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敬容从灯下看他,又低下头去,嫁了他快要二十年,还是头一回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二十年也没有如今这样亲近,想起秦显把泪意忍住,终于开口说了一句:“朝里朝外都在盼着你身子安康,我既是为了显儿,也是为了你。”
灯火照着她的半边脸,正元帝看了这张脸,看了快二十年,到这一刻仿佛突然之间认识了她,问了一句从没有问过任何人的话:“依你看,袁礼贤这几个,哪一个说的对。”
卫敬容闻声就流下泪来,正元帝竟伸手替她拭泪,她侧过脸去,自己拿袖子擦了:“天下主取有才有德之人,昰儿连书都读不全,昱儿到底年轻不曾领过政事,储君之位关乎社稷万民,乃是重中之重,等你身子好了,再慢慢挑选,何必急在这一时。”
袁礼贤是站了礼法正统,胡成玉的意思虽然和缓,但也提到了礼法二字,曾文涉提出秦昱来,说是三殿下有孝行也更长年,该立年长的皇子以固民心。
三家说的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怕他活不久了,若是突然病重就此撒手,储君之位悬空,依情势来看,自然是嫡子登基,捧秦昰上位,只要是个读书的都不敢有二话。
就只有皇后求的是他身子安康,正元帝良久看她,一时动容,伸手把她揽在怀中,跟着几日对她便大不相同,落在秦昱的眼里,心中一紧。
这是他从未曾见过的,父亲就算对待母亲也从未有过,宠虽宠些,也是些小宠爱,只被母亲拿出来夸耀,嚷得满宫都知道罢了。
年幼的秦昱把这些当真,自以为自己才该是父亲最疼爱的那个孩子,年长后才知,小恩小惠都是虚的,宝石珠玉不过死物,只有大哥才是父亲的掌中宝。
此时细辩神色,心中打鼓,难道大哥死了,父亲最疼爱的儿子就变成了秦昰,知道卫敬容拜菩萨发愿的事,还当是这件事触动了父亲,便也学着皇后的样子。
先是一日三餐不思茶饭,把自己饿瘦,跟着又说愿以余生来发愿,还写青词在三清殿中烧化,用自己的寿数,来换大哥的寿数,求道家神仙,把秦显再送回来。
他如此作态,卫善只觉得身上发寒,正元帝听见他肯拿自己去换秦显,只是点点头:“不必再说这些话,你与你兄长都是朕的儿子。”
秦昱如听纶音,还当这话有效,自己把自己感动的痛哭流涕,嘴上又一次说自己无才无德,不似大哥二哥能替父亲分忧,留下他来也是无用,不如换回大哥。
他哭得伏倒在床沿边,枕着正元帝的手,正元帝许久拍一拍他的头,眼睛里辩不清神色,卫善就站在纱帘外,冷眼看他在正元帝的面前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面,正元帝倏地抬头,隔着纱帘看她,卫善立时低下头去,送了一碟子山药糕进去。
正元帝似乎有些倦意,吃了两口点心,人就躺了下去,他阖上眼睛,身上辣着薄薄一层锦被,卫善替他盖上被子,见他虽然闭目,眼珠却不住转动。
卫善一声不出,放下帘子到殿门外去,拿余光看了秦昱一眼,戏演得过了,叫观众看出来了。
出了殿门去了仙居殿,让小福子传信给唐九,问他杨家事查得如何,豆蔻的家人可找着了。豆蔻年幼入宫,家人早就找不着了,还是小顺子那儿先有信报,说秦昱宫中的宋良娣拿住了豆蔻的错处,说她以下犯上,要把她送到掖庭去领罚。
豆蔻仗着秦昱的宠爱,竟胜过了宋良娣,秦昱还未有正妃,良娣就是他身边份位最高的姬妾,竟被个宫人婢子下脸,气得病了,在殿中闭门不出,延英殿经此一事,再无人敢去惹豆蔻不痛快。
小顺子嗞了牙,卫善未嫁时有些话不能说,这会儿倒能说了:“这个豆蔻,原来是有个对食的。”只是时日太短,她一攀上秦昱,就把这人扔了,两人看似再无交际,小顺子的同乡守了快一年,这才见两人见过一面。
卫善挑了眉头,有些惊讶,豆蔻才多少年纪,这会儿也不过十四岁出头,在杨妃宫中时年纪更小,竟已经结了对食。
年纪渐长的宫人才会和宫里的太监结对食,总归已经出不去了,上头瞒着,底下就还当是正经夫妻那样过日子,也都是些有些权势的太监才能结对食,小太监们住的都是大通铺,连个干净地方都没有,如何能结对食。
后来改换新朝,卫敬容头一件事就是放那些有了年纪的宫人出宫去,九仙门外站着宫人,门内倒有许多太监,譬如夫妻分别,从此之后宫女有了盼头,结对食的倒少了许多,还不如出宫找个民人当正头夫妻。
可也有在宫里日子艰难,着意媚上的,找个大太监的干儿子徒弟,豆蔻便是是如此,卫善听了问道:“她找的人是谁?”
小顺子便道:“是光禄寺典膳的干儿子,叫宋鑫,她是小宫人,珠镜殿偶尔要些膳食,都是她去取,一来二去……这个……就有了意思。”光禄寺是块有油水的地方,宋鑫又是典膳的干儿子,怪道她有钱疏通,能从粗使宫人往上升等。
豆蔻到了延英殿中,被秦昱紧紧看管起来,可只要传膳,就能见光禄寺的小太监,自然能把信报传给宋鑫,她是因为挑剔吃食,这才被宋良娣拿住了错处,卫善沉吟片刻:“你再多留意些,先瞒下不提,等必要的时候,把这事透给宋良娣。”
两人在廊下说话,仙居殿里两株玉兰花树开得正好,说上两句,突然起了大风,素筝赶紧取了披风给卫善披上,风却越刮越大,仙居殿地势高,才开的玉兰被刮得摇摇欲坠。
素筝看着天色一时暗下来,倒有些骇人:“莫不是要下急雨罢。”
先是浓墨似的黑,跟着云层里有隐隐透着闪电,闷雷阵阵响起,这春日竟会有这样的急雨,赶紧打伞点灯,小福子急急奔进来:“殿下回府了。”
卫善日日都在等消息,也顾不得大雨将至,四处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廊下点起油灯来,急急往宫外赶,头顶一个炸雷就响在耳边,把沉香唬得惊叫一声。
卫善却充耳不闻,一路走一路吩咐,把青霜和小顺子留在秦昰身边,到宫门处上了马车,才刚进车里,一道雷跟着响起,大雨倾盆而至,打得车顶“噼噼啪啪”一阵乱响。
街市上全是急着收摊的小贩,门楼铺子支起雨帘,行人以袖遮头随处乱走,马车前点了两盏灯,都被雨给浇歇,雨一打下来,墨色便被洗去,道路两边都是躲雨的人,路上反而好行了。
卫善到了府门前,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管事急急过来给她撑伞,她快步往府中去,绕过回廊进了院子,推开屋门就见秦昭躺在床上,面色泛白两颊凹陷,当真病得很重。
眼泪断线似的落下来,比雨珠还落得更急,看他睡着,拿帕子捂了口,忍住呜咽缓步过去,绞了巾子替他擦脸,秦昭本就没睡实,一直在等她回来,脸上一热就睁开眼睛,看见卫善先是轻笑,跟着又蹙眉:“善儿瘦了。”
卫善一声呜咽,伏在他身上,秦昭伸手摸摸她的头顶,两人还未能说上两句话,太医就跟着到了晋王府,说是陛下的吩咐。
袁相带头上疏请立太子的事,秦昭在回程就已经听闻,从接到太子失踪信报的那一刻起,有些事便由不得人,点头道:“请太医进来罢。”
卫善退到帘后,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生病,跟了来的除了太医还有小太监,卫善先还忍着不哭,见了来人,也不再掩饰哭声,太医开了药方,她又一叠声叫人去煎。
那太监回去便报给正元帝,说是晋王哀恸,人瘦了一圈,病得沉重。
正元帝才要问话,王忠就送了急报来,魏宽平定反叛,生擒贺明达,押解进京,卫敬尧深入雪原继续寻找秦显,姜良娣一行到了边关,军医诊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
感谢空调让我活着
☆、第181章 香火
张太医诊得脉案, 开了一张温补的药方,又开了一张食单,说要仔细保养, 晋王如今年轻身子还能捱得住, 若是作下病来,往后发作更难养好。
卫善封了个红封给他, 又请他到偏厅歇坐, 笑盈盈的道:“外头雨下得这么急, 张太医不如等雨住了再回去当差。”
跟着来的那个小太监也一并得了红封, 卫善只当他是跟着张太医一道来的,又命典膳预备下素酒小菜, 让管事陪着饮酒, 亲自把张太医送到门外:“王爷的病还请张太医悉心诊治。”
张太医弯身侧身往后退,连连摆手:“不敢劳王妃的驾。”他是太医院副手, 正的那位刘院正就在甘露中殿中坐镇, 中宫一旦传召, 立时就要进殿诊脉。
太医院中七八个人日常轮值, 正元帝的病情, 须得五人一同诊脉, 开的药方,用的药和药量也得几个人一同参详,送上去的药方签的是五个人的名字。
张太医就是被正元帝亲点到晋王府来,给晋王看诊的,外间确是雨得大, 来的时候衣摆鞋子全都湿了,偏厅里点起一个炭盆,又送上素酒小菜,薄切的冻圆蹄,金丝肚、竹笋鸡和煎鹌子,再送上一道百味羹,管事笑一声:“太医还要回去上值,略饮几杯素酒罢了。”
素酒便是调的葡萄甜酒,兑水来喝,有些甜味酒味,喝多也不耽误上差,张太医谢了又谢,眼看外头雨势难收,干脆就一面烤鞋子袜子,一面吃酒菜。
屋子烧得暖烘烘的,外头潺潺雨声不住,张太医本就在宫里轮了几日班,酒足饭饱撑着头眯起眼,没一刻就睡了过去。
初晴眼看着人睡了,回到正院给卫善报信:“在炭里加了安神香,这会儿人已经睡了,我叫荷心掐着点儿把人叫醒。”
卫善微微点头,那个小太监也一并留下,宫里当差的,人人都有法门,主子交待的事,回去的晚了,不能揽事上身,总有辩驳,就让张太医把病症说的再重些。
卫善让丫头在廊下支起药炉煎药,自秦显失踪的消息报进宫中,她便一直都在仙居殿里住着,王爷王妃都不在府中,正屋里依旧还日日点着松针香,胆瓶花插里的香花也是时时换过新的。
秦昭在床上躺着,他听见外头阵阵闷雷声,让卫善打开半边窗户,雨势一时急一时缓,雨珠一颗颗砸在院中地上,砸落了一院子的玫瑰芍药,一地红白。
卫善扶他坐起来看雨,收了哭声,眼睛是红的,鼻子也是红的,哭得像是七夕节时的彩画兔子,秦昭抬手揉揉她的面颊,轻笑一声:“善儿,想我了没有?”
卫善伏在他肩膀上,两只手轻轻搂住他,让秦昭靠在自己身上,他病中无力,却不敢把重量都放在她身上,摸到她手上那只双面戒指:“我太沉了,善儿撑不住我。”
被她一把紧紧搂住:“我撑得住。”脸埋在秦昭背上,嘴上这么说,眼睛里依旧含着泪,在他身后偷偷抹掉,不让他看见。
自出了事,两人便不能常常通信,有些事在信里也不能言明,三言两语心照不宣,卫善原来还当他称病是托辞,在正元帝的跟前替他百般拖延掩护。
正元帝每每问起来,她要么低头,要么便用长指甲狠掐掌心,纵然不哭也要红起眼圈,一付忧心忡忡的模样,小手指头上留得玉笋一般的长指甲掐断了一根。
秦昭在清江布防这么久,郢城就是他打下来的,疏通河道,布置城防,花了多少心血,正元帝一声调令就要把他调离清江,总还有些事要安排,谁知他是真的病了。
外头雨下得又急又密,坐在屋中都听不见廊下丫头在说什么,秦昭靠在她身上,两只手握着她一双柔荑,轻轻摩挲:“善儿怕不怕?”
“我出宫的时候,天上一个炸雷,沉香落琼两个就在宫道上惊叫起来,可我一点都没怕。”把脸贴过去凑近他,面颊上还带着泪痕湿意,两人面颊挨着面颊,秦昭伸手摸摸她的脸:“善儿长大了。”
非他所愿,可眼下倒是好事,他阖上眼养养精神,不眠不休七八日,熬得双目赤红,进了家门这才觉得安宁,帐上被上,整个屋子里都是她身上淡淡馨香气,此时靠在她身上,倒升起一股安然倦意,眼睛闭着,声音却没停:“陛下此时必不愿意听见请立太子的话,你劝着母亲,若有相问,绝不能偏颇。”
卫善指出手指替他揉着额角,指尖用力,放缓了声音:“袁相一上奏折,我就跟姑姑商量过了。”朝中有这意向已经多时,以正元帝爱重太子之心,丧事还不知要拖多久。
二十年的夫妻,纵别的识不破,也知道正元帝把帝位看得极重,把秦显看得极重,袁礼贤此时把嫡子提出来,虽是遵循礼法正统,可难免让正元帝心中不虞,也只有胡成玉的奏折,算是合了他的心意。
秦昭枕在她腿上,娶她的时候只想护得她一世无忧,不料竟有一日挨在她怀里,让她替自己操心这些事,唇角露出一点笑意,想起两人拉过的那个勾,阖眼睡去,呼吸绵长。
沉香进屋一看两人挨在一起,赶紧放下帘子,把人都屏退出去,卫善手搭在他胸膛上,越是轻抚,他睡得越是沉,水汽从窗口浸进来,带着春日花香气,屋里一盏灯也不点,天色由暗到明,能看得见他睫毛投下的一片阴影。
卫善握着他的手,指腹轻揉他手掌间这些年握弓箭生出的老茧,伏下身去,嘴唇贴着他的额头,像秦昭吻她那样回吻他。
张太医被小厮进屋添炭的声响惊醒,一见外头天色大白,雨势渐收,衣裳鞋子早已经烤干了,赶紧套上鞋袜急赶回去,一路走一路还问自己睡了多久。
一回宫正元帝便召他过去,午间出去,这会儿宫门都要下钥了,鼓楼鼓声一响,坊市间跟着击鼓,张太医进去便低了头,隔着帘子回道:“晋王忧伤肺腑,确是病重,底子虽强健,也不敢用猛药,还得细细调养。”
正元帝听了点一点头:“你隔日便去诊一回脉,把晋王的身子调理好了。”转头便对卫敬容道:“昭儿是个有情义的孩子。”
卫敬容扶着他躺下:“我让善儿回去照看着,你就别想旁的,先安心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才是。”魏宽的战报送来,正元帝精神一振,急攻下叛军,那么就能细问显儿究竟是如何迷了道路的,说不准真能把人找回来。
他心里存了这个想头,人竟有了精神,把这事告诉妻子,两人抱着一样的期望,满朝上下,相信秦显还能生还的,就只有皇帝皇后了。
魏宽攻进城中也没能找到自己的儿子,贺明达被捆到堂前,这才道:“你那儿子跟着太子一并进草原去了。”若有真人,谁还会找个假货,魏宽一听,良久都不说话,手紧紧攥成拳头,一拳打在贺明达的身上。
去岁天象有异,久久都不下雪,该是冰封的时候,草原上还能看见得绿,雪来的晚,走的也晚,那几日看着确是天气晴好,乌罗护部一支骑兵来袭,抢了边民的粮食牛羊,秦显领人出城去追。
谁知突然之间天色便黑了下来,先是刮风跟着落冰雹,贺明达再去寻时,草原上已经白茫茫的一片,还想着副将也是老手,就算找不到,也能把人给领回来。
谁知找了一天还无人回来,贺明达这才慌了,不断派人去寻,却都没有音讯,许多年都不曾下过这样的雪,连大贺部族都齐往盐湖城去过冬,怕是看着要下雪,这才遣人来抢些盐粮。
贺明达是秦显整队人失踪之后第十日才报上去,其间还关押了一个想要报信的边陲小官,自知自己上京绝无生望,挨了魏宽一拳道:“看在多年情份上,替我留一份香火。”
魏宽早已经想过小儿子只怕凶多吉少,听见贺明达这话,半晌没有言语,贺明达再是被贬也是五品官,在京中不显,在地方也有权有势,偶尔还做些盐铁生意,日子颇过得去,屋大人多,儿子女儿数一数竟有七八个。
大的那几个,小时候魏宽都抱过,这些孩子叫他大伯,两个年岁大些的儿子跟父亲一同反叛,只有一个幼子,还是孩童,被贺夫人搂在身前护着,魏宽看这一门老少,年轻的妾悬梁自尽,只有发妻领着这个孩子,认作是自己生养的,伏地求生。
魏宽叫她一声弟妹,原来跟魏夫人相亲,两家的夫人这些年来书信未断,魏夫人作主聘贺夫人长女当大儿媳妇,往后在承袭国公府。
魏宽走时一个字也没往家里送,贺夫人下拜,叫他一声大哥:“男人办了糊涂事,受罪的都是女人,我有四个女儿,长女嫁作魏家妇,余下三个各有亲事,早早把她们嫁出去,也没有今天这场祸事了。”
魏宽也知道押解犯人总有些腌臜事,男犯挨些鞭子,女犯受的罪不止皮肉伤痛,下了严令不许路上有不规矩的,若被觉察,按军法处置。
贺夫人听了依旧只是落泪,此时保住了,进了京城要么满门人头落地,要么就进教坊司去,多活几日少活几日也没甚分别,三个女儿早已经一同自尽,姐妹三人就吊在房梁上,黄泉路上也好作伴。
贺夫人领着小儿子出来,跪在魏宽面前,别无所求,只求看在二十年的情份上,能替贺家留下一个男丁。
魏宽咬牙,心知以正元帝的脾气,失了爱子,绝不会给贺家留下一脉香烟,贺夫人磕得头破血流,那幼童不过五六岁大,以贺明达的年纪得了这个儿子,必是如珠似宝的养在膝下。
他看那幼童养得雪白可爱,大眼睛圆溜溜的瞪着,眼底满是惊恐神色,贺夫人教他叫伯伯,他一声都不出,只知睁着眼睛盯着魏宽的脸。
魏宽阖了阖眼:“答应弟妹就是。”
贺夫人等的就是他点头,垂泪道:“我跟姐姐虽非亲生,却情同姐妹,来世还愿与她义结金兰。”说着从怀里摸出短刀,一记刺了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冷一热我好像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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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