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小姐。”忽然听得婢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知县大人来了。”
    岳怀音嫌恶地闭上眼睛,可是那个男人很快破门而入,乐呵呵地说着:“怀音,老爷给你拿膏药来了。”
    婢女们关上门,很快就退下了,不知今晚小姐又要如何被知县大人折腾,她们就是不明白,小姐为什么非要依附县太爷,哪怕离了白沙镇去别处落脚,也好过成为知县的玩物。
    几个年轻漂亮的丫鬟,最最怕哪一天,小姐把她也塞给县太爷。
    一晃眼,已是六月末,炎炎夏日尚未有离去的意思,七月就要来了。
    新婚的素素已然回来上工,这几天,大家都忙着给二山收拾行李,此番凌朝风托了威武镖局的人顺道带二山上京,客栈里的人,待送出黎州府,便不再往前了。
    这一日,小晚的爹回来了,经过凌霄客栈,便进来看看女儿。
    小晚问:“怎么夏天都要过去了才回来?”
    穆工头笑道:“接了一笔活儿,刚好做到现在,夏天给的工钱也多,我便想这趟干完了回来,到明年再出去。年纪大了,一年不如一年,再做两年,我就回家种地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打量小晚,笑道:“瞧着比正月里又好了些,小晚,是不是胖了?”
    小晚不想提起自己有孩子,不愿爹爹回去和许氏一说,被那女人在背地里诅咒,只笑道:“天天好吃好喝的,能不胖吗,他们还嫌我瘦呢。”
    正文 095 撕破脸皮
    穆工头又细细打量了小晚一番,说:“胖一些好,胖一些好。”
    凌朝风前来寒暄几句,小晚原本早就给父亲准备了一些东西,照旧让她拿回去,正好大庆拉货回码头路过,素素便让他把小晚爹送回青岭村。
    穆工头见客栈里又多了生面孔,小晚身边有了年纪相仿的姑娘作伴,心知她过得越来越好,也就放心回去了。
    大庆把他送到家门口,穆工头谢了又谢,下车后自己拿着行李进门,这会子村里的人都在地里,左邻右舍都没见人影,俩孩子也不知野去哪里玩耍。
    他径直往家里走,刚要推门,听得里头娇-喘迭起,自家女人的声音喊着:“亲哥哥,亲爸爸,我要死了……”
    穆工头脑袋一嗡,一脚踹在门上,那门从里头反锁了,他丢下手里的东西,抡起靠在墙上的镰刀就劈了下去。
    家里顿时鸡飞狗跳,许氏竟然和隔壁王婶家的勾-搭上,把俩孩子撵出去玩,拉了男人在家偷-情。
    穆工头冲进来时,他们还没来得及穿衣裳,许氏随便扯了衣裳盖着身体,但也能看见,里头光得像大白猪。
    “你们!你们!”穆工头气疯了。
    那王婶家的,也是个怂蛋,竟然朝穆工头跪下磕头,求穆大哥饶他一回,说他再也不敢了,又说是许氏勾-引他,硬把他拉进来。
    穆工头却不理会,把床上的衣服一归拢,扔到门外,拿着镰刀搬了一条长凳拦在门前,要等着隔壁家的回来,要等着左邻右舍回来,好好看看这对狗-男女。
    彼时大庆的板车还没走远,听得吵闹声,自然要回眸望,便见穆老爹把好些衣裳扔出去,屋子里女人哭男人求,他心里一咯噔,顿时明白了什么事。
    驾着骡车迅速回到凌霄客栈,素素拿着一碗绿豆汤来迎他,笑盈盈地给他擦汗,可大庆却抓着她的手轻声说:“素素,小晚家出事了,你说,我该不该多嘴?”
    素素一怔,问:“怎么了?”
    大庆便把穆工头回家抓了奸的事告诉她,叹道:“这会儿不定闹成什么样了,在我们村若有这样的事,男男女女要被拉去浸猪笼的。”
    素素叹道:“那女人活该,可怜小晚的弟弟妹妹,还有她爹。”
    大庆继续回码头上去,素素一脸尴尬地回来,把绿豆汤的碗送到后厨,被张婶瞧见了,问她怎么回事。
    素素朝楼上看了看,估摸着小晚还在睡觉,才轻轻告诉了张婶,张婶哭笑不得,插着腰说:“真是什么破烂事都能有,这两年我真是大开眼界。”
    素素道:“您看,要不要告诉小晚。”
    张婶点头:“告诉她,回头别人说来,她不知道,那才丢脸。那许氏是死是活,她也不会管的,若真是浸猪笼死了,小晚倒是能名正言顺地赡养她爹了。”
    青岭村里,王婶从地里回来,才靠近家就被人拽着往这里拉,已经有七八个村民在看热闹了,她当时还没想到出了什么事。
    惊见自家男人衣衫不整地被关在穆工头家里,炕上还有个许氏扯着几块布遮羞,她顿时明白出了什么事,怒火冲头,尖叫起来,冲进来抓着许氏死命地揍她。
    王婶疯了,一边打一边大声斥骂着:“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偷我男人,你这个贱-货,我帮你看家看孩子,给你做这么多事,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竟然爬到我头上来。”
    聚集的村民越来越多,纷纷数落许氏的不是,还翻出她曾经虐待小晚的旧账来,有人把村长找来,照村里的规矩,出了这样的事,狗-男女都要被脱-光了绑在地里晒上三天,能不能活的,就看他们的命了。
    眼下最是日头毒辣的季节,莫说三天,晒上一天就活不了了。
    关键时刻,王婶还是向着自家男人,不再来扭打许氏,跪在地上求穆工头,求村长,绕过他家男人。王婶的公公也挥着拐杖来,把儿子一顿打,哀求村长和穆工头开恩。
    穆工头气得脸色铁青,拼命地抽着烟,村长说只要他点头,就饶了这对人,毕竟村里若传出去这种破事,大家都脸上无光。
    王婶跪在他脚下,苦苦哀求,说看在这么多年,她帮着照应这个家的份上,看在他们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把额头都要磕破了,穆工头终于点头了。
    王婶哭着把自己男人拽回去,围观的村民也被村长赶走了,家里重新安静下来,文保文娟吓得不敢进门,坐在门口哭。
    屋子里,许氏被王婶打得不成样,忽然见自家男人提着荆条进来,她吓得惨叫,滚在地上缩在角落里,哀求男人:“他爹,你不能打我了,我可不能打了……”
    穆工头恨道:“要么挨顿打,打不死算你命大,要么就给我滚,随便你滚去哪里,从今往后再不许踏入这个家门。”
    听说要把自己撵出去,许氏反而被激怒了,冲上来用尽力气嘶吼:“你每次一走,就把我撂在家里就是半年一年,我熬得多苦你知不知道。就算回来了又怎么样,你现在连个男人都不是了,我那么伺候你都没用。你常年在外,谁知道你在外面有没有养小女人,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还想赶我走,呸,这个家没有我,谁给你生儿子养闺女,姓穆的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你别等着我哪天晚上勒死你。”
    穆工头冷冷一笑,根本不想再吵,他这辈子也算受够了,于是一把上前抓着许氏的头发,在她的哇哇大叫里,把她推出了院门,再把一双儿女拎进来,关上门,对她吼道:“随你浪去,从今往后,我不是你男人,你也清净了。你要是赶进来,我就抽死你。”
    文保文娟嚎啕大哭,喊着要娘,许氏坐在门前也是哭,闹得沸反盈天。但穆工头对此不闻不问,回家收拾东西,给俩孩子做饭吃。
    许氏并没有胆魄跑,跑了她根本没地方去,这样子回娘家也会被哥哥嫂嫂嫌弃,就死赖在家门口,又哭又喊叫人不得安宁。
    凌霄客栈里,小晚睡饱了起来,听素素和张婶说这件事,叹了一声:“其实说起来,我也对不起我爹,我早就知道她和村里的男人眉来眼去,可我不敢说,那时候我若敢多嘴,没等她怎么样,我肯定先被打死了。”
    素素道:“你爹总不在家,她忍不住,也是有的,可忍不住难道就能偷-人么。”
    小晚摇摇头:“别管了,她若真的死了,我会养我爹,养我弟弟妹妹,养到他们能自己干活了,便是了。”
    她看向凌朝风:“相公,你答应吗?”
    凌朝风微微一笑:“别放在心上。”
    小晚则怯怯地对素素和张婶说:“我真是什么都配不上他,光是家里那点破事,就够丢脸的了。”
    张婶温柔地捏捏她的脸蛋儿,爱怜地说:“这叫什么话,掌柜的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讨了你这么个小娘子。”
    夜里,小晚窝在凌朝风怀里,一动不动的,凌朝风最知她的心思,问道:“担心你爹吗?”
    小晚含泪:“终究是我爹,哪怕把那女人弄死了,他往后也抬不起头,我怕他想不开。他年纪也大了,往后的日子带着文保文娟,要怎么过才好。”
    凌朝风便道:“明日我去看一眼如何,也好叫你放心,你不放心,我便不放心,大家都不得安宁。”
    “相公,对不起。”小晚呜咽了一声。
    “又哭了,又不听话。”凌朝风轻轻吻她,宠溺地说,“你真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为你做的,傻子,这么一点小事,你爹也是我爹,我爹娘若在,难道你不孝敬他们?都是一样的,别想了,你肚子里还有小娃娃呢。”
    小晚觉得特别对不起丈夫,总要他去帮忙收烂摊子,她过得越来越好,的确心肠越来越软,对许氏是没得商量,可是亲爹呢?
    她对凌朝风说,至少父亲是她娘曾经死心塌地跟着的人,村里人也说,她娘在的时候,她爹可疼老婆了。
    凌朝风本就不以为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何况还是妻子娘家的事,他本就有责任为小晚分担。
    如此,凌朝风第二天一早就往青岭村来,而他还在路上的时候,村里的人已经赶着下地,路过穆工头家的,看见许氏狼狈地靠在门前,纷纷指指点点。
    许氏又饿浑身又疼,哭得脑袋也胀,已是奄奄一息,忽然被人踢了一脚,竟是隔壁王婶,她放下一碗水一个窝头,对她说:“吃吧,别饿死了。”
    许氏愣了愣,王婶却道:“我给你想法子重新回家,你给我一百两银子,你偷了我男人,他被他爹打得下不了床,地里的活儿也干不了了,你赔钱也是应该的。”
    许氏愣了愣,伸手要去拿碗喝水,王婶一脚把碗踢翻,冷冷地看着她:“一百两,我们一笔勾销,若不然,我有的是法子弄死你。”
    正文 096 整个夏天没见过她
    凌朝风到达青岭村时,许氏已经不在院门前坐着,倒是见岳父坐在门槛上抽烟,见了他很是惊讶。
    家里昨天闹过之后乱糟糟的还没归置好,进了门,穆工头尴尬地说:“难得你来,竟是没有落脚的地方。”
    凌朝风放下一些东西,道:“昨天送您回来的人,瞧见了那件事,回去便告诉了小晚,小晚担心您气出病来,我便替她来看一眼。爹既然没什么事,她也能放心了。”
    穆工头眼睛一热,背过去道:“我有什么脸,叫小晚来对我好,我害得她跟着那个女人吃苦。”
    凌朝风道:“过去的事,小晚已经不计较了,您也别放在心上。”
    穆工头便问:“小晚怎么说,她想怎么处置那个女人,我听她的。”
    凌朝风道:“小晚不管,她只担心您,家里的事您做主便是。之后若有什么事,我和小晚能为您做的,也请爹别客气,您始终是小晚的亲爹。”
    穆工头鼻子也酸了,连连点头,忙着要给女婿倒碗水。
    凌朝风则道:“另有一件事,昨日乍见您来,小晚也给忘了,便是我们把母亲的坟迁到了客栈的后山,往后您若是要祭扫,只管去后山便好,自然家里其他的人,就不必去了。”
    穆工头哦了一声,却是此刻,隔壁王老爹和儿媳妇王婶,领着擦洗干净的许氏来了,乍见凌朝风在这里,许氏一哆嗦,但凌朝风不管闲事,与岳父话别后,便漠然地走了。
    许氏这会子,伏低做小,跪在自家男人面前,哭哭啼啼求丈夫开恩饶过她。
    王老爹和王婶对穆工头说,大家做了几辈子邻居,出了这档子事,彼此谁也对不起谁,可往后还在一个村里住着,还墙贴着墙的,若就此反目老死不相往来,往后孩子们难做,还叫人看笑话。
    如此云云,便恳求穆工头看在俩孩子还小不能没娘的份上,这件事就算了,两家人还是和和睦睦的,往后互相照应。
    家里最后到底怎么样,凌朝风不知道,也不关心,回来客栈告诉小晚她爹没事,小晚也算松了口气。
    听说许氏和王婶家的没有被村长绑去地里暴晒三天,她叹道:“我虽然恨她,可她若真的这样晒死了,文保和文娟将来怎么做人,她作孽的时候,就不想想一对孩子。”
    凌朝风则笑道:“既然没事了,你别再担心,好好保重身体。”
    小晚眼眉弯弯,踮起脚尖给了丈夫一个吻:“有相公在,什么都好。”
    二山和张婶恰好从后面过来,二山见了有些脸红尴尬,张婶嗔道:“你个傻小子,赶紧考了功名把连忆娶来,就不必眼馋你哥哥了。”
    凌朝风对二山一贯严厉,只冷冷地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该带的书都带了吗,若是去了京城没有了,就自己去想法子买,带了银子别舍不得花,我在京城给你安排了人照顾,有什么事去找他们。”
    二山毕恭毕敬地听完,一一都应下,便对小晚说:“我若是要留在京城,等孩子生了,可要托人给我送个消息。”
    小晚说:“那明年叔叔可要考个状元郎回来,将来拿你的官印给孩子玩。”
    如此,转眼便到了七月初,威武镖局押镖到了这里,顺带上二山一道上京。
    二山六岁来了白沙镇后,就再也没出过黎州府,张婶一手将他带大,这一下真的要走了,还是去那人是复杂的京城,她禁不住落泪,便没有送去码头。
    彪叔则和素素一道,去把连忆接了来,她现在一瘸一拐地能走路了,和二山一道坐马车去了码头,镖局的人把东西搬上船,再过一刻便要开船,两个年轻人在岸边依依不舍。
    连忆到底是官家小姐,眼中虽然含着泪,还是镇定地说:“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你要保重身体,我在家一定好好的,不要惦记我。”
    白沙河里浪涛阵阵,正月里,孟连忆穿着嫁衣在这里登船,要被送去京城,她一心求死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如今,她的心上人也将要登船上京,却不知他这一去,能不能改变他们彼此的命运。
    时辰到了,要开船了,凌朝风命二山不要逗留,二山不敢忤逆,也不愿连忆见他扭捏,便向凌朝风和彪叔磕了个头,拿起东西就奔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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