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如意你说的是李言李将军吧?”
    “李将军?我怎么听说这位将军是不姓李的。”
    “原本是姓李的。这位将军是李氏后裔,只因为朝中的那些变故,所以自小就随了母性。后因为奋力杀敌,战功赫赫,深得女皇的欢心,加上一些别的原因吧,前阵子又被女皇特许换回李姓。”
    “原来这位将军又姓回李姓了。”刑如意一副恍有所悟的模样:“那将军夫人呢,常大哥可也熟悉?”
    “算不上熟悉,只是我与这位李将军脾气相投,在很多事情上也能说到一块儿,故而在神都时也有些交集。将军夫人贤良淑德,与将军又是伉俪情深,通常将军在的地方,将军夫人也会陪在一旁,所以也见过几面,说过几句客套话。”
    “这将军夫人可使香粉?”
    “香粉?”常泰微愣,随即明白过来:“如意你也知道,常大哥是粗人,对于这些事情向来都不怎么留意。只是,若你想要将生意做到这位将军夫人身上,我劝你还是收了这个心思。”
    “为何?”
    “将军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与神都那些官员们不同,他的夫人自然也与那些官员的夫人们不同。我所见到的将军夫人,极少做那种艳丽的打扮,衣衫也多是黑白两色,就像是在配合着将军的穿衣风格似的。这官家夫人们常戴的那些珠钗首饰,在将军夫人身上也极为少见,她戴的最多的就是一只木刻的兰花簪。据说,这簪子是将军大人亲手刻的。至于香粉之类的,因为将军大人对这些脂粉过敏,所以夫人她应该也极少使用。”
    “原来如此!既不是香粉,那这果木香,应该就是将军夫人自带的了。”
    “果木香!如意你说的是这个?那将军夫人身上的确有一股淡淡的果木清香,若是离得近了,自个儿身上都会沾一些。”常泰说着,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以前在神都时,我每次从将军府回去,都会被小盛子打趣,说我去了烟花柳巷。如意你的鼻子向来都灵,怕也是闻见了我身上的这股味道,又听殷元说起早上将军夫人曾与县令大人来访,所以才问起这将军与将军夫人的事情吧?”
    “如意这些小心思,终究还是没能瞒过常大哥你的眼睛。”刑如意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豆腐西施周姑娘的身旁查看她中傀儡术的情形。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在茅山术法当中有一种是可以操控别人的,名字就叫做傀儡术。只是这种术法,在茅山术中被认为是禁术,一旦使用,就会被逐出茅山。”
    “禁术?”常泰微微一惊,心中也约莫清楚,这所谓的傀儡术一定是不好的法术。
    刑如意点头:“没错,就是禁术。因为这傀儡术是利用人的生辰八字,配用稻草人以血为媒,再用咒语加以沟通施法的。当那人的生辰八字与稻草人相和时,那个人的躯体就会被稻草人控制。只是,眼前我们所见到的这种傀儡术比起茅山术法当中的傀儡术似乎更高明一些。”
    说到此处,刑如意暗中运用鬼术,用食指在周姑娘的身上轻轻的点了下。周姑娘的眼睛木呆呆的转着,从常泰身上移了过来,跟着,手握七寸木钉,动作僵硬的转向刑如意。
    “两眼空洞无神,动作僵硬,很不自然,这些都是中了傀儡术的直观表现。”刑如意说着,用手在周姑娘的眼前晃了晃:“这傀儡术还有一个名字叫控魂术,从字面意思来看,就是利用术法操控人的灵魂。一般的傀儡术只能操控人的身体,但被控制者的意识是清醒的,可咱们眼前的这些人,是连意识都没有的。”
    “如意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被人操控了灵魂,所以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常泰看向那些人手中的七寸木钉。
    “对!咱们眼前的这些人都属于被完全控制的傀儡人。”刑如意凑近周姑娘,先是看了一眼她手中握着的七寸木钉,接着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若是从看病的角度来看,周姑娘此时已经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她本身已经没有自主意识了。”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神奇的术法?”常泰自语着看向殷元。
    他知道,狐狸不是凡人,这世间的很多人其实都不是凡人。所以,他也在心中猜测着,这暗中操控着傀儡的人,是否也不属于这个世间。对方所针对的是如意,还是他自己?
    正文 第317章 蚕僵(8)
    “任何术法都是有高有低的,这傀儡术自然也是一样的。”刑如意解释着:“这操控人的形体容易,操控灵魂却不易。操控灵魂除了需要被控制着的生辰八字之外,还需要被控制者的精血、毛发等一些东西。所以在施法的时候,所需要的道具也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稻草人那么简单。可眼下的情况,又有些让人想不透。”
    “什么地方想不透?”常泰追问。
    “娘亲的意思是,这施术者若是想要取得一个人的生辰八字、精血与毛发不难,难的是她竟然取得了这么多人的生辰八字、精血以及毛发。”
    “那若是这施法者不是凡人呢?”常泰犹豫着问:“若对方不是凡人,是不是取得这些东西就比较容易,甚至也可能她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就能施法?”
    “不是凡人!”刑如意碎碎念着,又仔细的看了看周姑娘以及眼前这些中了傀儡术的人:“可若对方不是凡人的话,她又会是什么呢?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要针对那位将军夫人呢?也许,她针对的原本就不是将军夫人,而是将军本人?”
    “如意,你在说什么?”
    “哦,我在想,这施术者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她针对的又是什么人?”
    “针对的是什么人?难道不是咱们。”
    “自然不是咱们!”
    刑如意起身,将常泰拉到一旁,然后吩咐殷元去看看能不能解了这些人身上的术法。
    她这如意胭脂铺在云家集也算是个颇为引人注意的地方,尤其今日这些中了傀儡术的妇人们又在铺子中闹腾了这么些时候,她猜测着,再过不了多久,这些妇人们的家人便会闻讯而来。若是进门后,看到这躺了一地的人,各种谣言就会纷沓而至,说不准,那位早上刚刚陪着将军夫人来过的县令老爷就该带着众多衙役再次光临了。
    殷元要解傀儡术自然也要用些非常手段,刑如意有意不让常泰看见这些,就借口帮他缝补衣裳,直接拉他去了后院。
    “如意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说着施法者不是冲着咱们而来,是冲着将军夫人甚至是将军大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将军夫人与县令大人早上曾来过咱们如意胭脂铺,是常大哥你负责接待的?”
    “是我负责接待的。那时,你与阿牛去更夫家帮忙看病,李茂匆匆来报,说是县老爷陪着一位贵气的夫人来了。殷元年纪尚小,不适宜接客,所以只能由我出面。我也是出去之后,才知道,县老爷陪着的那位是李言李将军的夫人,她与将军大人是昨夜寅时到的。因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也不便惊动左右,所以除了陪同他们前来的县老爷之外,云家集上再无旁人知晓。”
    “既无旁人知晓,那铺子里的那些妇人们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刑如意这一问,倒是把常泰给问住了。
    常泰摇摇头:“此事,还需要去查一查。”
    常泰稍稍停滞之后,又看着刑如意的眼睛说了句:“还有有一事,自回来之后,我便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与如意你说。我与这位李言将军也算是旧交,得知他因病还京之后,我也曾多次去他府上看望,只盼望着他能早日康复,回到属于他的军营里去。
    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性格的人,在京城里待的时日越久,就越是不适应。我呢,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就算不适应,就算心中有些闷气,发泄出去也就是了。因为官小人微,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李言不同,他是李家的人,是女皇帝心中所忌讳着的那个姓氏的人。以前他不姓李,又远在边关,所以女皇可以对他宽容,朝中的人也可以当做他不存在。但他现在回来了,就算是因为患病回来的,可有军功在身,声名在外,无论是李家的人,还是武家的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都很难不去注意他,不去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如意,你身在民间,行在江湖,所以你不懂朝局变动,利益牵扯所带来的那些危险。我知道,李言若是一直留在京城,就算他不被自身的病痛给折磨死,也会被李家的人利用,被武家的人以各种理由治罪。加之,御医已经对他的病情束手无策,所以我便推荐了你。
    此次护送四娘回京,我又特意去了一趟将军府,将你擅医术的事情与他说了。李言是个聪明人,他心中明白,我劝他离京,并非单纯的只是劝他找你看病。所以,他没有犹豫,当即便唤了将军夫人过来,一方面上书给女皇,另外一方面只简单的收拾了一些行装,带了几名亲近的仆从,便随我一同出了神都。
    我与他说好的,出了京城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我便快马加鞭的追赶你与殷公子,待定下落脚点之后,再飞鸽传书,等他过来。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会在这云家集开了这么一家胭脂铺,也没有料到李言与他的夫人这么快就赶到了。”
    “这些事,殷元都与我说过了。至于李将军的病情,待更夫的事情了结之后,我自会过去看看的。”刑如意的话,让常泰的心安定了几分。
    “那刚刚你说的这些傀儡人……”
    “其实详情如何,目前我也不清楚,刚刚说的那些,也仅仅只是我与殷元的猜测而已。”刑如意说着,扯了扯常泰的袖子:“殷元告诉我,这些中了傀儡术的人是在将军夫人与县令大人到过胭脂铺之后才来的,且将军夫人曾放出话去,说是要帮将军大人纳妾。我原本只是好奇,若这些人都是冲着将军府的妾位来的,为何要纠缠在我的胭脂铺里,而且围着的那个人还是常大哥你?”
    常泰睁大了眼睛,显然他是不知道将军夫人要帮将军纳妾的事情,只是单纯的好奇,为何向来桃花都不旺的自己,到了云家集竟像是突然间遇到了春天一般,桃花朵朵开,尽管这开着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烂桃花。
    “是殷元提醒我的。他先是提醒我胭脂铺里有些不寻常的味道,接着又提醒我这些围堵在你身旁的妇人们个个都十分的奇怪,不光姿势奇怪,动作更是奇怪。”
    “动作奇怪?我不记得这些人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啊。只是觉得她们十分的啰嗦,同样的一句话,竟在我的耳朵边说个不停。若非我的脾气还算好,当真要怒了。”
    “原来常大哥你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没错,除了言语重复,十分啰嗦之外啊,这些人还会在不自觉时做出同样的一个动作。”刑如意说着,做了一个轻嗅的动作:“她们都会下意识的的去嗅常大哥你身上的味道。”
    常泰蹙眉,抬起自己的衣袖,放在鼻端轻轻的嗅了两下。
    “常大哥你虽然是个极好的男儿,浑身上下也满是英雄气概,但我却不认为这些人都是被你的男子气息所吸引。若只是那些妇人还好,可那些尚未成亲的姑娘家也做出这样不雅观的动作来,就太不合常理了。
    可她们若不是被常大哥你自身的气息所吸引,又为何要做出这样一个不雅观的动作来?答案就是胭脂铺中突然多出来的那股清新的果香味儿,也就是原本不属于常大哥你身上的那股味道。
    常大哥是好男儿,将来也会是个好夫君,好父亲,但这样内秀的品质,如意不信这些妇人们仅凭着今日瞧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联想到之前的事情,可以推断,她们明面儿上都是冲着将军府的妾位而来,但实际上却是被人暗中操控,假借心仪将军府的妾位而行刺杀的目的。
    那些七寸木钉,虽我还没有仔细去研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应该就是凶器,至于针对的是将军夫人,还是李言将军本人,也还需要再去调查。就眼下我们所看到的情形,那些妇人虽被人暗中操控,但却是依靠着气味来辨别对象的。只是她们来的晚了些,来的时候,将军夫人已经回去了,而常大哥你身上又沾染了将军夫人身上的果木香,所以才被她们当做了围堵以及攻击的对象。”
    “我说那些人的言语怎么颠三倒四,听起来有些不大对劲。若当真是心仪我,直接向我说明心意即可,却口口声声说什么不介意,还说什么只想当个妾氏。我尚未娶妻,又何来的纳妾。被如意你这么一说,常大哥倒是明白了,原来那些人相中的不是我,而是将军。”
    常泰说话的口吻虽带着些戏谑的意思,但表情却是十分的严肃。
    “这么说来,那幕后之人所针对的也应该是将军府,只是运用这种见不得人的傀儡术,说明对方的心思极其阴暗,甚至有些上不得台面。”
    “可越是这种小人,就越是难以防备。常大哥既然已经知道了内情,不妨去驿馆走一趟,给将军大人或者是夫人提个醒,多少也能有些防备。”刑如意想了一想,又补充道:“若是见到李茂,就让他留在驿馆中照应,暂时不必回来。那幕后之人既用的是傀儡术,铁定也不会在明面儿上有所行动。常大哥与将军都是光明磊落的人,也不善于防备这些只在暗中进行的术法。李茂他对于这种事情,多少懂一些,留他在驿馆中,常大哥你也能心安一些。”
    常泰眼睛倏地一亮,对着刑如意抬了抬手,嘴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正文 第318章 蚕僵(9)
    人人都以为午夜可怕,是因为它伸手不见五指,在寂静无声中仿佛藏着什么。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在天亮之前的破晓,才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段。
    在那时,一切的光亮都不见了,只剩下潜伏在黑夜中的眼睛,灼灼的盯着你。民间传说,破晓时分也是鬼魂回家的时间,在这时为了避免生人与他们相见,神灵便用黑暗遮住了凡人的眼睛。
    此时,云家集的天正接近破晓。
    更夫的妻子循着往日丈夫打更的路线,穿过小巷,走到一条更为宽阔的街面儿上。她穿着一身黑衣,表情木然,脸上则像是糊着一张苍白的纸,在红灯笼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奇怪。
    她一边走,一边唤着丈夫与儿子的名字,只是每喊一声,她的声线都会拉的格外长。在寒冷的冬夜里听起来,有些让人瘆得慌。那些被叫喊声惊醒的大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将自己的孩子裹进被子里,双手捂住孩子的耳朵,眼睛则穿过黑暗,望向窗外。仿佛也在恐惧着什么。
    阴冷的风从阿牛的头顶拂过,他缩涩着身子,蹲在路边,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护住香头的那一点红。
    按照刑如意的吩咐,他与婶娘找到了云家集中最为高寿的两位老人,托请她们帮忙制作寒衣。可紧赶慢赶,还是只做出了两件,所以余下的这个路口,就只能由他自己守着。
    冷风钻进阿牛的颈子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落到香头上,红光似乎暗了些。阿牛心急的低下头,赶紧冲着香头吹了两口气,见红光恢复如初,才松了口气,身子软软的坐到了地上。
    一股凉意,透过臀部,顺着脊柱向上攀爬,阿牛忍不住搓了搓手。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来,身旁的枯草随风而摆,嗖嗖的声音连成一片,阿牛的脸立刻变白了。因为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趁着风声起来的时候,贴到了他的后背上。
    “咔嚓!”
    一道雷声自半空炸起,阿牛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同时抬眼向上望去。
    漆黑的夜里,一双猩红的眼睛,与他对视着。
    阿牛张嘴惊叫,身子一歪,便斜斜的超前倒去。跟着他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响动,然后鼻子闻见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最后是一个醉意朦胧的带着怪笑的声音。
    “折了!折了!你烤火的香折了!”
    阿牛随即反应过来,自个儿眼前站着的并不是什么荒野里的鬼怪而是一个醉醺醺的人。他随即翻起身子,借着破晓前的那一缕微光,看向地面。
    地面上,散落着几段香,香头依然燃着,小小的红光,也像是一只带着嘲讽的猩红的眼睛。
    “混蛋!”阿牛气急,朝着醉汉扑过去:“让你吓人!我让你好端端的出来吓人!”
    “鬼!鬼来了!”眼前这醉汉虽然看上去脑筋有些不大正常,但在面对着阿牛的追打时,身形却是异常的灵活。他一边闪躲,一边嘻嘻的笑着:“香折了,鬼来了,你们就要倒霉了!”
    “你才倒霉!你个混蛋要倒大霉!”阿牛见自己压断了香火,知道已经坏了事,心中本就是又怕又急。听见醉汉这么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看准了醉汉移动的方向,使劲的往前一扑,将其压在了地上,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
    随着远处传来的公鸡打鸣声,天也渐渐的亮了起来。打累了的阿牛翻身躺在地上,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去跟刑如意交代,又如何去跟婶娘交代。他守着的香断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婶娘的叫魂,叔叔与侄子的魂魄还能不能被叫回来。
    心里越想越乱,加上自己苦哈哈的熬了大半宿,眼看着天就要亮了,竟被这个醉汉闹腾的功亏一篑。想到这里,心中就忍不住有些发狠,索性一个翻身,又扑到醉汉身上,准备再次开打。
    可手刚刚扬起来,阿牛就怔住了,因为眼前的这个醉汉他认识,是胡家的大老爷胡大。
    娘去世之后,他从山里搬了出来。回到云家集的第一天,便遇见胡家在办丧事。说起来,这胡家办丧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光是这胡大的妻妾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个。在云家集上有句歌谣,说是胡家风水奇,老大爱娶妻,三月娶一个,四月办葬礼。可他回家那天,遇见的葬礼是给胡家的二老爷办的。
    听说,这二老爷是突然亡故的,所以办葬礼的方式也与别的不同。这棺材是寻常大小的一倍也就罢了,毕竟胡家有钱,死的又是二老爷,棺材大一些也能说的过去。可这棺材上,竟还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上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线。听旁边看热闹的老人说,那是压棺符,虽盖着的是棺材,但其实是在压里头的东西。这胡家做事一向邪性的很,没准儿这二老爷不是因病而亡,而是被什么邪物取了性命。
    想到丁丁,阿牛心中也是一阵猛寒。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忽然看见在那些抬着灵柩的人中间还多了一个人。之所以会感觉那个人是多出来的,一是因为他手中并未拿着什么东西,二是他太老了,老到胡家压根儿就不会请他来做事。
    阿牛想到这里时,就不由自主的朝着那个人多瞟了两眼。那是个已到知天命年纪的老人,穿着黑色的棉布衣裳,也抬着一双冰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
    “那个人是谁?”阿牛被那双眸子瞧的有些不自在,用手轻轻扯了扯身旁一同看热闹的老人,“我瞧着那人眼生,也不像是胡家的人,怎么好端端的竟站在人家的送灵的仆从当中,多奇怪啊。”
    “奇怪的人?哪里有,我怎么没有瞧见?”
    “就那个老头,穿着一身黑棉袄的,站在灵柩左边的那个。”
    阿牛刚想用手指指给身旁的人看,却发现那个原本看着他的老人不见了。
    “见鬼了!见鬼了!”阿牛的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他慌忙转身,朝着如意胭脂铺奔去了。到了铺子里,李茂只瞧了他一眼,就递给他许多的干柳树叶,让他泡水去晦气。
    事后,他也曾含糊的对掌柜的提起过这件事,掌柜的只瞟了他一眼,告诉他,那老人兴许是冥界的接引人。按说,凡人是看不见接引人的,但阿牛刚刚丧母,又是从山里出来的,身上难免也会带着些阴气,所以才能看见那个老人。
    虽然,他那么直愣愣的盯着人家是有些不礼貌,若是遇见那种小气的接引人,少不得还要捉弄他一番。不过他既已经知道错了,在心里向人家默念几句抱歉的话也就是了,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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