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开了,小晚走回客栈,卫腾飞目送她进门后,才转身离去。
凌朝风悬在半空,默默地看完这一切,感觉到有阴气邪风逼向这里,才飞身返回皇城,回到宣政殿屋檐上。
在这里,他仍旧可以看清小晚和卫腾飞,一个坐在窗前发呆,一个神情凝重地往将军府走。
凌朝风最知小晚的心,这傻娘子到这一刻,还没明白别人的心思,可他不知道,小晚若有一日开窍,那又会怎么样?
他暗暗握了拳头,口中念道:“晚晚,只要你能过得好,便好。”
可是,没有丈夫的穆小晚,只怕永远也不会过得好,她只是为了身边的人而坚强。
次日,卫腾飞一早散了朝,便来接小晚,他们先于毕丞相到了毕府门外,不久,毕丞相归来,府里的人出门相迎,便见衣着体面气质端庄的贵妇人站在门下。
“将军,昨天我们在侯府遇见的夫人,就是她。”小晚说,“她把我们赶走了,不许孟姑娘去见外甥。”
“她就是毕丞相的妻子。”卫腾飞说,“昨晚我问了几个人,他们说毕丞相的夫人不是原配,毕丞相的原配夫人曾育有一子,但是在她过世的那一年失踪了,次子丢失时才六岁,快有十四年了。我在想,似乎与二山的年纪差不多。”
时间刚好契合,小晚点头道:“二山走丢时,就是六岁,但是他说自己想不起来从前的家和家人,我们从来也没听他提起过任何事。”
卫腾飞微微蹙眉:“果然,这么巧?”
小晚说:“将军,难道二山就是毕丞相的孩子?”
卫腾飞目光深深地看着走进门里的人,对小晚说:“我去查,你在客栈等我的消息。”
小晚感激不尽,但又问:“会不会耽误您的事,会不会给您添麻烦,虽然我知道,现在这么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卫腾飞一笑:“我在京城,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你,我很高兴。”
小晚的心思,依旧很简单,欠身道谢,再没说别的话。
如此,卫腾飞先将小晚送回客栈,而后待入夜后,设法潜入了毕府。他本是可以派手下来做这件事,但他想尽快帮到小晚,便决定亲力亲为。
夜色笼罩时,卫腾飞轻而易举地进入了丞相府,丞相府不小,他转了几圈才找到毕丞相所在的书房,彼时毕夫人端着什么东西进门去,而后房门便关上了。
他靠近窗户,想要窃听里头的谈话,不料今晚另有一个人,也想来听听爹娘说什么。
此刻,毕寒汐刚靠近书房,便见一道黑影伏在窗下,而她的脚步声早就惊动了卫腾飞,不等她惊叫出声,男人已经扑上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但只是一眼,寒汐就被打晕了。
卫腾飞把她丢在窗下,先去听毕丞相与夫人的谈话,夫人咄咄逼人,质问丈夫到底有没有去查凌出的下落,到底确不确定凌出就是他的儿子,如此云云,可毕丞相只是一味地敷衍,什么话也没说。
不多久,毕夫人便要出来了,卫腾飞纵身上了屋檐,他这才想起来,把那姑娘扔下了。
“寒汐,你怎么了?寒汐……老爷,快来人,快来人。”听见毕夫人惊呼,卫腾飞才明白,这姑娘是丞相府的千金。
好在他只是把她打晕了,不伤性命。
毕寒汐很快就苏醒了,她告诉爹娘家里有刺客,毕丞相大骇,派家丁上下搜索无果,心中便是惴惴不安,担心是皇帝派了暗卫来调查他的事。
然而卫腾飞并没有离去,毕家的人进进出出,待毕丞相与夫人都离开闺阁后,年轻的男子也被赶了出去。
闺阁里只剩下白发的老太太,她将孙女搂在怀里,毕姑娘正告诉她:”我刚走近,就看到一个黑衣人,然后我就被打晕了。奶奶对不起,我什么也没听见。”
老夫人将孙女上上下下摸了一遍,问她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再三地询问后才松了口气,搂着孙女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奶奶可怎么办。”
“奶奶……”寒汐欲言又止。
“你说。”老夫人爱怜地看着孙女。
“凌出是我二哥吗,他真的是行业哥哥吗?”寒汐目光晶莹地望着祖母,“奶奶,那天您脱了他的衣裳,是不是已经相认了,可为什么……”
老夫人轻轻一叹:“汐儿,大人的事,对你说不清楚,但是奶奶知道你和你哥哥都是好孩子。汐儿,倘若有一天你二哥回来了,你会像待你大哥那样待他吗?”
寒汐连连点头:“我会,哥哥也会,哥哥他一直很可惜没能和二哥一起长大,也后悔小的时候没有好好带着他,才让他丢了。”
老夫人热泪盈眶:“真是冤孽,偏偏她有你们这两个好孩子。”
寒汐怯怯地问:“奶奶,您说的他,是爹爹,还是……娘?”
听到这里,卫腾飞便离开了,回到将军府,之后派手下盯着丞相府的一举一动,隔天一早,便把昨晚发生的事,悉数告诉了小晚。
听说二山被老夫人脱了衣裳,小晚问彪叔二山身上可有什么胎记,彪叔说二山后背有一块胭脂色的一块胎记,从小就有。
众人怎么也想不到,二山竟然可能是丞相府的公子,而再看那位原配夫人的遭遇,在二山六岁那娘,可能发生过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他,才让他失去记忆。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二山找回来。
宣政殿上,凌朝风睁开眼,儿子正盘旋在眼前,他笑眯眯地问自己:“爹,你知道二叔在哪里吗?”
凌朝风颔首。
霈儿着急地说:“那您告诉我呗,娘着急得饭也吃不下。”
凌朝风摇头:“天规严苛,霈儿,我们不能左右人的命运。”
霈儿在天上翻腾了一圈,看似威武霸气张牙舞爪,一张嘴就破了功,奶声奶气地声音说着:“做神仙真没意思,还是做人好,做人的孩子还能吃奶。”
凌朝风哭笑不得,到底是穆小晚的儿子,性子与她娘一模一样。
只是他依旧想不通,小晚一个普通的凡人,为何能孕育金龙。他的兄长弟弟们,与仙子结合,所生的龙子龙孙都非龙形,可小晚一个凡人,却孕育出如此漂亮威武的龙胎。
霈儿嗷呜了一声,飞身回母亲身边去了,凌朝风则远远看见,卫腾飞策马往京城外奔去,去的方向,正是二山被软禁的所在。
这一边,毕丞相驱车匿行,来到城外的别庄,这里荒废多年无人打理,园中杂草丛生,可是往深处走,渐渐有几间屋子是干净整齐的,门里门外有人把手。
一个仆人见到他便迎上来,焦虑地说:“大人,公子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这两天连水都不肯喝,再这样下去,要活活饿死渴死了。”
毕丞相怒道:“你们是死人吗,把他的嘴撬开,往里灌。”
那人颤颤巍巍地说:“公子说若是我们用强,他就咬舌自尽。”
毕丞相大怒:“混账。”
卫腾飞已然跃上屋顶,这房屋年久失修,瓦片间本就有缝隙,都不消他动手,便可看到里头的光景。
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卫腾飞当初在凌霄客栈见过,正如方才那仆人说的,似乎数日未进米水,已是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他的额头上还有伤痕,看来是挣扎抵抗过一番。
一群人闯进来,毕丞相又气又急,命人撬开二山的嘴,把水灌下去,眼看着儿子把水吐出来,他气得揪起他的衣襟:“混账,你想死吗?”
二山冷冷一笑,仇恨的目光里,似乎在控诉当年的恩怨。
毕丞相竟是被自己的儿子看得慌了,他松开手,喝令下人:“给他灌水,给他喂饭,你们怕他咬舌自尽,就把他捆起来堵着嘴……”
“大人,这不好吧。”
“那要怎么办,看着他绝食自尽?”毕丞相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对他来说,二山显然是个包袱是麻烦,他颤巍巍指着二山说,“当初若没生下你,老夫也不必烦恼了。”
众人折腾了一番,强行给二山灌下粥后,他就真的被捆了起来,毕丞相退了出去,命人看守好,便急匆匆返回城里。
卫腾飞轻轻跃下,几下功夫就制服了里外看守的人,而后闯进门,未免二山惊恐挣扎,他索性把二山打晕了,扛在肩头,迅速离开了这里。
丞相府里,见父亲出门,母亲也回了娘家,寒汐便来内院,帮着祖母穿戴整齐,祖孙俩悄悄从后门出去,嬷嬷已经为他们安排了马车,直奔凌出所住的客栈。
那日寒汐听哥哥说,凌出的家人来京城了,祖母就一直惦记着想去看一眼,难得有这个机会,她自然要陪着奶奶来一趟。
他们到了客栈,寒汐站在车下搀扶祖母,但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客栈里走出来,但他似乎急着要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寒汐不知道这个男人有没有看见自己,可是她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昨晚在爹爹书房外的黑衣人。
正文 133 为了小晚,尽心尽力
“汐儿,你在看什么?”老夫人见孙女发呆,着急地说,“我们快进去看看,一会儿你爹和你娘就该回来了。”
寒汐不敢怠慢,忙搀扶祖母进客栈,可是询问店老板,却说他们都出门去了,不在客栈里。
老夫人不依,便说她要在店里等,寒汐自然是跟着祖母,一样坐下了。
楼上,二山刚刚苏醒,眼前不再是那些陌生而冷漠的脸,这一个月的功夫,他被人软禁在那荒废的宅院里,每天好吃好喝,有人供着他照顾他,可就是不允许他离开。
他想过各种法子逃跑,都没能成功,虽然不至于因此有人打他,可是他们也渐渐不耐烦了,于是他最后想到了绝食,纵然是一死,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关一辈子。
“我们等不到你回家,就一路找到了京城,你果然是出事了。”小晚含泪道,“老天保佑,二山,你急死我们了。”
连忆紧紧地抓着二山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上人能活着回来,从今往后老天要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二山,你先休息,有我们在,再也不会有人抓你。”小晚说着,看了眼连忆,“我把他交给你了。”
连忆含泪点头,小晚便放心地要走,她才转身,二山叫住了她。
“我哥……”二山一张嘴,便是泪如雨下,“小晚,我哥他是怎么死的?”
小晚心痛如绞,摇了摇头:“意外坠崖,谁也不想的,二山,你先休息。你若还在乎他,就养好身体,准备八月的会试,去做一个对国家和百姓有用的人。”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直冲到门外,一提起凌朝风,她的心她的身体就像是要被撕碎了的疼,她要冷静,她要好好去完成相公未完成的事。
扶着栏杆,便看到大堂里坐着一位白发老夫人和年轻小姐,她们衣着体面满头珠钗,必是富贵人家。
虽说在京城,处处可见富贵之人,但客栈毕竟是市井之地,本地的达官贵人一般不来。
而楼下的人,也抬眼看见了小晚。
他们互相看着,小晚和气地颔首,收回目光要走开,却听楼下的人喊她:“请问娘子,你是凌出的家人吗?”
小晚一怔,与底下站着的掌柜对视,掌柜的无奈地点了点头,意思是,她们正是来找凌出的。
老夫人不等小晚答应,自己颤巍巍地就爬上楼梯,小晚见不得老人家这般辛苦,不自觉地伸手搀扶了一把。
“这位娘子,你是凌出的家人吗?你是他什么人?”
老夫人见小晚年纪很轻,却盘起满头青丝,不敢随便称呼,甚至想着,会不会是行业自己娶的媳妇。
事已至此,小晚索性大大方方地面对,便道:“我是凌出的嫂子,老夫人为什么认识我家二山。”
“原来是他的嫂子,那他哥哥呢?”老夫人四下张望,眸中充满了期待,她要好好谢谢这一家人,感恩他们抚养了自己的孙儿。
“相公已经不在了,三月头上走的。”小晚垂下眼眸。
“走去哪儿了?”寒汐年纪小,一时听不懂。
但老夫人见小晚的神情,和素雅的妆扮,立时就明白了,哀痛好人不长命,只道:“我是想谢谢你们,为我抚养了行业,没想到……嫂夫人,节哀顺变。”
老夫人是跟着二山,喊小晚一声嫂夫人,小晚自然不敢当,想要搀扶她下去坐着说话。
却见彪叔从屋子里出来,他不知外头的事,张口就问:“小晚,我去给二山抓点药。”
众人一愣,老夫人想了想,惊奇地问:“行业在这里?”
且说二山学名是凌出,家里人喊他二山,而他本名又是毕行业,好好的一个人,顶着这么多名字,寒汐早就糊涂了。
也只有奶奶,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孙子,一下子就能明白。
老人家不由分说地闯进来,便见孙儿躺在榻上,榻边坐着年轻漂亮的姑娘,但此刻她眼里看不见别人,只有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