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气氛沉静了一些。严叙摆明了会帮徐桥找孩子,他语气镇静地出了几个可靠的法子,也让徐桥焦灼的心稳定下来。没过多久,徐桥便说:“那就这样吧,我挂电话了。我出去找曲意和孩子,顺便低头跟他认个错。”
    严叙道:“行。”
    临近结束通话之际,徐桥忽然说:“谢谢你。”
    严叙却不领情:“你应该和我道歉。今天是我和西宁的纪念日。”
    徐桥一怔,又哇哇地说着什么。严叙果断挂断电话。
    柯西宁幽幽道:“今天什么纪念日?我怎么不记得?”
    严叙想了想,道:“小琉璃首映?”
    柯西宁并不买账,他无言以对地吐槽道:“这算什么纪念日?”
    严叙又说:“和好日。”
    柯西宁没明白。
    严叙道:“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西宁,前两天你好像在和我生闷气。”
    的确在生气,严叙的用词还挺准确——生闷气,独属于柯西宁所有的方式,电话照常接,视频照常聊,短信、微信照常发,也没刻意冷战。可严叙就能感受到柯西宁又把他推远了一些。
    柯西宁死不承认,反驳道:“没有。”
    严叙据理力争:“有的。”
    “没有。”
    “有的。”
    “没有。”
    “……”
    如此重复了五六遍后,柯西宁先破功忍不住。他哈哈大笑道:“严叙你……好幼稚啊。”
    究竟是谁更幼稚?严叙失笑着摇了摇头,他不过是觉得柯西宁这副嘴硬的模样挺少见的,配合他一起玩玩而已。事到如今,柯西宁也没什么隐藏心事的想法了,他想了想,有点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我在书房的抽屉找到了一份文件。”
    严叙若有所思。
    “资料,详细地介绍了一个孤儿。”柯西宁吸了口气,继续道:“他叫皮皮。你如果想要收养孤儿的话,我很开心也会同意。但这也算大事吧,我比较希望你和我谈一谈。”
    严叙忍不住勾了下唇角,似乎在憋笑。
    “我是好好在和你商量。”柯西宁微怒,“你笑什么?以前也是这样,什么都一个人擅自做决定。实际上我早可以把这件事摊出来和你说的,可我更想由你亲口告诉我,这几天一直在等你提,可你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严叙道:“这让你对我失望?”
    “也不算失望吧。”柯西宁别过脸去,掩饰心虚地咳嗽了两声,心道之前确实有些失望。但也不知严叙给他撒了什么迷魂粉,自从他和此人和好后,秉持着能快活几天就快活多久的想法过,心态平和了许多。这两天再怎么端架子,一想到要见面,他就跟失忆了似的,越活越回去,先是暗示于倩雯可以把电影票的座位透露给严叙,又忍不住打扮成严叙最喜欢的青春活泼模样,真等到接触,他轻轻一撩就上钩,若是徐桥那几通电话没来,他还不知在床上放荡成什么模样。
    严叙原还有意逗他,可见柯西宁一副纠结的模样,又不忍心了。
    他倾身抱住青年,轻声道:“西宁,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嗯?”
    ……什么误解。
    严叙是暖源,也像是光源。柯西宁忍不住磨蹭了两下他温暖的胸膛。
    “这两人世界都还没过够,我怎么会无端去哪里弄来一个小孩。”严叙解释道,“那可怜的孩子是徐桥对象瞒着他收养的。”
    第121章 曝光
    文曲意此人, 看似冷若冰霜,傲世无双,仿佛是一个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冷美人。他骨子里又是极柔软、炽热的人物。徐桥曾笑盈盈地对柯西宁介绍爱妻, 措辞却是说文曲意很是喜爱柯西宁早年饰演的霹雳侠。当初柯西宁的脑海还闪过一丝疑惑, 心道文曲意是个成年人,还是个知名的艺术家, 怎么会爱看这种小孩子喜欢的动画片。
    可事实就是这样。每一个体都是矛盾的,譬如严叙全身打满“条条框框”的印记, 却能为柯西宁破格冲出枷锁, 在不同地点做一些令人咋舌的羞人事。又譬如徐桥, 多么自恋且自大的人物,和文曲意的相处却始终处于弱势,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亦或是譬如文曲意, 外人瞧着高岭之花一枚,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他与徐桥的相处完全蜕变为幼稚的孩子心性。
    徐桥因为公事繁忙,将近一周没有和爱人团圆。一日冰雪消融, 乍暖还寒,看起来是个好日子。徐桥如同往常一般回家,他一手撑着两人高的北欧风梨花木鞋柜, 嘴里呼出一团暖气,喊道:“乖宝,老公回来啦。”
    没人回应他。
    这很正常。徐桥每次肉麻兮兮地喊文曲意昵称,或者自称老公之类的, 文曲意都懒得理他。听到装作没听到,一个人懒洋洋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捧着老年人最爱的养生花茶杯,一口口小心翼翼地喝着——因为他很怕烫。
    文曲意没坐着,他身穿围裙面无表情地拿着锅铲,浑身充斥着苦大仇深、生人勿近的排他气场。本专属于他位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异国小男孩。这小孩外表漂亮得有点过分,肤如凝脂到吹弹可破的地步,卷曲的睫毛乖巧地耷拉下来,即便被不知谁剪了个坑坑洼洼的锅盖头,也难掩惊人的容貌。
    小男孩定定望着手中的牛奶,小短腿来回地晃悠着。从来不下厨房的文曲意貌似为了这小孩,试图在这乌烟瘴气的厨房里闯关。徐桥心惊不已,上前走了几步,凝视着文曲意的背影,内心无比复杂。在徐桥的认知里,艺术家是坚决不能碰油烟的,特别是他家乖宝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顶多碰碰颜料和画纸……以及他的身体。其他都不可以碰,毕竟他那完美的身材也是艺术品嘛。
    他的乖宝,徐桥捧在手心里怕冷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竟然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孩亲自下厨!
    徐桥气势汹汹,道:“他是谁?”其怒意和心酸程度堪比被戴绿帽子。
    文曲意忘开油烟机,呛得灰头土脸的。他神色依然淡淡,说道:“我儿子。”
    徐桥泪流直下,心道果然被戴绿帽子了吧。
    文曲意顿了下,脸颊微红、面若桃花,他说道:“也是你……儿子吧。来,皮皮,叫大爸爸。”
    三道惊雷直往徐桥的天灵盖劈。无数声“轰隆隆”无间歇地萦绕在天花板。
    文曲意家世显赫,天性柔软,孩童时期就被保护得很好,如果用花来比喻,他就是一朵温室里的玫瑰,从未经历过风雨飘零。徐桥担心他心软收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这孩子养大,亲生父母找上来要孩子,容易演变成一个不小的麻烦,怎么着也得把这小孩的出生经历好好调查一番才安心。
    ※
    先办正经事要紧。严叙起身,穿着棉拖走到落地窗前,拨了个号码。寒暄几句后,进入正题。不一会儿,关于皮皮的资料就从他的手中流了出去。
    “徐桥公司最近出了点麻烦,他周旋于其中抽不出身来。”严叙办完事坐到床边,笑了笑,自我调侃道,“他想着我就是一个闲散人员,老婆也不在身边,索性就把这麻烦事扔给了我。你在书房看到的三岁男孩资料……就是他家那小孩的。”
    原来如此,一场乌龙。
    柯西宁遗憾道:“我有点伤心……我还挺喜欢皮皮的,结果是别人家的。”
    严叙不以为意道:“这小孩离家出走了。找到了先给你玩一阵,再还给徐桥。”
    柯西宁气得抖了抖嘴唇:“……”
    他怒道:“小孩是用来玩的吗?”
    “开玩笑的。”严叙双手举起,连连失笑投降。他问道,“不过你和那小孩也没怎么接触过,怎么就喜欢了?嗯?”
    “颜值啊。”柯西宁很诚实地说道,他真没看过生得比皮皮更好看的小孩了。
    严叙哦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怕打碎柯西宁玻璃心似的迟疑道,“西宁,你知道西方人的保鲜期很短吗?你不用羡慕徐桥,等那小孩长到十七八岁,就不长这样了。”
    这是个定律。欧美人五官立体、皮肤冷白,年少时个个出落得宛如小天使,但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长残。对他们来说,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三年后的自己都与可能不认识三年前的自己。相反,亚洲人就稍微抗老一些。
    “他不是欧洲人。”柯西宁不满道,“欧亚混血。不会残的。”
    柯西宁说得也是真话。欧亚混血,一般性来说,基因对抗下,大部分混血儿成熟后的脸孔亚洲脸的比例偏多。何况皮皮那副脸孔,简直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把两大血统的长处揉捏在一起,创造了这样一张得天独厚的面孔。
    严叙道:“你是在为别人家的小孩……和我计较吗?”
    “没有。”柯西宁否认道。
    严叙换了个话题:“你之前是误会我擅自领养小孩,不和你商量,所以生气吗?”
    这次柯西宁纠结了好一会儿。
    他诚实地点了点头。
    严叙找到柯西宁心底不安的症结,说道:“同样的错误我怎么会犯第二次。放心吧。”
    柯西宁早就不介意。他犹豫地说道:“那领养……要不、我们也领养一个吧。”
    严叙与柯西宁侧脸以对,两人亲昵地接了一个吻。唇分,严叙微笑道:“没门。”
    对方语气沉稳,姿态从容。柯西宁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陈皮皮,不对,现在应该叫徐皮皮。这孩子身世坎坷,患有轻微自闭症,被一对便宜夫夫领养。文曲意心有力而力不足,其人也不是个活泼热情的个性,养起孩子来十分吃力,经常沉默地大眼瞪小眼。徐桥则本就不太满意这平白无故得到的电灯泡,时不时冷眼以对。
    小孩好不容易快要转好的自闭症又被这两人重新捣腾出来。他心思细腻,领养次日就敏感地察觉到了徐桥对他有意见。徐桥又经常和文曲意争吵,近期吵架的来由绕着皮皮团团转。皮皮一日听到他们的吵架内容,觉得自己是两位爸爸的累赘,小小的一个人,当即就下了离家出走的决定。
    他独自回到小房间,收起自己的小包裹,抹着眼泪忍辱负重地离开新家。
    徐皮皮离家出走两个小时后,被文曲意找回。严叙的人脉关系都没怎么派上用场。
    ※
    与此同时,《小琉璃》出乎意料地在网上走红了起来,虽然有点走黑红的路线。
    观众对这部片子的评价褒贬不一。不少打五分写长评不乏赞美之词的,也有打一颗星说“烂片”的,两派阵营比例各占一半,一时之间拉锯不下。
    三星——“剧情老套俗气,围绕着两个男人的感情转圈,几乎没有中心内涵,毋庸置疑,这又是个陈腔滥调赚女性眼泪的大烂片。好在两位主角演技十分上线,把这种狗血的片子演得清新脱俗,三分是给演员的,和整个片子没什么关系。”
    五星——“和同学看完这部影片,为片子究竟好不好差点吵起来。不明白他怎么想的,一个男人都看哭了还厚着脸皮说剧情是七八年前的梗,一点都没有新奇感。不多说,给五分。”
    一星——“看完后回头看了眼导演名字,恍然大悟……怪不得啊。这不就是著名的苦情戏导演张泽吗?他的电影没有一部不煽情的,还都是介于文艺片和爱情片之间的玩意儿,之前接受采访还说励志要拍出引起观众情感共鸣的影片,要靠这种影片拿奖。我说你一个老大爷们,怎么天天拍这种哭哭啼啼的,能学学人家欧美片,搞点炫技的剧情片吗?还有,我劝张导醒醒,要靠这部影片拿奖估计不可能了,白瞎了阵营。这部戏床戏真实的程度让我觉得更像个色情片……”
    五星——“我觉得各位都有误区。为何你们都觉得国外那些热血澎湃的英雄主义片就一定好?像这种情感细腻感情深入的影片也很不多见啊,更不用说主角颜值和演技都上线。还有什么是神转折?刘梨身份的揭露我认为都有埋伏啊,不好好看、看不懂硬要把锅推给编剧和导演。”
    总之,在剧方没有请一个水军的情况下,《小琉璃》单纯依靠它独特的话题度,在市场上引起水花。不少观众愿意争论它究竟是“好片”还是“烂片”这一命题。随着影片排片量逐步上升,网络上两方阵营掐架的势头越来越火热,不少本来对此剧毫无兴趣的观众也冲着这份好奇走进了电影院。但由于题材受限,观看者始终有限。同期前影后齐悦的新戏上映,气势汹汹,后期挤走了影院大部分的排片量。
    《小琉璃》上映第五天,票房终于过亿。这不是个特别优异的成绩,但对一部成本不高的电影来说已是不俗。与票房截然不同的是,它的网络话题讨论度始终居高临下,毕竟影帝和当红小生九年前拍的同志片,单这一噱头就足以观众们热火朝天地讨论。在这一方面,其他同期影片望尘莫及。
    半个月后,《小琉璃》下架,总票房三亿不到。
    剧情里的遗憾被观众映射到现实。不少严粉和柯粉都默默转变为两人的cp粉,憧憬着这两人现实中也能有所交集。她们大部分都是理智粉,不期许两位能够谈对象,盼望着他们不是仇敌,只是感情较好的朋友就足够。
    #严苛夫夫#声势浩大,俨然已成为娱乐圈呼声最高的荧幕官配。
    《小琉璃》的上映和下架,区区半月不到的时间。它却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穿梭于时光隧道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却横生了许多连当事人也没预测到的枝端。
    《风水大师》被某知名台买下版权,即将播出。该剧收音不好,柯西宁无奈重返录音室配音。一天的录音顺利结束,柯西宁准备返程,却意外接到了一人的电话。
    对方的状态很不好,声音嘶哑,充满愧疚。
    沈新南自责道:“抱歉……西宁,我不是故意把你和严叙的事说出去的,那天真的喝多了。”
    第122章 告密
    天气太冷了。冷到这种程度, 一溜烟展望过去,街边几乎没有一丝人气。柯西宁孑然一人在这条街上行走,打电话时难免低了低头。他后脑勺的头发被修剪得很是利落清爽, 导致那截修长到接近性感的后颈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人前, 像一支纤细脆弱的傲梅,只要有心人抓住后一捏, 即能被轻易捏断。
    对面矗立着这块区域最具有代表性的建筑物,它才建造两三年, 砖瓦成色还很新, 整体模仿国外西式风格。米白色和深咖色相互拼接, 宛如一个巨大的提拉米苏蛋糕,外表上的甜腻让它在寒冷的露天环境给人一丝丝难得的温暖。司机见柯西宁风尘仆仆地走过来,很有眼色地把车停到他跟前。
    沈新南这三言两语的, 前言不搭后语。这含糊其辞的态度,让柯西宁产生一瞬间的迷茫,他略略停住脚步,严肃道:“你说什么?什么叫不是故意说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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