你若是背信弃义,你在我眼中便是个伪君子小人!”
    “嘿,晔儿说什么呢……啊孤有些醉了……”
    凤钦晕晕的,手稍一松杯子便掉在了地上,王庆见此忙上前来一阵低声相劝,而后无奈的看着朝夕和凤晔,凤晔撇了撇嘴,“父王醉了,今日的宴便到此结束吧。”
    这是他的嘉宸殿,是他的地方,自然是他说了算。
    “走走,把父王扶去里面躺一躺,准备醒酒汤来……”
    凤晔说着又瞪商玦一眼,今日本是为了他伤势好转才有的这个家宴,结果都去说他们的婚事了,还听了他那么多酸话,哼……
    凤晔也不理外面几人,他如今也要人扶着走,他先跟着侍奴将凤钦送进里间,再出来时外面便只剩下了朝夕和商玦,凤晔朝外面看了一眼,“那几个人就算了,怎么六哥也走的这么快,真是没意思。”凤晔说着眼珠儿又一转,“听说王后又开始吃斋念佛不出门了,这一次她只怕要吃好久的斋念好久的佛,段氏还在说换防的事吗?”
    朝夕在宴上也没说几句话,这会儿看着凤晔眉头微皱,“你养伤要紧,知道那么多朝外的事做什么?你看着父王吧,我们先出宫去了……”
    凤晔撇撇嘴,“我要听琴,你什么时候带天荒进来?”
    朝夕已经转身朝外走去,听到这话脚步微顿转了头来,“天荒之上有个诅咒,但凡琴弦一响,是要死人的,上一次我弹琴已死了人,还是过阵子我再进宫弹吧。”
    凤晔微愣,只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脚底慢慢爬了上来,凤念芷死的那天晚上,的确正是朝夕弹琴的那天晚上,诅咒?真是诅咒?凤晔心跳莫名一快,待回过神来看,朝夕和商玦已经走了出去,他眼底疑窦丛生,满面凝重的进门反身看凤钦了……
    “你又何必吓他?”走出门来,商玦有些失笑。
    朝夕闻言却转眸看了他一眼,“那你又何必吓我?”
    商玦眉头一抬,笑意更深,“你觉得刚才那话,是我在吓你?”
    朝夕转过头不再继续看着商玦,神情凝凝重重的,“这等不切实际的天方夜谭世子殿下拿去哄骗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尚可,与我说,却只叫我觉得可笑。”
    商玦看着她,“怎么就不切实际了?如何就天方夜谭了?”
    朝夕冷笑一声,“从大殷立国开始,还未听说有哪个君王身边只有一个人的,虽不知你用意何在,可是你愿意说什么在你,我愿意怎么信在我。”
    商玦与她并肩而行,“正是没有人做过,所以才显得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人如此怎么了,我便做了那开天辟地的第一人又如何?”
    朝夕脚步极快的朝宫门口而去,闻言看也不看商玦便道,“不如何,我不信而已!”
    商玦又看着朝夕,耐心极好的笑道,“那又是为何不信?”
    朝夕银牙一咬,“无利之事,你岂会做?”
    商玦眼底闪过几分好笑,“谁说无利了?利很大很多……”
    朝夕脚下微顿,转头看了他一瞬才又继续朝前走,商玦盯了一眼她粉红的耳朵尖,上前一把又拉住了她的手,朝夕眉头一皱,“别无故拉扯——”
    商玦笑一下,“不是无故,走,我们去马车上,我好好与你讲一讲这‘利’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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