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岳怀音敛衽含笑:“您这样说,我心里真是高兴。”
    许氏和王婶面面相觑,眼眉里都是笑意得意,她们因带着钱,要早些回家,岳怀音还特地派了个下人一路护送,自然,也是把小晚的娘家摸清了。
    且说凌朝风到下午,才被县太爷放出来,可笑的是,县太爷竟然都不记得自己曾把凌朝风关起来,只记得他发了好大脾气,还和岳怀音念叨来着,但不论师爷怎么提醒,他都不记得自己关过凌朝风。
    那是自然的,因为凌朝风说,他最好是进了大牢,这样才能证明不是他把人送去衙门口的。虽然相公只是这么一提,可小晚就满足他了,让县太爷“失心疯”,轻而易举的事。
    这件事,虽然很蹊跷,凌朝风依然无法释怀到底是什么人暗中帮他,但终究也是圆满了,若真叫县太爷煽动村民来客栈闹事,他也不好对付,毕竟都是被逼得绝望了的无辜百姓,难道大打出手,甚至大开杀戒?
    回到客栈,小晚早就等在门前,烧好了热水,把相公拽进澡房狠狠刷了一遍。
    凌朝风哭笑不得,说他的皮都要被小晚搓下来了,小娘子却说,到底是坐了一夜的大牢,不刷干净怎么能去晦气。
    “说起来,青岭村那边,要不要去看看?”凌朝风道,“不过既然银子都回来了,你家的钱也该拿回去了。”
    小晚说:“那就不必管了,我爹夏天回来时,我再给他一些。”小晚依然冷漠,更不忘道,“当然,这都是相公挣的钱。”
    凌朝风挽过她,小晚没脱-光,但是衣裳已经被打湿了,滑腻腻地贴在身上,勾了出窈窕的身姿,软绵绵地摸在手里,直叫人心里发热。
    他道:“你终日照顾我,又在店里干活,和一起我分担喜怒哀乐,往后不论赚多少银子,都是咱们一起挣的。你想怎么花都成,知道了吗?”
    “知道是知道。”小晚娇嗔,“可你的手往哪儿搁呀,凌掌柜,天还没黑呐。”
    他们温存了片刻,待得洗漱干净出来,彪叔做了好多菜,一家子围坐着,把大庆也等来了,欢欢喜喜吃了顿饭。
    大家筹划着端午节去黎州府怎么玩,小晚想好了,出发前她会许个愿,希望那两天,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客栈,连一只苍蝇都不要飞进来。
    夜色渐深,浮躁了数日的白沙镇和周边的村子,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虽然这次一闹,各家各户都把家底露了出来,但这里本就不算穷乡僻壤,且大齐国富民强,一处水土丰沃的地方,百姓们有些家私,才是应该的。
    可没能从村民手里捞一笔,县太爷到底心里不自在,这日夜里来了思韵阁,狠狠地痛快了一场。
    身后的男人终于缴械了,趴在床上喘着气,岳怀音漠然起身,清理身体。
    知县的手胡乱地mo,让她嫌恶至极,可男人一转过脸,她便温柔相待。这变脸的本事,访仙阁的姑娘人人都会,男人喜欢什么,她就能变成什么,简直刻入骨髓。
    “怀音,以后跟着老爷,保管再不敢有人欺负你。”知县伸手把玩她的雪团子,说道,“你也不必惧怕我家那几个,老爷我在家说一不二,你若愿意,我娶了你也不是难事。”
    似曾相识的话,如今听来令人作呕,可曾经从建彰的口中说出,每一个字都是珠玉,那是她心底最纯粹美好的一段感情,那些年,建彰把她捧在掌心。
    如今,即便没有了,也轮不到任何人来践踏,凌朝风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怀音,你可愿意去老爷府,做个姨娘?”知县坐起来,把她搂进怀里,“老爷往后,就能正大光明地疼你了。”
    岳怀音眼波婉转,柔声道:“大人,从来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奴家就爱您偷偷的来,咱们偷偷的好。”
    知县大笑,将她亲了又亲:“真真是个心肝肉儿。”
    岳怀音道:“大人,奴家只想开一家脂粉店,老老实实过日子,能好好伺候您,再不求别的。可镇上的人都嫌我厌我,倘若将来有人来欺负,还望您能护着怀音。”
    “这点小事,还用要你来说?”知县大人哼哼道,“过些天,我端了其他几家脂粉店,我叫那些女人们没处去买,全来光顾你。”
    岳怀音笑而不语,背过脸去,忍着恶心,让他继续抚mo自己。
    她要在这里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再把建彰等来,才能,好好看着凌朝风和穆小晚,自食其果。
    转眼,便是五月初五,大齐国上下都热热闹闹过节,凌霄客栈两架马车不急不缓地奔来,素素和小晚挑着帘子,嬉笑着张望街上的光景。
    小晚问素素:“我以前觉得白沙镇就很热闹了,来了黎州府才知道自己见识少,可黎州府已经这样,难道京城比黎州府还热闹?京城里的人,怎么过端午?”
    素素笑道:“习俗倒也差不多,但街比这里的宽,楼比这里的高,人也比这里的多,还有巍峨的皇宫。”
    她拿出钱袋,对小晚说:“你这个月要过生辰了,我把我攒的钱都带来了,你挑一件喜欢的东西,我给你买。”
    小晚愣了愣,是啊,她要过生辰了,十几年没过过生辰,虽然记得自己哪天生的,可每年都要等过了,才想起来,自己又大一岁了。
    下了马车,小晚跑到凌朝风身边,问道:“相公,你是几时生的?”
    凌朝风笑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对了,你的生辰要到了。”
    小晚说:“所以我也想知道相公的生辰,我们成亲都这么久了,怎么都没提过。”
    凌朝风轻轻拍她的额头:“是你自己笨,你不记得了,我是我爹娘捡来的孩子,他们也不知道我是几时生的,自然过不过生辰没什么要紧,我和爹娘从来都不惦记。”
    正文 089 相公的生辰
    虽然知道凌朝风是被捡来的孩子,可小晚却很自然地只把他当正常人家的孩子看。
    毕竟已故的公公婆婆,把他当亲生子培养,更将一生的心血都传给他来继承,就好像怎么也看不出来素素和陈大娘不是亲生母女,小晚就不会把素素和自己都归为是继母养大的孩子。
    “那不如,从今往后,相公和我一起过生辰,咱们都是五月二十七生的,好不好?”小晚扬起笑脸,“这样我就能和你一道庆贺生辰了。“凌朝风笑道:“你打算怎么庆贺?”
    小晚却是一愣,从前弟弟妹妹过生日,许氏会给他们下一碗面条卧个鸡蛋,小晚虽然从没得吃,可她现在每天都吃好东西,鸡蛋面条已经不稀奇,虽然长寿面是必定要吃的,可除了吃之外呢?
    “我一时也想不出来,若是想出来了,是不是怎么都成?”小晚问。
    “那要看什么事,难道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去给你摘?”凌朝风故意道,“要先问过我。”
    “小气,你就算答应我一下子,我也不能真的为难你。”小晚冲相公皱了皱眉鼻子。
    他们沿着集市逛,素素在前头喊她,凌朝风便笑:“去吧,别跑远了,若是走散了,就原地站着别动,我来找你。”
    “记着啦。”小晚应道,便跑去素素那边,与她嬉闹着逛各式各样的摊子,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凌朝风,向他招招手。
    他们买了些东西后,先去住宿的客栈落脚,吃过午饭,带上一些好玩的好吃的,凌朝风便领着小晚和素素,还有二山,来孟府拜访。
    孟夫人没有为难他们,很顺利地让他们去见了连忆,只是一路往闺阁走,这家里的光景一回不如一回见到的模样。原先光是看守连忆的婆子丫鬟就有五六个,现下整个家也不见得能找出五六个下人。
    小晚觉得孟知府身前总该留了些私产,但是连忆说,都拿去给他哥哥还赌债了。
    “我嫂子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连忆苦笑道,“我哥哥去追,却被亲家留下,正商量着要做倒插门女婿,我娘为此每天都哭,说她的儿子孙子都要没了。”
    连忆诉说着家里的变故,神情却是淡淡的,并不为此难过,叮嘱小晚:“我只是告诉你现下家里是什么光景,不是向你哭穷诉苦,你们不要误会,更不要去接济我哥哥,他本性虽不算太坏,但好吃懒做,你们接济他,他就更不长进。”
    小晚说:“我把银子留给你,你自己看着花,或是给孟夫人贴补贴补,这样也不行吗?”
    连忆摇头苦笑:“我娘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拿给我哥,我宁愿和他们一起吃糠咽菜,我也不要被他们利用,糟蹋你们的好心。就算将来二山飞黄腾达了,我也要掂量着照顾他们,而不是养他们一辈子,他们是我的亲娘哥哥,又不是二山的。”
    小晚知道,连忆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她既然不肯要钱,自己强给只会为难她,而素素在边上轻轻推了推她,轻声说:“二山还等着呢。”
    于是她们一起搀扶连忆,她的腿还不能落地,拄着拐杖勉强能走,便一起到了闺阁外的院子里坐坐。
    二山和凌朝风本都是等在院门外,他们还是很有分寸,并没有让二山直接往小姐闺房去闯,只等连忆出来了,才大大方方地在院子里见面,小晚和素素则去为连忆打扫卧房。
    此刻,一阵风过,花瓣翩然落在二山的脑袋上,连忆伸手要摘,才摘下,就被二山握住了手。她嫣然一笑:“做什么呀。”
    正文 090 想要胖娃娃
    二山道:“七月我便上京了,也许直到明年秋天才能回来。连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人欺负你,你若是乐意,就搬去客栈住,住我的屋子。”
    连忆含笑摇头:“你不要担心我,家人再不济,也是我的责任,我娘终究是生我养我一场,我不能不管她。但前程是你的,将来你若大富大贵,我更不会让我娘成为你的负担和累赘,我心里有分寸。”
    “家人……”二山目光一沉。
    “我这样说,你不高兴了吗?”连忆见他神情忽然变得暗淡,不禁问,“我哪里说不对?”
    二山忙摇头:“你说的很对,我只是……不忍分别。”
    连忆笑道:“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我们都要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二山捧着她的手,轻轻吻了细嫩的手指,连忆顿时粉面通红,稍稍挣扎了一下,反是叫二山越发用力,将她搂在怀里了。
    素素和小晚在楼上瞧见,嬉笑着赶紧退回屋子里,小晚使坏问素素:“大庆有没有拉过你的手?”
    素素瞪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小晚道:“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素素笑道:“他好像在攒钱,大概是要攒了多少钱,才敢对我开口,我也不着急,时候到了,自然就成了,我还有什么等不起的。”
    小晚捧着腮帮子说:“你和连忆都这样好,先互相认识,然后情投意合,不像我,两眼一黑就嫁出去了。”
    素素嗔道:“你还不知足,掌柜的这样好的男人,世上难再有了。而我哪里比你强了,我到现在,还在犹豫要不要对大庆说清楚,万一哪天他从别人嘴里听说,万一哪天我那混账哥哥找来,这些个万一,我和我娘光是想一想,就瑟瑟发抖。小晚,便是到如今,我也不能真正安心,你若说羡慕我,真是辜负老天给你的福气。”
    小晚拉过她的手说:“不怕,有你家掌柜的在,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素素点头,何必为还没发生的事烦恼,便笑道:“咱们掌柜的真是厉害,你说那些骗子,到底是谁抓了捆了送来客栈的呢,掌柜的在五湖四海,到底有多少朋友。”
    小晚没做声,跑去叠被子。
    这几日,相公各处走访,还打听了那些骗子的来历底细,可始终没找到暗中帮他的人,他怎么能知道,帮他的人,就日日在身边呢。
    小晚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安,她越来越估摸不轻玉指环的神力,是不是保佑二山考中状元,也随便许个愿就行?这神奇,会不会在哪一天突然消失,没有了戒指的加持,小晚就什么也不能,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太依赖她。
    “叫我说啊,一定是菩萨显灵了。”素素自言自语,麻利地擦拭着桌椅,乐呵呵地说道,“掌柜的人善心好,老天爷怎么忍心他蒙冤受屈,往后再等等,等二山弟弟考了功名做了大官,那混账县太爷,就该老实了。”
    提起那个糊涂知县,小晚记得街上杂货铺的人说如今是他养着岳怀音,若是真的,那岳怀音为何要这样糟践自己?
    虽说从此与她们再不相关,可小晚还是记得初遇时,被岳怀音的美貌惊艳,将她视作仙子般的人物。在白沙河码头,她也毫不犹豫地就出手相助,她的人性里,至少曾经有过几分好。
    就连素素也莫名地想起来,没来由地轻轻一叹:“那时候岳怀音在马车上对我说,女人家最不该轻贱自己,她那么生气那么激动,说什么身不由己。可如今,她把她自己说过的话全忘了。”
    小晚道:“相公说,人心要变,是谁也拦不住的,可她到底是从哪儿开始变的。”
    素素摇头道:“她一面爱慕掌柜的,一面又对过去的主人痴痴不忘,现在能毫不犹豫地对县太爷投怀送抱,这个人真是奇怪得很。”
    小晚心中一个激灵:“婶子曾经提醒我,说我对她太刻意生分,指不定就会刺激到她,难道真的是我的错?”
    两人都没得解,小晚生气地说:“可我凭什么要对她负责,真是没道理。”
    素素劝她:“都怪我,才叫你欠她一份人情,结果变成现在这样。”
    小晚笑而不语,心里想,这样往下算,可就没底了,她岳怀音若不来白沙镇,可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相公说得对,单单是她与定国公的恩怨,换了别的地方,一样会发生。
    说到底,是岳怀音自己根本不知道,她该怎么才能好好活着。
    “再也不想了。”小晚下定决心,“素素,我们再也不提她了,我们欠她的人情,那天你扑上去救她,也算还清了…”
    “嗯。”素素答应,笑道,“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你可要记得想好买什么让我送给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小晚心里倒是有一件很想很想实现的愿望,但是相公说了,什么都要先问过他,而这件事,问了他,他一定摇头,不问他,小晚一个人办不到。
    夜里,他们去逛了黎州府的端午夜市,之后回到的客栈,小晚在屋子里洗澡,素素跑来张婶的屋子,与她合计一道给小晚买件什么东西当生辰礼物。
    婶子笑道:“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晚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这孩子不贪心也不浪费,容易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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