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不能住我家办?罗姨连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我暂时,先住我姑姑家吧。抱歉渭阳,改天我一定向你母亲登门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章一:boss呀,盲人按摩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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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以此来终结
机场门口停车限制了时间, 陈渭阳不便继续追问,将自己的行李塞进后备箱,深深地看了贺言舒一眼, 上了车。
没过十几秒, 贺言舒就接到了陈渭阳的电话。
是因为纪沉鱼吗?陈渭阳的声音很低沉, 带着迟疑, 你说的急事, 和纪沉鱼有关?
他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毫无依据,可贺言舒这样镇静的人, 遇到什么事都从不表露出着急的神色, 而且向来重诺。
能让贺言舒临时改变计划的人, 只有一个,那就是纪沉鱼。
渭阳, 我不想骗你, 的确是纪沉鱼生了重病, 我必须去一趟。贺言舒缓声道。
听到纪沉鱼生病,陈渭阳没有幸灾乐祸的想法, 心里反倒咯噔一下他再清楚不过,生病意味着弱势, 意味着纪沉鱼极有可能利用这个机会让贺言舒心疼。
他尽量压抑头脑中的胡思乱想,平静地问:为什么纪沉鱼生病, 你必须要去?你是他什么人?
贺言舒的声音低下去, 透着懊悔:我想,他的病发展成这样, 和我的疏忽脱不了干系。他停了几秒,听到陈渭阳那边的沉默,轻轻道:渭阳, 抱歉。
抱歉。
陈渭阳突然意识到,他认识贺言舒这么久以来,听贺言舒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抱歉。
不光是对他说,贺言舒也对患者说,对过路的不小心撞到的人说,对任何他感到亏欠的人说。
他了解,贺言舒是个很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人,说抱歉并不因为自卑、怕得罪人,而恰恰是因为自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贺言舒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应该照顾好身边的一切,如果有事不尽如人意,就会很自责。
他同时也知道,如果纪沉鱼安好,贺言舒能和他非常平稳地在一起,纪沉鱼将无论如何也影响不了他们的生活。
可纪沉鱼有事,贺言舒还认为其中有自己的责任即便那责任非常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但贺言舒就是不可能忽视。
不去,贺言舒就不是贺言舒了。
言舒,我一直都在想,我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我穷追不舍,你或许是不情不愿地答应我的。我是劣势的那一个,所以我愿意迁就你、试着去支持你,尽管有些时候我无法理解你。和我在一起,你后悔了是么?
不,不是这样。渭阳,你对我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人,我一点也没把你看轻。贺言舒道,关于我们未来的生活,我也是认真考虑的。
我也是真心把自己当你的恋人。但我除了会关心你,还是个会生气、会嫉妒、有自尊的男人。我发起脾气来和纪沉鱼没什么两样,我只是不想勉强你,你明白吗?陈渭阳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松树,紧捏着手机,语速很快。
贺言舒垂眸,知道陈渭阳这是让步了:我明白。
他不能口头承诺什么,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解释是无力的,但他对自己保证,绝不会对不起陈渭阳。
他不会辜负陈渭阳对他的理解和信任。
言舒,我等你,等你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完完全全地走向我。陈渭阳轻声说完,挂了电话。
贺言舒站在门口吹了许久的风,重新走回了机场大厅。
他拿不准纪沉鱼现在到底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之所以说要去贺念秋那里住,也只是想起章一之前说要出差,又联系起纪沉鱼的病情,猜想他们会回美国,但并不确定。
要是纪沉鱼仍在国内,他还得再飞回去一趟。
贺言舒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拨通了章一的电话。章一那边振铃了好一会儿才接,是犹豫的语气:喂。贺医生?
是我。贺言舒沉声,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们?章一没听懂,贺医生,你要做什么?
纪沉鱼,现在在哪家医院?贺言舒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哦,您是问这个啊......章一迂迂回回,打着太极,我们,不在之前那家医院了,后来转去了别处......boss说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你们还在国内吗?贺言舒忍不住打断他。
章一沉默了几秒,无奈道:贺医生,您别问了,boss不愿意见到您。
贺言舒觉得讽刺:他还有不想见我的时候?
章一笑了笑:您也知道,boss爱面子,不想让自己难看的样子被您看到。他说在他的病好之前,不会再去找您。
那他有在治吗?贺言舒冷冷道,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干脆就不治了?
章一没说话了,半晌后开口:贺医生,医生这个职业,对人的要求是不是很高?
什么意思?贺言舒皱眉。
我是说,医生是不是都像您一样冷静、专业,从来不和病人共情?
没等贺言舒回答,章一自己就再次肯定了这一说法,也是,要是每个病人都感同身受,那不痛苦死也抑郁了。
您做了那么多手术,有哪怕一次感受到过病人的恐惧吗?章一的语调是前所未有的陌生,贺言舒能清晰地从中感受到敌意。
贺言舒顿了顿,缓慢道:我理解你对他的关心,但讳疾忌医就只是等死。让我见他,我能说服他。
章一没回答,挂了电话,半分钟后却发过来个地址,是九曲花街。
纪沉鱼没去医院,在九曲花街的那栋别墅里住着。
既然章一透露了纪沉鱼对他的排斥,贺言舒自然不会用本人的身份进入别墅,他找到学妹nora,希望借她的名头一起为纪沉鱼诊治。
nora从学校毕业后,也开了一家私人诊所,一听说贺言舒的请求,马上答应下来。或许是因为和amber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纪沉鱼没像赶走章一请的其他医生一样把nora赶出去,而是客客气气地同意她进门。
就连nora提出的、要另带一个助理的请求,纪沉鱼也答应了。
再次进这栋别墅,贺言舒才发现,拉上窗帘的时候,这屋子能这样黑。
纪沉鱼背对着门,独自坐在卧室的床上。窗帘被风吹开一条缝隙,一线天光打在纪沉鱼的脸上,将那张苍白的脸划分出一条光两片影,有种病态的美感。
纪沉鱼的整个人都很精致,尤其有两处地方,贺言舒以前最喜欢。一处是修长的手,另一处是眼睛。
纪沉鱼有双非常美的眼睛,秋水桃花一样,灼灼有神,能看得人心扑通扑通地跳。
那双眼如今只剩下空洞。
房间里的气氛非常压抑,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外面看来波澜只是微微,却孕育着盛大的爆发。
纪沉鱼的内心很焦躁。贺言舒能感受到。
章一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推门让贺言舒进屋,贺言舒道了声谢,步伐放轻走了进去。
nora医生?丧失视觉的人其他感官都变得灵敏,尽管贺言舒刻意收敛脚步,纪沉鱼还是听到了声音。
其实今天找你来,不是想让你给我看病的。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尽管看不见,纪沉鱼还是把脸冲着光亮,伸手去摸那窗帘。贺言舒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你是贺言舒的学妹对吧,哦不对,贺言舒是他的中文名,你应该叫他kerwin。纪沉鱼笑笑,自顾自地道,听说你那天在街上参加游行,被他和amber救了。我真敬佩你,也很敬佩你正在做的事。
他也是善良的人,所以能和你成为朋友。纪沉鱼的手指摸着窗帘,就像在摸想象中某个人的脸,我太想他了,我本来就很离不开他,尤其是生了病,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想起我们以前的事。
你一定在笑话我,堂堂纪氏集团继承人原来是这样的。我奶奶还在的时候,外面的人经常说我顽劣,说我不堪大任。顽劣也就算了,认识贺言舒之后,又多了一项懦弱。
他低头自嘲地笑笑:我不敢去打扰他,只能叫你过来,给我讲讲关于他的事。随便讲点什么都行,只要是和他有关的,我都愿意听。我会按照时间,向你支付同等的酬劳。
等了几分钟,纪沉鱼还是没得到回应,试探地问了声:nora医生,你还在吗?
贺言舒长睫敛了敛,淡道:我不是nora。纪沉鱼,不要自我感动了,这样对你的病情没有帮助。
听到熟悉的声音,纪沉鱼的手瞬间攥紧身下的被褥,整张脸像纸一样白。他几近颤抖地循着声音回头,辨认着贺言舒的方向。
贺言舒?nora的助理,就是你?
贺言舒怎么会来?贺言舒避他如避洪水猛兽,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我。贺言舒道。
你,你是来看我的吗?纪沉鱼无措地摸索着站起来,往贺言舒那边走,我没事,我好好的,吃点药就好了,你别担心。
我没担心。贺言舒平淡道,作为前男友,我们的分手并不愉快,你纪沉鱼是死是活,和我贺言舒都没有半点关系。
我之所以来,不为自己,只为两件事。一是作为医生,我没能提前察觉到你的病情,是我的失职;二是你奶奶曾经让我关照你,你生了病,她在天有灵不会安息。
我会待到你痊愈为止,你病好之后,我会离开,一刻也不会多留。
贺言舒毫无感情的话像一盆凉水,让纪沉鱼从头冷到了心底。他脸上的期待褪下,被黯然代替。
这样啊。他喃喃道,僵立在原地。
是啊,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做了那些任性的事之后,还能换得贺言舒的担忧呢?
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当我今天没来过。贺言舒道。
纪沉鱼领不领他的情,他都仁至义尽了,他不会勉强别人,只想为自己求一个问心无愧。
愿意的,愿意的,你不要走。即使心痛难当,纪沉鱼还是飞快地说出了口。
贺言舒冰冷的话语和神情,对他来说和凌迟没有差别,这种相处对他来说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可他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推开?
即使贺言舒是带着刀来的,他也愿意拉他入怀,只要能离贺言舒更近一点,伤痛算不了什么。
他何其有幸,能让贺言舒对他还存有一丝愧疚和怜悯,就算是带刺的蒺藜,对他来说也是必须握住的救命稻草。
鲜血淋漓,死不足惜。
贺言舒成为了纪沉鱼的主治医师。
即使不方便,他仍旧没有住进纪沉鱼家,而是住在贺念秋家,每天按时去九曲花街的别墅查看纪沉鱼的情况。
个中原因,除了考虑声誉,更多的是顾及陈渭阳。陈渭阳肯让他替纪沉鱼诊病已是极大的让步,贺言舒很过意不去,自然不会做出更加伤害两人感情的事。
他也知道自己这种强迫症对自己有害无益,除了伤害身边的人也拖累自己,但他坚信每个人都有自己认定的道路,有不得不做的事,需要为它买单。
纪沉鱼的病不好,他无法云淡风轻、视若无睹地去过自己的生活。
如果非要有个终结,他希望他和纪沉鱼能一别两宽、互不相欠、各自安好。
那天,贺言舒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客厅里瓷器在地板上碎裂的声音。
屋里脚步声凌乱,有帮佣在忙前忙后地收拾碎片,破碎声还是一声接着一声。
贺言舒站到门边,就看到男人一手撑着楠木博古架,另一只手挥着导盲棍,将身旁的古董花瓶尽数扫到地上。
纪沉鱼在发脾气,没人敢劝他们都知道,纪沉鱼是却劝越来劲的性格,生气起来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放任不管,他非得尽兴了才肯罢休。
不知是谁说了句贺医生来了,纪沉鱼才收回了盲棍,平复了剧烈的呼吸,冲着空气道:言舒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纪沉鱼,大清早发疯,好玩吗?贺言舒淡道。
刚刚有个人手脚太笨了,一时没控制住。纪沉鱼充满歉意。
屋里的众人都看呆了。这段时间纪沉鱼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只要有一点不顺心就会砸东西,可那是贺言舒不在的时候贺言舒在的时候,纪沉鱼比谁都要温和好说话。
贺言舒冷着脸把纪沉鱼拉到沙发边,任身旁的帮佣打扫地上的碎片:纪沉鱼,我问你,为什么要推后检查的时间?为什么把药丢在垃圾桶?
没有啊,我也想尽快去检查,但是最近下雨,我不想让你淋雨,就想着等天气好了再去。药我也有按时吃,有些是章一说快过期了,我就丢掉了,可能是我看不见,拿错了吧。纪沉鱼滴水不漏道。
贺言舒看了他几秒:你觉得我连你撒谎也听不出来吗?
纪沉鱼摸着沙发,拉住贺言舒的胳膊:言舒哥,你生气了吗?我听你的话,我去检查,你给我什么药我都吃下去,你别生气。
你有顾虑,可以告诉我。不想看我脸色,你就配合治疗,争取早点好。
没有顾虑......我相信言舒哥,我会配合的。纪沉鱼再三保证,面上笃定,微颤的指尖却暴露了内心的焦躁。
今天是下雨,明天是不舒服,纪沉鱼嘴上答应得好,却总能找到理由不去检查、不吃药,更别提手术了。
他尝试着不要人搀扶,自己靠着盲棍行走、绕过障碍。
很早就起床,摸着扶梯从一楼走到五楼,每个房间走遍,又走下来。贺言舒在门口看着,却从不开口说什么。
走得顺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时候,纪沉鱼会磕碰到桌角,捂着腰吸冷气。
[术前检查已经预约好了,明天接你过去。]贺言舒在手机上打下一则短信,发到了纪沉鱼的手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