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她侧头望向那被云雾遮住的尼姑庵,可也只是这一会,她便迈了步子,扶着谢母往山下走去了。
    待下了山,山脚下已站了不少人,谢母与谢亭是先上了马车。
    随侍便派发起余下带来的供品,谢母慈心,每每来总会留几篮子给山脚下住着的人。
    那队伍原先是整整齐齐的,后头不知起了什么绊子,是吵闹了起来。
    青衣老伯原是排的第一位,如今拿了糕点是先谢过,便往回走,一面是吃了起来。
    可他步子还没走几步,就直直的往前摔了,边上站着的一看,又见那老伯口、眼、鼻里都出了血。
    前头那三兄弟里的一位,去探了探鼻息,大声嚷了句,“陈老伯死了!这糕点有毒!”
    那前头的人一听,忙把手里握着的糕点扔在地上,有的吃了半口的是弯腰催吐起来。
    那三兄弟先上了去,与那随侍要讨说法去。他们三人原本就是孔武有力的人,力气也大,那派着糕点的随侍,腰间悬剑...
    可如今这种情况,这剑,却是无半分用处。只好用力气把人拦住,好生与人说了起来。
    后头的民众一瞧陈老伯当真死了,又见那三兄弟义愤填膺的模样,自也是被挑唆了起来,一一上前要了说法去。
    随侍里做主的唤秦,是先让人去看那陈老伯,等人回了,面上也有些不大好。
    他这面便先稳着民众,一面是让人去报给夫人听。
    那三兄弟中的一位,便扯着他的衣领说起话来,“你们是什么心肠,竟拿这些有毒的东西来给我们!大家伙看看,陈老伯就是吃着这个糕点死的!我们去与他们主人要说法去!”
    那些随侍哪里能让他们过去,自是把路拦了住。
    那位秦随侍便大声说了话,“请大家冷静下,我们是谢相家的,今次不是我们第一次带糕点给大家!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
    “这事定是有内情,请大家先冷静一会,我们这边马上去请人来看一看!你们若不信,我便尝尝这糕点,若是当真有问题,我们自是不敢推辞!”
    那秦随侍说完这句,是果真要去拿糕点要吃,可那三兄弟哪里能让他尝了。
    一面推搡着,一面是把那糕点盒子撞了翻,口里还嚷着,“大家伙可别听信他们的话,我看他们是要去派救兵,再做个官官相护。到那会,哪里还有我们说话的余地!”
    这厢推推嚷嚷的,谢亭这处自是听到了,外头随侍正好来禀了这事。
    谢亭撩了半边帘子,她仍戴着帷帽,这样看去便瞧得那头乱的很。
    她眉一拢,与随侍说起来,“你马上回去,与父亲告了这事,再派些人来。”
    那随侍自是拱手道是,立马翻身上马,往城里去了。
    谢亭便与谢母说道,“那人死的蹊跷,这事看着也不简单。”
    谢母也点了头,她想的要远些,一面是让车夫先驾马撤去。
    那兄弟几人瞧得这幅模样,哪里肯让她们走。
    这厢正是僵持不下时...
    等那随侍到乌衣巷的时候,王璋的马车正停在王家门外。
    王璋是识的他的,他正下马车,瞧他这副模样还调笑了一回,“你骑这么快,不怕撞了人。”
    那随侍见王璋,是先把马绳一拉,与王璋拱手说道,“冒犯大人了,只是家中夫人与小姐尚还被困在香山脚下,等事完,再向大人请罪。”
    他这话说完,又一拱手,继续往前去了。
    王璋仿佛没听清一般,问了句随侍,“他刚才说什么?”
    “是说谢夫人与谢小姐,被困在香山...”
    那随侍话还没说完,便瞧见他家少爷已翻身上了马,“你去叫人,让他们马上来香山。”
    他这话说完,马便已经驾了出去,王璋一手牵着马绳,面色铁青,抿着嘴唇。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徐修这厢是坐在马车里,马车正转进乌衣巷。
    他眼一瞥,便瞧见王璋骑着马面色冷然,速度很快。
    青武看了他一眼,徐修摇了摇头,落了帘子,淡淡一句,“不必管他。”
    第32章 遇险
    香山脚下。
    谢家带来的随侍见他们不仅不听,反而愈发闹了起来。各自往后退去,手持剑柄,把马车护住。
    他们身姿挺立,剑在太阳下折射出光芒,把这群民众也吓的退后一步。
    仍是那秦随侍开了口,他面容端肃,声也很稳,“我们无意冒犯,也想与大家好好交代。我与我的兄弟们可以在此处留着,但请大家先让我家主人先归。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们是谢相家的,若当真是这糕点有问题,谢家自会还大家一个公道。”
    他这话说的很是有理,那群民众一听心下也暗衬了下,便也有人轻声说起来,“他这话说的不错,不如...”
    “不如什么?女眷在,他们还尚有些顾忌。等他们女眷走了,这些拿剑的指不定就把我们灭口了。”
    他这话说完,是看了看那马车,冷笑一声,“陈老伯的尸首未寒,你们主人一句话也不说。什么公道,只怕我们连个说法都讨不到,就要随陈老伯去了。”
    那秦随侍眉一皱,面色也不好,问他,“那你们想如何?”
    “我们...”
    三兄弟中的老大便说道,“我们想请你家主人去寒舍小坐,等人来了,若是当真没问题,那我们就放你们走。若是有问题...”
    “放肆!”
    那秦随侍一听这话,面色愈发不好,剑就在人喉前几分,“你们可知道,就你们如今的行为,已犯了劫持之罪。你们劫持的,还是一品大官的女眷...我可以,先杀了你们。”
    那老大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剑,面色也有些惨白。
    他手扶着老二的手臂,强撑着说,“大家伙可看看,这就是他们的态度,若我们当真放了他们离去。只怕,立马我们就成了这刀下的冤头鬼。”
    这厢正在僵持,马车里便传出了一道女声,“不许伤人。”
    谢母是唤秦随侍过来,与他说了几句。
    秦随侍拱手应了,又与众人说,“我家主子说了,她们可以不走,但也请大家好生配合下。如今这幅模样着实不好,请大家往后退些,等人来了就清楚了。”
    这话刚说到这,香山上头约莫也是有人去报了,便见无名师太领了众位小尼过来。
    她面色如常,是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香山下住着的多是认的这位师太的,平素也受了庵里的不少好处,很是信服她。
    如今见她过来忙让开了路,喊她一声“师太”。
    无名师太走到最前,先与马车里合十作礼,才又与民众说道,“这糕点,贫尼也吃了,无妨。”
    马车里的谢母与谢亭也下了马车,她们头戴帷帽,与无名师太回了礼。
    谢母便开口与师太道谢,“有劳师太,特地走一趟了。”
    后头是又与那群民众说道,“请各位放宽心,我们就在这处。等仵作来了,这事便能明白了。”
    那群民众平素哪里见过这样的贵人,又听她说的有理有据,还有香山庵的师太作保,心下自也有几分信了...
    正是要往后退去些,那三兄弟心道不好,各自使了个眼色。
    那老大便劫了无名师太,一手握了刀刃,比在她的脖颈上。周边人都看来,各自一惊,哪里能想到是这幅局面。
    护在谢家母女身前的随侍,手里握着剑,脸色也不大好。
    又听得那人喊道,“刀剑无眼,你们若再敢上前一步,我可不敢保证这尼姑的脑袋还在不在。”
    老二老三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护着。那老大便又一句,“给我们准备银子,再准备马。只要走出这里,我们就放了她。”
    谢母心里急着,这师太原是好心来帮了一程,如今却成了这群歹人手里的人质。
    她这面忙让人去准备,又与那歹人说道,“东西我都能给你们备好,但是你们千万不能伤了师太。”
    “退远些...”
    那头有随侍牵来马匹,又有人取来银票,无名师太的脸还算沉静,气息却开始有些不稳。
    谢母心下是愈发着急,忙让人送了去,谢亭握着谢母的手轻轻拍了一拍。她的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处,心下也有几分不稳,到底是因为她们母女...
    那挟持的人是先把无名师太扔上了马,另两个歹人便收好了银票殿后,各自上了马。
    谢家的随侍也跟了上去,可他们到底是落慢了些步子,只能瞧见那三个歹人的虚影。
    “二爷,人来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褐衣随侍,他手拿箭羽,恭敬的与那在马上的男子说道。
    那男子身着绯色官服,正是先前匆忙赶来的王璋。
    王璋其实早就到了,在谢亭母女下马车前,他便到了。他是先看了一会形势,因着无恙,也没惊动人,领着王家随侍在另一条路上埋了路。
    他手握弓箭,正在轻轻拨弄着,眉目也很平和,恍若方才那不要命赶来的不是他,一般。
    “箭。”
    王璋启唇,接过随侍递来的箭,摆好了架势,看着那正颠颠骑马而来的歹人。
    “咻——”
    一箭入喉,那歹人看着喉间这处的白色箭羽,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在他从马上直直坠下的时候,看见了从那被草丛掩盖的地方,出来了一个风流公子。
    他如今,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死亡。
    他还有感知,他能听见他的弟弟们在喊他的名字,然后是两声惨叫,以及喉间喷涌而出的鲜血。
    而后,他再无任何感觉了,只余沉寂的黑。
    王璋仍坐在马上,往这过来,他居高临下的看了三人一眼。
    然后才又看向那位师太,点了点头。
    再后头,是谢家随侍赶到了,他们瞧着这幅阵仗也是愣了下。又瞧见王璋坐在马上,打前的秦随侍忙与王璋拱手,喊他一声,“王大人。”
    王璋点头算是承了这道礼,然后是说了话,“本官听说谢相家的女眷被困在香山,又瞧这三人挟持师太过来,便做主动了手。”
    那秦随侍看了看地上的三人,才又与王璋拱手,“有劳王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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