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那是,若我长得不好看,你能由着我,让我欺负那么多年吗?”
    “老婆子,你错了,我让你欺负,不是因为你好看,而是因为我爱你!”老者用手点点老妇人的鼻子:“下辈子,还愿意嫁给我吗?”
    “下辈子,你还让我欺负吗?”
    “让!不让你欺负,让谁欺负去!”
    “那咱们说好了,下辈子不许再那么早的离开我,就算要走,也让我先走。”老妇人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一个人有多难熬!”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我在这边儿都看着呢。所以,我不也没走,冥官那边都催了好多次,可我就是舍不得,我舍不得你上路的时候,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两个人相拥着,从王彦行跟前走过,又渐渐的走远了。王彦行看着他们,先是想到慧娘,跟着又想到顾紫竹。他不知道,在忘川河畔、三生石前、望乡台上,慧娘她会不会也在等着自己,更不知道,若是自己在黄泉路上等待,等否等得到顾紫竹。
    长叹一声,王彦行又跟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往前走去。
    一团柔和的光圈落在黄泉路上,彼岸花轻轻摇曳,花瓣随风扬起,绕着光圈转动。光圈渐消,狐狸轻柔的将刑如意放到地上。伸手,取下沾在她鬓角上的一朵花瓣。
    “你说,刚刚王彦行的心里是在像谁?”
    “慧娘,亦或者是顾紫竹,这个时候,他总不会去想起自个儿的爹娘吧?”
    “为官多年,竟不曾想过要为逝去的父母重修坟茔,清明节也不曾到父母坟上填土祭拜,这王彦行绝非是个孝子。”
    “所以,他入黄泉,也落得个孤孤单单。”狐狸说着,揽住了刑如意的肩:“既然来了,总要去看看崔兄,否则,你我少不得要挨他的数落。”
    “去就去吧,反正这王彦行走到忘川还需要一段距离。对了,慧娘现在哪里?若他脚程慢了,我怕会赶不上。”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这个时候,慧娘应该在孟婆那里吧!”
    “那孟婆可有得头疼了,慧娘那般执着,这孟婆汤,怕是也不肯喝。”
    “放心,孟婆她总会有办法的。”狐狸说着,用手一抚,两人又齐刷刷消失在了黄泉路上。
    望乡台上,王彦行终是见到了慧娘。她仍是新婚时的模样,一袭石榴红裙,艳艳的刺痛了他的目光。他怯怯的走过去,轻声的唤她的名字:“慧娘!”
    慧娘转过身,原本迷惘的眼睛,开始一点点变得清晰。终于她看着那张脸,轻轻的喊出了“相公”两个字。
    王彦行心中一动,上前,将慧娘拥进了怀里。他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气息,可嗅到的都是冰冷的、腐败的以及烟熏火燎之后皮肉焦糊的气味。
    “相公,你还没看过咱们的孩子吧?快瞧瞧,他长得很像你!”慧娘说着,挣脱开王彦行的相拥,急切的将双手举起来。在她的手中,竟凭空的出现一只蓝布印花的枕头,而且枕头上,还燃着火焰。慧娘的脸,也在一点点被火苗吞噬着。但她却依旧笑盈盈的看着王彦行,说:“相公,你抱一抱咱们的孩子吧,再过些日子,他就会唤你爹爹了!”
    王彦行原本是怕的,他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可瞧见慧娘的样子,又有些心疼。于是伸出手,将那个蓝布印花的枕头接了过来:“是,这孩子的确很像我!”
    枕头终于燃尽了,烟灰在望乡台上飞舞着,最终幻化成一个可爱的孩子,咯咯笑着,落进了慧娘的怀中。她冲王彦行柔弱的笑笑,说:“相公,慧娘该走了,今后的日子没有慧娘在身边,你要多保重!还有,我们的孩子,您还没有给他取名字!”
    “王忆慈!就叫他王忆慈吧!”
    “好,那就叫他忆慈吧!”慧娘笑笑,抱着孩子走到孟婆身旁,端起孟婆汤一饮而下。
    “慧娘!”见慧娘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王彦行想要冲过去,却被孟婆拦下:“她心愿已了,你又何苦执着。该见的人也见了,该了的心愿也了了,该回去的你也是时候回去了。这幽冥地府,生人不易长留。”
    “慧娘!”王彦行双膝一软,竟跪在了地上:“慧娘,当日我并非存心抛下你们母子,而是顾大人他威胁我,若我不休妻,便要了你的性命。慧娘,我王德尔,并非贪图富贵之人!”
    “王大人请回去吧?慧娘她喝了孟婆汤,忘了前尘事,你说的这些,她都不会在意的。况且,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怨你,她之所以执着,是因为那个孩子,那个一直都不曾被你承认的孩子。”
    王彦行还想说些什么,孟婆却用力一推,将他推离了望乡台。留在王彦行记忆当中的最后一个场景,是慧娘穿着那条石榴红裙,转身来,冲她羞涩的笑着。
    狐狸看着王彦行被孟婆推回阳世,问身旁的刑如意:“就这么放过他了?”
    “不然还能怎样?慧娘都不曾怨恨过,我一个外人,又如何为她抱不平!”
    “说的也是!”狐狸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狐狸!”
    “嗯?”
    “等我百年之后,黄泉路上,是不是也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不会的,到时候,我会送你,而且会拦着孟婆,不让你喝汤。这样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还是我的如意。”
    “想得美!占我一世的便宜还不够,居然还要求生生世世。”刑如意说着,却踮起脚尖轻吻了狐狸一下:“但是我愿意!”
    王彦行在冥府游离了一圈又回到了阳间,他辞了官,回到妯娌村,一心一意守着小院子。顾紫竹也曾带着冬春来寻过他几回,可他都以夫妻缘尽为由拒绝相见,只托人带了份未曾填写姓名的休书给顾紫竹,告诉她,若是遇见了合适的人,可随时随地的与他解除夫妻关系。
    顾紫竹握着那份休书,默默待了一夜,只此一生,都未曾再嫁。
    多年后,两人在黄泉路上相见,相视一笑,却未曾牵手!
    这一生,我欠你的无法偿还,下一世,我不敢承诺,只愿彼此之间,能坦诚相待,坦然相爱!
    正文 第100章 孙仙少女膏(1)
    洛阳城中,又发生了人命案!
    现场遗留着带有如意胭脂铺铺签的孙仙少女膏,而疑犯却是个秃头秃脑的秃和尚。
    众人觉得稀奇,纷纷前去围观,唯有一向最爱看热闹的刑如意,却难得乖乖留在店中,抱着一个小陶罐,安静的鼓捣着。
    狐狸觉得新鲜,就问刑如意:“为何不去凑热闹?”
    刑如意脸都不抬说了两个字:“避嫌!”
    狐狸摇摇头,“我家娘子,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
    刑如意做个鬼脸,“不是胆小,是成长。正所谓人不经事不长,我这也是难得的人生经验。对了,一大早上起来,就没看见殷元,你不会昨个儿半夜又偷偷去欺负他了吧?”
    殷元最近极爱与狐狸斗气,用的方法却又十分的幼稚,例如大半夜的拖着个枕头跑到刑如意的房间,声音腻歪的喊着:“娘亲,殷元不想一个人睡,因为殷元害怕!”
    这边,还不等刑如意做出反应,那边殷元已经迈着两条小短腿儿,拖着一个大大的枕头,轻巧的爬上刑如意的床。当然,每每这个时候,狐狸就会阴沉着一张脸出现悄无声息的出现,然后袖子一甩,刮起一阵风,将殷元从屋子里给刮出去。再然后,就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小人在房顶上纠缠打斗。
    兴致好时,刑如意会搬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欣赏月下斗武。遇到瞌睡犯困,情绪不好时,也会冲着这一大一小喊“要打院子外头打去,老娘我要睡觉!”而狐狸,每到此时,总会特别认真的指着殷元纠正她:“你是他的老娘,是我的娘子!”
    殷元委屈的瘪着小嘴,还不忘挑拨告状:“娘亲,这只狐狸说你老,要不你变心得了,我瞧着常捕快就挺不错!”
    狐狸发飙,殷元溜掉,然后剩下一个催婚的刑如意,眼尾上扬,恶狠狠的揪着狐狸问:“殷臣司,你究竟何时才肯娶我?我警告你,年底之前,再不求婚,我就嫁给常大哥!”
    狐狸同样恶狠狠的回她:“你敢嫁给他,我就杀了他,然后让崔府君判他进入畜生道!”
    “殷臣司,你这是公报私仇!”
    “错!我只是利用上百年的友情迫使崔府君偶尔犯点小错!”狐狸说的一本正经,然后趁着刑如意不注意时吻住她的唇,反复揉搓碾压之后,才威胁道:“所以,为了你的常大哥,只能嫁给我!”
    每当这个时候,刑如意心里总会泛起一股股的小甜蜜。她能告诉狐狸,其实她爱死了狐狸吃醋后霸道还不讲理的模样吗?
    “想到什么,笑的这么奇怪?”狐狸捏捏刑如意的脸颊,将她走神的心思唤回来。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你跟殷元那个小家伙斗气的事情。”刑如意停下手中鼓捣的动作,抬起脸问:“你还没有告诉我,殷元去哪里了?”
    “他啊,看热闹去了!”
    “命案现场?”刑如意蹙眉。虽然知道殷元不是一般小孩儿,而且在兵工厂时,更是凭借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横扫了一片魔尸。可眼下,是在洛阳城中,而且是大白天的,他一个三岁多点儿的孩子,瞎跑到命案现场凑什么热闹。
    说话间,一个胖墩墩的小孩子就冲了进来,后来还跟着小盛子。见了刑如意与狐狸,下意识的摸摸头,指着那个小孩子说:“他说他娘叫刑如意,在城里开胭脂铺子,我一想,这城里叫刑如意且还开着胭脂铺的可不就姑娘一人。只是这孩子,难不成又是姑娘你打门口捡的?”
    刑如意扫了殷元一眼,说:“不是!这个是从城外的垃圾堆儿里捡的。”
    “姑娘真是好手气!”小盛子默默的竖起个大拇指,眼睛却在店里搜寻着:“最近怎么都不见那个小点儿的孩子了。”
    “哦,那个啊!”刑如意又看了殷元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被他亲娘给带走了!”
    “那这个孩子叫什么?是跟姑娘的姓呢,还是也跟着殷公子姓殷?”
    “殷元!”
    “啊?他也叫殷元吗?”小盛自指指屋内:“先前那个小孩子,不也叫这个名字吗?我听常大哥提起过。”
    “嗯,也叫殷元,因为总捡孩子回来,我又懒得为他们想名字。”刑如意依旧面不改色的说着谎,没有瞧见殷元的脸,皱成了一团儿。
    “那只有一个孩子,叫殷元,若再捡回来一个孩子,叫什么?”
    “殷二!”刑如意痛快的吐出一个名字。
    “啊!”小盛子同情的看了一眼殷元,说:“还好,如意姑娘把你捡回来的时候,头一个殷元已经被他亲娘给接回去了。不然,今天叔叔遇见的可就不是殷元,而是殷二了。”
    殷元蹙眉,嫌弃的说着:“我才不叫殷二,就是殷元这个名字,若不是看在娘子懒得动脑子的份上,我也懒得要!”
    “殷臣司!”刑如意抬了抬下巴:“管管你这儿子,大白天的居然就敢嫌弃我!”
    狐狸微微一笑,动手拎了殷元往后走去。不多时,后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小盛子心中好奇,又有些担心,几次想要过去看看,都被刑如意给拦了下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莫非盛大人你也想干预一下我家后院的内务?”
    “哪里哪里?如意姑娘严重了,我只是担心殷公子会打坏了那个孩子。你也知道,如今这世道,后娘难当,况且你们这还不是后娘,而是干爹干娘。若是打坏了,少不得别人要去官府告你。”
    “告我什么?”刑如意一掀布帘:“难不成告我不许这臭小子吃鸡腿!”
    小盛子往后面瞄了一眼,果见狐狸提着一只篮子,篮子里放着的全是鸡腿,而殷元正手脚并用的抱着狐狸的大腿往上爬。
    小盛子摸着头笑笑,说:“小孩子吃太多肉不好,胖乎乎的抱着也沉!”
    刑如意放下帘子,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听说那命案现场也发现了不少鸡腿,而且那鸡腿上还有被和尚咬过的痕迹?”
    小盛子耸耸肩:“其实那是一件十分简单的案子。屠户刘老实的女儿在厨房中被人奸污后杀害。她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人,姓徐,名叫徐良,也是个庄家户,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竟剃度上山做了和尚。这一次,原是跟着师傅下山化缘的。可那明空师傅说,这徐良自下山之后,便不见了,自己也是找了多时,才知他被卷进了人命官司。案发时,那徐良就在现场,而且身上带血,鸡腿上也留下了他啃噬过的痕迹。刘老实说他是听见厨房里的打斗声,才赶过去的,赶过去时,女儿尚有一口气息,而且手还指着徐良,只是受伤严重,说的话,自己没有听清楚。”
    “如此说来,这徐良,就是杀害刘姑娘,甚至犯下不轨之行的那个人!”
    “人证物证具在,且有死者生前的指认,想来是铁板上钉钉,实打实的事情。我送殷元回来时,常大哥已经将那徐良带回府衙去了,待老爷审明案情,剩下的也就是最后的判决了。”
    “青梅竹马的情人,好端端的竟去做了和尚。下山化缘,又跑到姑娘家中,案发现场没有别的东西,却撒了一地的鸡腿。这案子,着实有些意思。”刑如意说着,给小盛自斟了一杯上好的香茶:“既然这嫌犯已经被常大哥给捉回去了,你也甭着急,坐下来,仔仔细细的给我讲一下这案情的始末。你也知道,自从那乌头钗的案子过后,我就再不敢去这种地方凑热闹,可偏偏又好奇的很。”’
    小盛子也爽快,端起香茶一口喝掉,然后摆出一副说书人的架子来,将自己所知道的案情,仔仔细细的对刑如意说了一遍。
    “刘家世代都是屠户,到了刘老实这一辈儿,就只生下刘茴一个女儿。倒不是他不想着要儿子,而是刘茴她娘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大人小孩儿一个都没有保住。后来,经媒人介绍,刘老实也动过这续弦的心思,可处了几个,都对刘茴不好,渐渐的,这心思也就没了。加上刘茴自小聪明懂事,经常帮着刘老实照看摊子,杀猪卖肉,人送外号,屠户西施。”
    “屠户西施?这名字不大好听!”
    “再不好听,也好过猪肉西施吧!”小盛子舔舔唇瓣,自己动手,又倒了一杯香茶,抿了两口:“据说,这刘老实与徐良的爹原本是好友,徐良比刘茴长了两岁,可以说,自打刘茴出生,就与徐良认识了。后来天长日久的,两个人就互相生了爱慕之心。刘老实也曾坦诚,说若不是徐良这小子不争气,只等刘茴年满十六,便为二人筹办婚礼。”
    “可是在刘茴满十六之前,这徐良就出家做了和尚?”
    “也不全是,在刘茴满十六岁之前,徐家接连出了两起祸事。先是徐良的母亲,因和丈夫发生口角,于院中那棵老树上悬梁自尽,紧跟着徐良的父亲半夜酒醉,竟失足落河,给淹死了。徐家原本就是寻常人家,这又接连死了两个人,外头疯言疯语说什么的都有。刘老实也是顾念女儿,所以不得已才让刘茴跟徐良解除了婚约。但是刘老实也曾留下余地,说等过些年,徐家的事情淡了,这徐良若能再寻个正经的营生,就还把女儿许给他。谁知,刘茴满十六岁当天,这徐良竟自己剃光了头发,跑到山上做了和尚。”
    “那这刘茴今年多大?”
    “过了八月十五,就满十八了,在咱们这里,也算是老姑娘了。”小盛子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刚刚在现场时,常大哥询问时,那刘老实自己说的,年龄上应该没有什么错的。”
    “所以,距离徐良出家,至少已有一年半的时间。这期间,刘茴难道就不曾与徐良见过?而且,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这刘老实就没有再为女儿重新寻个婆家?”
    正文 第101章 孙仙少女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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