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不光是我一个人发现了孙家的秘密。对了,孙小妹的公公与丈夫呢?傍晚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们的鬼魂不见了。”
“我的娘子,岂能被别的男子窥视,哪怕对方只是一缕幽魂也不可以。”狐狸既温柔又霸道的说着:“放心,我让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了。凡间的事情自有凡间的人来解决,至于鬼魂,也应该回到他们应该回到的地方。”
“原本我还想要仔细问一问。孙小妹的公公口鼻上有些水渍,加上刚刚孙小妹对我做出的那个动作,我可以肯定,凶手就是她。至于杀人手法,应该用的也是那种最保险,最无声无息的窒息法。
我在床铺地下发现了一些劣质的宣纸,孙小妹婆家世代都是种田的,孙小妹自己也没读过书,所以那宣纸不可能是她的。也就是说,在孙小妹的背后还有一个帮凶,或者说是整个事件的主谋。”
刑如意说着,看了一眼孙小妹的背影。此时,她已经停了下来。刑如意抬头一看,那竟是苟家的祠堂。
“苟大胜!原来孙小妹与这苟大胜之间真的有暧昧!”
刑如意摇摇头,却见孙小妹已经折返回来。经过刑如意与狐狸的身旁时,还扭过头来,诡异的冲着他们笑了笑。这一笑不打紧,刑如意差点从狐狸怀中跳下来。没有别的,她只是看见孙小妹的那个笑容,很想打人罢了。
雨住天晴,第二日又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赖奇做了一夜的梦,天刚亮就起床去了地里。因为苟大胜老爹的事情,赖奇爹娘的坟墓也被挖开了。事情结束之后,刑如意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重新购置一副棺木,将爹娘的尸骨收敛,重新安葬。
连日大雨,这重新入殓的事情只能被耽搁下来。就在昨夜,他竟做梦梦见了爹娘,爹娘告诉他,家里来了陌生人,让他无论如何要去看看。
爹娘已经不在了,所以爹娘在梦中说的那个家,肯定指的不是他现在住的破落院子,而是那个已经被挖开的阴宅。
到了地里,赖奇愣住了。他清楚的记得,旱魃被灭之后,他只简单的将爹娘的遗骸请回家中,而挖开的坟墓一直都没有处理。眼下,不光这坟坑被填上了,就连周边那些泥土也都给处理过。
环顾四周,只能看见一些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不清的脚印,以及用铁锹铲土时留下的痕迹。回想到爹娘在梦中诉说的情形,赖奇没有犹豫,回家取了锄头,就将那坟上的松土一层层的给刨开。
当刨到半人高时,从泥土中赫然露出一只人手,准确的说是一只腐烂的人手。赖奇大着胆子,继续取土,坟中竟出现了一具完整的男尸。男尸披头散发,看不清楚五官和眉目,但赖奇知道,在自家祖坟中发现了别的死尸,倘若传出去,自己肯定要受连累,于是顾不得别的,丢下锄头,就到最近的县衙去报案。
很快,县衙就派了衙役下来。经仵作勘验,这是一具男性尸体,身高约7尺,只有一件旧衣裹身,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别的能够证明他自己身份的东西。在这具男性尸身的头部、背部都发现了钝器伤,颈部有勒痕,但是不明显,应该不是最终的致命伤。死亡时间约莫在半年前,经过现场村民的辨认,认为这被埋在赖奇家祖坟中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被孙小妹的公公给救下的那个落难道人。
“要我说,这杀人凶手肯定是那个老头。大家伙儿想想看,这道人原本是要给老头算命的,结果被我给带走了。好吃好喝一顿之后,人家改了主意,不给老头算,给我算。结果这老头就怀恨在心,把人给杀死了。”
就在村民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消失了几天的苟村长出现了。
“大家还记得老头是怎么死的吧?他们家的人,虽然对外宣称,那老头是病死的,可据我所知,那老头是自己上吊吊死的。只不过他的家人为了掩盖真相,逃脱罪责,这才谎称是病死的。孙小妹,你倒是说说看,本村长刚刚这一番话,是不是编纂的。”
“对呀,小妹,你公公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那时候你说他是病死的,我都不大信,那个人平日里身体多硬朗啊,怎么突然间就病死了。”帮孙小妹照看过孩子的王婶儿也算是她的本家亲戚,听见苟村长那么说,也忍不住追问起来。
孙小妹为难的看着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苟村长身上,咬了咬牙说道:“没错,我公公不是病死的,他……他是自己上吊死的!”
“这么说,真是你公公害死的这个道人?”
“不!不是的!就算我公公是自己上吊的,也不能证明这墓穴中的道人就是我公公杀的。我公公的为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莫说是杀人,就是杀鸡杀狗他都不敢的。”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愧,孙小妹开始极力的为死去的公公证明。最后甚至还不惜跪在了衙役们的跟前,说:“请差役大哥们明察,这个人的死,的确与我的公公无关,与我们家更无关系!”
“既然毫无关系,你公公好端端的又为什么上吊自杀?”苟村长变了脸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孙小妹跟前,看似质问,实则是在紧逼。
孙小妹咬咬牙,将头低了下去:“我公公怎么死的,村长你难道不清楚吗?”
“孙小妹,我警告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胡乱说话!”
“村中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我家条件原本就不好,还有个年幼的孩子要养活。我公公无奈,才去你家求米粮,谁知你竟拒绝了他。公公眼瞧着家中的米粮已经不足以度日,这才走了绝路,想要省些口粮给我们。
你身为一村之长,这责任难道不是你的吗?我公公的死,难道与你无关吗?倘若你当初啃借一些粮食给我们,我公公他又何必想不开,寻了短见。若是我公公不死,我相公他……他又怎么会死?”
孙小妹说完,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刑如意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看一出好戏,没想到临了,这孙小妹与苟大胜竟会用这样的方式继续的相互包庇。她轻出一口气,拨开层层围观的人群,站到了男尸跟前。
“这人的确不是孙小妹的公公杀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只有凶手才会心虚的搬动尸身。”
“这尸身搬动过?”有村民小声的问。
“当然搬动过,这一点仵作大人也可以证明!”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尸身的确有搬动的痕迹。大家请看这具尸身,手肘与大腿以及驱赶部分的泥土,都是因为埋在地底下所以沾上的,但是手掌与足底这一块的泥浆,却是拖拉造成的。
还有,因为尸身腐烂的关系,所以拖拉给骨头造成的磨损也比较清晰。从尸身的整体来看,应该是被人用较软的东西,包裹着拖拽过来的,而时间就在下雨的这几天。”
“多谢仵作大人!”刑如意对仵作点点头,然后面朝村民大声的说道:“就在这场大雨降落之前,我们在这同一个墓穴中找到了旱魃。当时的情形,想来那边的几位最是清楚。”
“没错!是如意姑娘带着我们挖的,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那坑里只有一副棺材,并没有这具尸身!”
“我可以证明!这位姑娘说的是真话,他说的也是真话,因为打旱魃的那天,我也在!”
刑如意满意的看着这些人,转身,对着苟村长一笑:“苟村长,您来说说看,一个死人,还有必要隐藏尸体,掩盖真相吗?”
正文 第232章 追魂汤(19)
苟村长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将在赖奇家祖坟中发现的这具男性尸体算在孙小妹家已经过世的公公头上,但是他千算万算,忘记了把刑如意这群人给算进去。
村民们大多好忽悠,但刑如意跟府衙里头的人却是不好忽悠的。现在,他明白了,自己刚刚的举动有点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低下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好几圈,这才将头抬起来,看着刑如意及府衙中的官差苦笑:“我这不是着急捉凶手吗?再说了,如果这人真是老头杀的,就算老头死了,他的家人为了防止秘密被人揭破,也有可能帮着他掩盖真相。毕竟是乡下人,都还是很看重这个的。”
“听苟村长的意思,这死人是孙小妹埋起来的了?啧啧,请问差役大哥,这帮助掩埋被害者,算不算是帮凶,是不是也要给抓进大牢里去啊?会不会被杀头?”
差役也都是老实人,听见刑如意这么问,就应和着点了点头。
孙小妹急了,一下子冲到苟村长的跟前,指着他的鼻子说:“苟大胜,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翻脸无情!大人,这个人是苟大胜杀的,我公公亲眼看见的,也是他,杀了我公公。我公公压根儿就不是上吊死的!”
“蠢女人,你说什么呢?可不能张嘴乱咬人!”
苟大胜也急红了眼,用手一下子就扼住了孙小妹的脖子。
“大……大人,人……人真的是他……他杀的!”孙小妹一边挣扎,一边还不忘记对差役们指证苟大胜的罪行。
“孙小妹,你找死是不是?”苟大胜眼睛里有了杀机。只可惜,这是现场,也有这么多围观的群众,哪能就让他这么当众杀了孙小妹。就在他脸上刚刚露出杀机的时候,旁边的差役已经上前,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苟大胜,你做什么?难不成想要当着爷的面杀人吗?”
苟大胜恨恨的松了手,“官差老爷,就算我苟大胜杀了这个人,是杀人凶手,她孙小妹跟我一样,也都是杀人凶手。我杀人,只不过是见财起意,她孙小妹呢,杀的可是自己的亲公公。不光是她公公,就连她那死鬼丈夫都是她给害的。杀人要被砍头是吧?那就连着孙小妹的头一块儿砍,黄泉路上咱们还能做个伴儿!”
“大人!大人!您千万不要听这苟大胜乱说,他是在诬陷小妇人,他真的是在诬陷小妇人。”
“是不是诬陷,咱们自会查证。孙小妹,苟大胜,跟着老爷们一块儿去趟县衙吧?”
苟大胜抬眼,恨恨的瞪了孙小妹一眼,“蠢货,害死爷,到了阴曹地府我也饶不过你!”
孙小妹缩了缩脖子,低着头,跟在了差役的后面。经过王婶儿身旁时,她“噗通”一下对着王婶儿就跪了下来,”咚咚“的连磕几个头。
“小妹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我家那孩子,就麻烦王婶儿您代为照顾。小妹不求别的,只求给他一口饭吃,好歹将他养活到成年。就算小妹有罪,孩子是无辜的。就当小妹求求您,求求您了!”
“小妹,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公公跟孩子的爹,当真像那苟大胜说的,是被你害死的?”
“小妹也不想的,小妹是被逼的!”小妹这话算是间接的承认了。
王婶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晕过去。她稳了稳身子,看着孙小妹说了句:“你去吧,那孩子好歹是我堂侄的根儿,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他。”
“多谢王婶儿,您的恩情,小妹来世做牛做马一定报答!”
孙小妹说完,起身,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桩案子审的很快,原因无外乎苟大胜与孙小妹两个在公堂上各不想让,各自往外抖落内情,两个人似乎都抱了必死的决心,也压根儿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留后路,所求的无非就是希望对方的罪行比自己严重,比自己先一步砍头。
那个流浪道人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酒后失言,露了财富。
苟大胜爱财,当他看见流浪道人手中的那串黑珠子时,就动了将其据为己有的心,再跟着就动了杀心。
孙小妹的公公之所以被杀,则是因为这个老实人在无意间捡到了那颗黑珠子,并且认出来那枚黑珠子是流浪道人的。
命案发生的那天傍晚,流浪道人酒足饭饱之后,就将师傅传下来的那一串驴蹄珠子拿出来给苟大胜看,说这串珠子是道家的法宝。苟大胜呢,眼睛里虽然看的是黑珠子,脑海里闪着的却都是黄灿灿的金子。于是趁着流浪道人酒醉沉睡时,想要将那串珠子给偷走。
下手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流浪道人,被他拉扯了一番,不仅珠子断了,苟大胜也因为贪财动了杀机。
杀了人,自然心慌,可心慌过后,最关键的是掩埋尸体。好巧不巧的,就在苟大胜搬动流浪道人的尸身,准备转移的时候遇见了在村中帮忙打更值夜的孙小妹的公公。
见面寒暄的时候,那枚黑珠子从苟大胜的口袋里掉了出来,被孙小妹的公公给捡了去。苟大胜明面上虽然没有显出什么,但暗中也生了杀意。
第二日,恰好孙小妹上门去求苟大胜,因为孩子病了,孙小妹希望能够从苟大胜这边借点儿银两给孩子看病。说是等秋收之后,就连本带息的还。
苟大胜原本就垂涎孙小妹的姿色,此时见她主动上门,当然要用借银子这件事好好的占占孙小妹的便宜。但让孙小妹没有想到的是,苟大胜得逞之后,竟然还要用这件事来威胁她。
迫于苟大胜的威胁,也为了能够借到给孩子看病的银两,孙小妹只得给苟大胜开门,成了苟大胜杀害自己公公的帮凶。
在孙小妹公公被害的那天晚上,孙小妹故意劝自己的公公和丈夫喝了很多的酒。乡下的酒,都是自己酿的,后劲儿很大,一碗下肚,公公与丈夫就都醉倒了。苟大胜以敲门三声为讯号,让孙小妹为他开门。
之后,苟大胜进入孙小妹公公的房间,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宣纸,浸着酒一层一层的覆盖在孙小妹公公的脸上,直到对方窒息。之后,孙小妹又帮着苟大胜,将公公的死做成了意外身亡的假象,想要借此瞒过自己的丈夫。
然而,就在孙小妹的公公入土后不久,孙小妹的丈夫就发现了家中的一些疑点。他是个老实人,压根儿不会将自己父亲的死与孙小妹联系到一起。可作为帮凶,孙小妹害怕了,她偷偷去找苟大胜商量,苟大胜则要求一不做二不休,连带着将孙小妹的丈夫一起做掉。并且承诺了孙小妹,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就纳孙小妹为偏房。
事到如今,孙小妹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听着苟大胜的话,将自己的丈夫也给谋害了。
至于为什么要将流浪道人的尸身移到赖奇家的祖坟里,苟大胜说是为了逃脱嫌疑。
原来,流浪道人死后,苟大胜先将他的尸身藏在了苟家宗祠自己老爹生前就做好的那具棺木中。之后,老爹病故,他为了福泽后人,其实也就是为了让自己发财,按照道人生前说的话,将老爹的尸体暗中埋在了赖奇爹娘的棺木中。至于流浪道人的尸身,则名正言顺的以老爹的名义下葬。
当然。苟大胜知道那棺木中放着的不是自己亲爹,所以也没有往自家祖坟里埋,就随便葬了个地方,对外说是流浪道人给选的风水宝地。
后来,村中大旱,孙小妹听闻娘家村子发生的事情之后,专门回到娘家,去找自己的兄长,请了刑如意回来。旱魃的事情,也随之被解决。
苟大胜的亲爹变成了旱魃,且这旱魃还是从赖奇家的祖坟里发现的,那么村民们继而就会想到苟大胜家的另外一处坟穴。再给老爹起个衣冠冢,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可将流浪道人的坟墓当成是自己亲爹的,苟大胜也不愿意。尤其那个地方还是他随便选的,也担心会影响自己家日后的繁荣。加之做贼心虚,他总担心,流浪道人的尸身会被人发现。
于是趁着连日大雨,村民无人外出的时候,偷偷的将流浪道人的尸身掩埋到了赖奇家爹娘的坟里。当问起苟大胜为什么再次选择赖奇家的坟墓时,苟大胜说是报复。报复流浪道人给他出的损招,让自己亲爹变成了旱魃,所以他也将流浪道人的尸体埋进去,让他也变成旱魃,然后被人消灭掉。
不得不说,这苟大胜,苟村长的脑回路也是够清奇的。但也恰恰是因为他这愚蠢的举动,才让刑如意他们不费丝毫离奇的就将案情大白于天下。
苟大胜自以为自己的举动没有人知道,却忘记了狐狸是能掐会算的,其实,他偷偷转移流浪道人尸身的事情,早就被狐狸知道了。至于赖奇的那个梦,则是李茂暗中动的手脚,这吩咐的人,自然也是狐狸。
“这案子虽然了结了,可是我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我想不明白,那个流浪道人为何要骗苟大胜将自己的亲爹埋到赖奇爹娘的坟墓里。究竟是他术法不精,还是刻意为之,原本就是打算让苟大胜的亲爹变成怪物的?”
刑如意趴在狐狸的腿上,一边儿看着外头的风景,一边询问着。
狐狸轻抚着她的头发,说了句:“两者都有吧!只是我想那个道人,八成没有算到,那个墓穴不仅不养人,反而会将好端端的死人给养成旱魃。从而给这村子带来了一场无妄之灾,而道人的死,既是人为,也是天意,更是上天给他的一种责罚!”
“哎!”刑如意轻声的叹着气,忽然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究竟是道人的死,给这村子带来了灾难,还是因为这村子本身就有些问题,所以才导致了道人的死。
庄周晓梦迷蝴蝶,既是轮回,也是因果!
正文 第233章 菊香枕(1)
刑如意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它的伞骨是红色的,伞面却是白的,上面用墨线勾勒出了浅浅的ju花图案。
“还要多管闲事?”狐狸瞧着那伞,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暖色的浅笑来。
刑如意轻轻嗯了一声,用手指敲敲血红的伞骨,说:“既然遇见了,我总不能不管吧?”
这把油纸伞是经过纸店时购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