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腾飞笑道:“那又如何,这不是谁一厢情愿就能办到的事,我不希望小晚有任何的不开心。”
似烟说:“可她只要一天不是你的妻子,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她自己的事,都是将来某个男人的事,甚至于,都是已故凌掌柜的事,和你没半分相干。”
卫腾飞不以为然地说:“我怎么样无所谓,她好便是了。”
似烟担心地说:“你这样付出,她知道吗,她心甘情愿地接受吗?”
卫腾飞看着她,高大的男人,露出温和的目光:“似烟,你不能只站在我的立场来看待这一切,那谁去站在小晚那一边?是人家自己好好的过着日子,而我要强加去,她已经很委屈很可怜也很客气很坚强,不要再苛求她。”
皇后道:“我不是苛求小晚。”
卫腾飞却说:“似烟,小晚为什么要照着我们以为的正确的样子活下去?”
似烟无奈地看着哥哥,无奈地笑:“可是我想要个嫂子啊。”
就这样,小晚顺利进入皇宫,成为了一名打扫宣政殿的宫女,这日晚上卫腾飞离宫时,把她也带了出来,宫外还有二山和连忆带着霈儿在等她。
二山已经得到了皇帝赐居的宅邸,正五品得了这么一个二进二出的宅子,已是很体面。
小晚给他们带来好些钱,二山本不肯收,可小晚说:“这本就是你哥哥留给你娶媳妇的,如今你要帮我带着霈儿,这小家伙可能吃了。”
虽然谁都不理解,小晚为什么要进宫去做宫女,事已至此,也只能在边上守护她。二山说他之后每日上朝,都要经过宣政殿,兴许每天都能和小晚打招呼。
小晚笑眯眯地,想的是相公每天都能看见自己的弟弟有出息,他一定很高兴。
过了今晚,小晚就要住进宫里,皇后为她安排了每十天出宫一趟与家人团聚,这与其他宫女内侍是天差地别的待遇,自然她本就是特殊的存在。
夜里,小晚给儿子洗澡,小家伙一直撅着嘴不高兴,小晚耐心地哄着他,嗔道:“你想来见娘,还不是随时都能进来?你要是乐意,夜里来宫里和娘挤一张床也行啊。”
霈儿掉了眼泪,看得小晚心疼不已,把胖乎乎的小家伙抱在怀里,说:“娘对不起你,可是娘太想他了,霈儿你是不是还有千年万年能活着,可是娘和爹相遇,只有这一辈子,下辈子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知道这么说没道理,不论如何,把你丢在二叔家,娘都对不起你,娘不敢求你原谅,但你要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我是怪自己帮不到娘,不想您难过。”霈儿轻轻抽噎,“他们凭什么欺负你们,因为爹爹和娘都是好人吗?”
母子俩互相依偎彼此安慰,小晚讲了很多不知道对不对的道理,霈儿总算又开心起来,嬉闹到半夜才睡过去。
隔天一早,倒是欢欢喜喜地送娘亲进宫去,正如小晚说的,宫墙隔不开他们,霈儿当天就跟着母亲一起“进宫”,坐在宣政殿的屋檐上,和他爹一起守着母亲。
一转眼,数日飞逝,卫腾飞已离京返回川渝,走之前并没有去见小晚,他不想让小晚觉得她亏欠自己。
皇帝这一边,时不时会有宫人来禀告穆小晚的状况,而她每日除了勤勤恳恳地打扫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她总是往天上看。”内侍总管对皇帝道,“好几个人都见到过,穆小晚总是看着天上,有时候发呆,有时候嘴里念念有词,不过除此之外,又安分又勤快,不怎么与人往来。”
皇帝微微蹙眉,想不出小晚看着天做什么,唯有吩咐:“继续看好她,不要让她做任何奇怪的事。”
其实,别人觉得小晚总是看天很奇怪,而被她天天盯着的凌朝风,已经不耐烦了。
倒也不是恼,就是哭笑不得,这个家伙每天一早就来跟他打招呼,晌午会跑来问他晒不晒,入夜前来会来问他肚子饿不饿。碰上下雨天,一面撑着伞在底下和其他宫人一道冲刷石阶,一面忧心忡忡地担心石像淋雨会不会受损。
每一天,每一天,不厌其烦的,即便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
霈儿闲来无事,就坐在屋檐上看着娘亲,凌朝风问他,到底是谁透露给小晚的,难道不怕天谴,霈儿说那个妖孽被他撕碎了,算不算遭天谴。
自然祖母那边“说漏嘴”,是盛怒之下无意识地行为,龙后好歹是尊贵的上仙,凡事好商量。
这一天夜里,住在小晚隔壁屋子的小宫女病了,她负责在清明阁值夜,一时找不到人顶替,小晚经过门前听见,便主动帮她忙。
清明阁值夜,要在子夜时分才会散,皇帝通常忙到那个时候,才会回中宫去皇后娘娘的身边。
小晚早就发现,每天天没亮皇帝就上朝,而后到大半夜也不睡。小晚还能十天出宫一趟,就算是其他宫女内侍,也是轮班的,可皇帝没日没夜,从不停歇,他委实辛苦。
虽然他杀了凌朝风,但做的每一件事,总算是对得起国家和百姓。
今夜皇帝又忙到子时,刚走出清明阁殿门,吹着清冷的夜风舒展身体,忽然狂风大作,遮天蔽月,风沙侵入眼睛,叫他睁不开,宫人们赶紧簇拥着皇帝又进去了。
然而小晚站在廊下,看着天上已是看呆了。她看不见那一抹来皇城兴风作浪的妖孽,但是她看得见飞身而出的凌朝风。
他似乎在与人打斗,几个回合后,风停了云散了,月光重新落下来,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美丽的眼眸里,盛满了希望。
凌朝风知道小晚看见了自己,眼看着小晚张嘴像是要喊他,这一喊别人一定会觉得她不正常,他迅速飞下来,指着小晚,宛若从前在客栈时训她的模样,生气地说:“不许喊!”
小晚忙捂住了嘴,凌朝风又道:“你捂什么,就怕别人不觉得你奇怪?”
“相公……”小晚还是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一张嘴,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凌朝风顿时就心软了。
“你老实一些,一会儿这里散了,我再来见你。”凌朝风摇了摇头,他输了。
所幸,在皇城范围内,为了保护帝王的安危,凌朝风本是可以自由飞身而出,而小晚是唯一能看见他的凡人。
之前因不能泄露天机,小晚唯一一次进宫,即便他可以现身,凌朝风也只是借仙魂离体陪在她身边。
但现在一切都捅破了,小晚什么都知道了,而他的惩罚无穷无尽,哪怕再次触犯天条,罪上加罪,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如此,小晚一直等到皇帝重新出来去涵元殿,她和其他宫女当完了差回到住处,她便趴在窗口轻声喊着:“相公,你知道我住在那里吗?”
凌朝风哭笑不得,出现在她背后:“你说呢?”
小晚惊喜地转过身,不由分说就扑上来,她可摸到丈夫的身体,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暖暖的,好舒服。
从微弱的抽噎,到不可抑制地大哭,小晚几乎要化成水了,凌朝风见她哭得气都接不上了,拉下脸说:“你再哭,我就走了。”
小晚抬起泪容,一抽一抽地说着:“我不哭了,相公……你不要在丢下我,我不哭。”
凌朝风眉头紧蹙,他的心都碎了。
花了很久的时间,小晚才平静下来,平静后的她,突然警觉,惊恐地问凌朝风:“你这样来见我,会不会又犯错了?”
凌朝风道:“在宫里,我可以离开石像,皇帝之外,整座皇城都是我的职责,其实连带整片国土都是。但没有战乱,皇宫之外并不能随便出去,像上次那样来救你,就不行。”
小晚很小声地问:“那告诉我,算不算泄露天机?”
凌朝风嗔笑:“你懂得还不少啊,不算,因为你已经知道了。”
小晚安心了,她本是抓着丈夫的胳膊,看了看凌朝风,见相公点头了,便一头倒在他怀里。
凌朝风轻轻抚开她面颊上被泪水沾湿的秀发,小晚晶莹的眼眸里,满满地装着相公的面容,这一切,仿佛还和从前一样,幸福得宛若梦境。
然而现实依然是残酷的,他们仙人殊途,凌朝风偶尔来看她可以,若一直这么在宫里厮守,上面就该来找麻烦了。
“胆子大了,敢寻死?”凌朝风突然拉下脸,责备道,“你不怕我生气?”
“怕的。”小晚软软地应着,眼泪又涌出来,“我知道我没出息,可是,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就算一辈子,守着那尊石像,只要知道是相公,我也心满意足了。”
“你这辈子,就在宫里打扫,永远不出去了?”凌朝风问。
“不出去,我要一辈子陪着你。”小晚含泪道,“下辈子我投胎,还做宫女,还来陪你。”
“傻话。”凌朝风俯下身,轻轻蠕动了嘴唇,把心一横,到底是亲上来了。
这一吻,真真切切,带着相公的温暖,小晚终于又活了过来。
“相公……”
“好了,我该走了。”凌朝风说,“你乖一些,后面的事,我们慢慢商量。”
正文 145 你不知道,我有多快活
回到丈夫怀抱的小晚,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坚强和勇敢,她泪眼汪汪地看着凌朝风说:“相公,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吗?”
凌朝风点头:“那还不赶紧闭上眼睛睡,你睁着眼睛怎么睡。”
小晚说:“我以前做梦也会梦见你,在梦里也能看见你,但是这一年,你连梦里都不肯来,我现在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你了……”
凌朝风嗔道:“那你不睡,我就一直这么陪着你?”
小晚点头,见相公瞪着她,她一点也不怕,带着眼泪的笑容,谁看了都会心疼。
她特别开心,就想笑,可是眼泪也是自己跑出来的。但身心疲惫的人,抵不住相公温暖的怀抱,到底是睡过去了。
这一晚,小晚睡得很踏实,隔天醒来时,看见明晃晃的天空,和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一阵发紧,害怕昨晚的一切是梦。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哪怕是梦也不要紧。
大不了从今往后,她把梦境当真的,和夫君相守相依,把现实的一切当做梦,“梦”醒了,就能看见相公。
她起身穿戴整齐,一如往日来宣政殿前打扫,以及仰望飞檐之上的神兽,心情甚好地和相公打个招呼。
但是今天,凌朝风却出现在了眼前,负手而立,皱着眉头对她说:“你别总是看着我,更不要自言自语,你不怕别人觉得你奇怪,把你赶走吗?”
小晚却是惊喜万分,她刚才在来的路上,就认定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能再看见相公站在那里,能证实昨晚的一切不是梦,小晚欢喜地哭了。
凌朝风飞下来,站在她面前:“还哭,眼泪还没流完吗?”
他一面朝四周看了看,而后叮嘱:“已经有很多人发现你没事就看着天,还自言自语,时间久了,他们或是皇帝觉得你奇怪,就该把你赶走了。出了宫门,我就不能再这样来见你,你想吗?”
小晚忙把眼泪抹干净,一本正经地盯着相公,可是这模样,又叫凌朝风很心疼,她就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怎么都愿意。
“但我也不能让你一辈子在这里打扫,晚晚,后面的事,过些日子我们再商量。”凌朝风说,“不论如何,你要听我的话,你不听话,我就再也不出来见你。”
小晚用力点头:“我听话。”
凌朝风心疼极了,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晚晚,是我对不起你。”
小晚眼眶一热,但是忍住了不让自己掉眼泪,对凌朝风甜甜地一笑:“你不知道,我有多快活。”
此刻,大臣们将要上朝了,凌朝风回到飞檐之上,本是担心小晚又会盯着自己看,但是她没有再抬头,规规矩矩地做着她的小宫女,就连跟着其他人离开宣政殿的时候,也没有再看一眼。
待入夜后,凌朝风去见她,她便嘚瑟地问,自己是不是很乖很听话。然后依偎在丈夫的怀里,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胳膊,一直到睡过去。
小晚没向凌朝风提任何要求,也没追着他问为什么,像是害怕这样的相处也会被夺走,特别小心特别珍惜。
这样四五天后,皇帝从内侍口中听说的,便是穆小晚不再望着天喃喃自语,她每天和普通宫女没有任何差别,勤勤恳恳地干活,然后安分守己地回房休息。
项润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依旧觉得奇怪,这样的话,自然只能对皇后提起,夫妻俩都明白,小晚一定有她的用意,但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不想问她。”似烟说,“她若是能说,一定会告诉我,她不说,便是不能说了。皇上,她不会伤害任何人,也不会耽误朝廷的事,就让她在那里扫地吧,兴许哪一天,她就走了。”
项润颔首:“朕听你的,不过朕也把丑话说在前头……”
似烟却堵着他的嘴,笑道:“皇上别说,不会有那些事,就算真的有,我说过,不论如何我都站在你的一边。”
转眼,就是小晚离宫休息的日子,刚来那几天,她还总惦记着出宫后,要好好陪伴儿子。
可现在能见到相公了,她就不想出去,但这么一想,更加觉得对不起霈儿,从宫里拿了好些皇后赏给她的点心,带给儿子吃。
二山和连忆,看见精神焕发的小晚,都是很惊讶。
进宫堪堪十天,她简直回到了从前,又变回了那个眼眉弯弯满身喜气的小娘子,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
要知道,连忆和小晚在京城一起待了好几个月,就没见她笑过。
但这总不算坏事,小晚能好起来,是所有人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