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节

    聂昕之补充道:“其八字凶猛,不宜合昏。”
    郁容汗颜:“兄长,你这是宣扬封建迷信。”
    聂昕之也不知听没听懂,继续认真地为其说明:“安朗犀尝有五位未婚妻。”
    郁容瞬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惊奇地“咦”了一声:“然后?”
    “其一指腹为婚。”
    郁容心里一紧,他不是不知晓刑克的意思,莫非……
    安朗犀的那位未婚妻夭折,或者干脆没能生下来?否则哪里会有其后四个未婚妻。
    聂昕之说:“大夫误诊,实为假胎。”
    郁容:“……”
    哪来的庸医!简直误人啊。
    想想可知,这样的结果,对原本欢喜的两家人来说,是如何的刺激。
    安校尉也是倒霉。
    话说回来,指腹为婚着实不靠谱,就算不是假胎,万一对方是男娃呢?
    聂昕之一本正经地继续八卦:“其二是娃娃亲,后被揭露,对方是男孩。”
    郁容囧了。
    他真就随口……不对,随意地脑洞一下,真不是乌鸦嘴。
    聂昕之说起了其三、四、五。
    其三是正儿八经的姑娘家。
    可叹可惜,那姑娘体弱多病,好几次大病差点没了,经由高人指点,说其命太轻,红尘不受耐,便去尼姑庵修行了。
    尽管其没真正剃度,女方家登门赔罪,安家长辈并非刻薄的性子,终究解除了二姓婚约。
    第四任“未婚妻”,慎之又慎选定了一个健康的女儿家。
    哪料,朝堂风云变幻,那家人被搅入朋党之争,最后削去了爵位、官职,贬为庶民。
    种种顾虑,亲事终究作罢。
    至安朗犀第五个未婚妻,安家也不搞什么虚的了。
    火速相中了一个身体健壮、出自书香门第,但与朝堂什么的没牵扯的好人家姑娘,聘礼什么的业已送上门,不承想,那姑娘不乐意这桩亲事,其生性在这个时代是少有的叛逆,卷着包袱跑了。
    郁容:“……”
    不敢相信,看着一表人才,秉性也算持重,脾气更是不错的安校尉,居然会这么惨!
    真真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这叫“八字凶猛”?别人刑克,克的都是对方,安朗犀全是被克的那个。
    说了五门亲事,全部泡汤,安家也是绝望了,便干脆不管了。
    不是安家长者不关心安朗犀,而是……
    不敢再随意为其定亲。
    于是,比赵烛隐还大上岁半的安朗犀,成了全军卫里有名的光棍第二……嗯,第一大光棍是聂昕之。
    现在聂昕之脱单了,他这位光棍手下至今还是婚事老大难。
    郁容不由得轻叹。
    至此,哪怕兄长没说明,他也算知晓为什么安朗犀对其表姐看似特殊,却没那个缘分。
    一方面这个时代,高门大户的女儿家,往往在小时候就订下亲事;另一方面,安朗犀既看重其表姐,许是顾忌着所谓“刑克”吧?
    聂昕之表示:“知鱼乐否,容儿何必叹息。”
    郁容闻言笑了:“是极是极,聂真理同学。”
    “聂真理同学”很是正经地“嗯”了一声。
    郁容不由莞尔。
    之所以叹,是叹安朗犀的遭遇太……惊奇罢了。
    说“惨”不过是随口之言,倒真没觉得其人真可怜。
    至少,郁容所认识的安校尉,活得有目标,每天积极向上,也是自在。
    婚姻什么的何必着急,放在现代,二十七八的大小伙没对象的一大片,以安校尉的家世与本人的职业,想找个媳妇儿还不容易,归根到底不过是想与不想的问题。
    胡猜乱想一通脑补,眼看到了家,郁容敛起纷杂的想法,收起乱操心的心。
    接近一整宿没合眼,真真的困顿极了,等会儿补个眠。
    睡足了起床再打点行装。
    今日是赶不及回雁洲了,休整好了待明儿出发也不迟。
    反正,阿若的结契礼其实还有将近二十天的时间呢,再怎么磨蹭都来得及。
    若非自个儿乱担心,根本不必赶这时间。
    头脑混沌的年轻大夫,一到家就犯迷糊了,洗漱都是聂昕之帮着打点,什么时候睡着了根本不自知。
    隐约好似一阵嘈杂,鼓敲着耳膜。
    缓缓地睁开了眼,意识尚有几分迷昧。
    郁容木呆呆着望着床帐发了一会儿呆。
    倏而坐起身,回想起模糊间好像听到的动静,不再赖床。
    夏季着装方便,少刻人便出了卧房。
    “安校尉?”
    忽而在卧房门外,看到衣衫不整、整个人焦虑异常的青年郎卫,郁容一时惊讶不已:“你这是……”
    “怎么了”没问出口,便见对方猛地撩起衣摆,单膝跪地:“求小郁大夫救我表姐一命。”
    郁容吓了一跳:“发生了甚么?她不是……”
    生产顺利得很吗?
    安朗犀咬牙:“那孩子……据凌家说是蛇胎,是为妖孽,便要溺毙,表姐死也不愿,凌家竟恃强凌弱,将莫须有之罪名盖在表姐头上,如今不止那孩子怕是难保,表姐其处境亦是艰难。”
    郁容吃惊。
    这……好好的,一个晚上过去,怎的就发生了这许多的事?
    话说回来,那凌家听起来牛叉哄哄的样子。
    安朗犀也是大家出身吧,其表姐为何在凌家备受欺凌的感觉,娘家人都去哪了?
    疑惑丛生,然则非是询问良机。
    郁容将注意力放回所谓“蛇胎”一事上:“安校尉请起身,你所说的‘蛇胎’是怎么一回事,拜托请仔细说明,我也好心里有数。”
    倒不是他不着急。安朗犀既然尚且有空等着他醒来,想是凌家那边一时还能稳住,怎么说这人也是逆鸧郎卫,品级不算太高,可却是聂昕之的亲信,腾出些手段临时性保护自家表姐与外甥,想也不无可能。
    边疾步赶往活死院,边听安朗犀描述。
    昨夜他二人各自归家,不多久,给安朗犀报信的凌家小厮急忙忙找上门,告知其表姐生的儿子是为妖孽蛇胎,凌家闹得鸡犬不宁,其表姐与新生儿处境堪忧。
    安朗犀转述小厮对“蛇胎”的描述。
    新生儿手足成爪状,肤色通红,浑身长满了鳞片,层层厚如铠甲。
    吓人之极。
    因着小厮一开始只听到婴儿啼哭,隐约听到喊什么母子平安,惦记着忧心如焚的自家主子,慌慌张张就跑出来报喜信。
    谁也料想不到其后急转直下,居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没管凌家什么乱七八糟的后宅八卦,郁容凝眉沉思,一边分析着所谓“蛇胎”是为何症,手上一边忙个不停,收拾着医药箱。
    安朗犀还在说:“属下多年走南闯北,也耳闻过‘蛇胎’相关的异人异事。
    “皆道‘蛇胎’是多行不义,鬼气上身,孕化成妖胎。”
    郎卫摇头:“往常我只当是人云亦云的野闻,却不想……
    “表姐是为至善之人,如何多行不义?恐是凌家欺人之言,然,我那外甥确真是‘蛇胎’。
    “属下跟随小郁大夫左右,算是开了眼界,便揣测这‘蛇胎’者,许是你所说的……”
    他回忆了一下,道:“皮肤病?”
    尽管尚未确定“蛇胎”的具体情况,郁容仍是安抚地冲校尉笑了笑:“你说得没错,鬼魅之说荒谬不经,所谓妖胎者,往往不过是……嗯,先天的病症,如得及时救治,有些能根治。”
    但也有更多,如是基因缺陷类疾病,治愈却是有心无力,顶多让病情好转稳定一些。
    丧气之言不好说出口。
    郁容沉吟了片刻,道:“蛇胎者,听安校尉之说法,倒是与我师父曾遇到的一病患相似。”
    安朗犀听了,面上顿时一扫颓丧:“当真?”
    郁容微微点头:“那人是后天得病,唤作‘蛇身’,正如安校尉所说的,是为一皮肤之疾病,我师父称之蛇鳞病,在海外也有唤鱼鳞病。”
    安朗犀道:“我外甥便是蛇鳞病?”
    “许是蛇鳞病,”郁容思索着说明,“其为先天蛇胎,更可能是鱼鳞病样红皮病。”
    安朗犀面色微喜:“小郁大夫既是知晓这类病症,可是也有治愈之妙方。”
    郁容默了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该怎么说?
    不管是他说的哪一种情况,以他之医术,哪怕是回到现代,也无根治之法。
    安朗犀十分敏锐,见其犹疑之态,脸上一点喜色渐渐淡去。
    郁容当即开口:“无论如何,先去看看那孩子……至少,竭力医治,能缓解蛇胎之症。”
    起码让大家明白,蛇胎是生病了,而非妖孽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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