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意退了,只要不再起热,一般来说过两个时辰就会醒了。”赵誉城重新翻身上马,克制住往马车上看的目光,深深看了虞煜临一眼:“我今日并未出现在这里,你也不认识我,可懂?”
虞煜临愣了下,随后想到燕帝与这位誉王之间的……以为对方是怕燕帝误会他们提前与誉王又牵扯惹来燕帝怀疑,拱手:“拜谢,先行一步,今日之事在下谨记于心。”
赵誉城回以一礼,直到马车徐徐而行,最终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赵誉城也舍不得收回视线,他像是想到什么,猛地一扯马缰,朝着山上的一处疾驰而去,猎猎的风拂在脸上,却与来时的怅然若失截然不同,他回来了,就在他触手可得的地方,他有种自己整个人彻底活过来的感觉。
直到上了半山腰,赵誉城牵着马,站在那里,望着那一行往燕京城而去的队伍,直到再次消失不见了。
周良鱼觉得自己睡了一个长长久久的梦,等他再次睁开眼时,意识还未完全恢复,他眨了一下眼,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皱了一下眉,他想坐起身,才觉得浑身无力,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他刚想喊人,却突然感觉头疼欲裂,与此同时,脑海里像是有什么突然涌了上来。
一幕幕睡梦中看到的东西竟像是突然铺陈在了面前,飞快地掠过,等所有的字迹闪过之后,周良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卧槽……不是吧?
他刚刚看到的那些字眼为什么这么熟悉?
他脑海里闪过睡梦中抓到的那个书卷,《宠妃》下三个字,像是棒槌一样直接在他脑袋上挥了一下。
周良鱼一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喃喃自语一声:“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他明明记得自己并未看过下半部,为什么刚刚突然看到了下半部的内容?还是说,他其实拥有什么特殊的技能?
周良鱼默默吞了吞口水,开始在自己身上乱摸,别是一物换一物,少了什么物件吧?等确定还好好的,周良鱼才松了一口气,难道说……生个病还有这待遇?那他以后要是时常病一下……
周良鱼赶紧将脑海里奇奇怪怪的想法给甩掉了,认真想了一遍脑海里刚刚快速囫囵吞枣看过的剧情。
等想完了之后,周良鱼傻眼了。
他头疼地翻个身,趴在了那里,他觉得写《宠妃》的人绝对是脑子秀逗了,要么就是写的时候中间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导致了脑子不正常了,产生了报复的念头,产出了前后反差这么大的一本。
否则,谁家一本男主励志复仇记会起这么一个……名字?
他当时看的前半本其实只有一部分,甚至不到三分之一,因为一开始剧情主要是围着这三人来说,让他误以为燕云峥就是所谓的男主,小白花就是所谓的女主,大美人才是女配。
结果,到了后面,竟然大家都只是男配女配,更是直接画风一转,从宫斗直接变成了复仇记,最后自然是真正的男主誉忍辱负重多年之后排除万难手刃仇敌。
周良鱼看到最后,终于有一丢丢明白为何叫宠妃了,只是这个宠妃却与这本书出现还活着的任何人都无关,而是指……逝去的燕王妃。
男主誉登基之前,先封了已故的燕亲王为先帝,燕亲王妃为后妃,独一无二的后妃,三千荣宠独其一人,为两人重新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封为第一宠妃,据说是燕亲王当年舍弃了皇位之后,亲王妃怕是自己耽误了他一度郁郁寡欢形容憔悴,当时燕亲王为了哄亲王妃开心,开玩笑道,他不在意皇位,也不在意什么后宫佳丽三千,他只需要守着他唯一的王妃,让她当一辈子独一无二的宠妃就足以。
大概当时被年幼的旭世子听到了,在两人死后数年,还是给了这么一个封号,昭告天下,彰显他们的情比金坚的心。
之后……男主誉才揭露身份之后继任为帝。
然后……没了。
没了?它没了!
周良鱼抓着脑袋,这特么到底是谁写的,剧情这么匪夷所思也就罢了,竟然……好歹告诉他后来登基为帝发生了什么?还有就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发个热,竟然会看到根本没翻看过的书卷?这太奇怪了吧?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良鱼木着脸,抓了抓短寸,小眼神特茫然,想破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想到那些剧情,周良鱼心里莫名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尤其是脑海里闪过的那段虽然轻描淡写从男主誉口中说出却足以让他震动的关于当年燕亲王一家发生的事。
想到当年年幼的旭世子经历那般巨变,周良鱼脑袋埋在锦被里,莫名心疼不已。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会轻易原谅他的。凭什么将他就这么送走了?大不了……等他何时哄够了他不气了,再勉勉强强可怜他一丢丢原谅他好了。
周良鱼虽然没看到后来发生的事,却也相信赵誉城当了皇帝,会是一个明君,只可惜,书中后来并未特意多言大美人的事,只简单说了大美人遇刺之后,焦堂宗失踪,随后过了不久,大美人也奇怪的失踪了,至此直到结束,或者说,是到了他看到的所谓下部“结束”之后,书中也再未提过大美人。
周良鱼皱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中间是不是缺失了一段,为何变得这么奇怪?
真的是这《宠妃》就是这么设计的,还是刚开始真的是想写,可中间发生了什么,才会突然变成了这样的走向?
可周良鱼只囫囵吞枣被看了一遍,再想细看压根看不到了,只记住了大概会发生的情节,具体的细节却模糊不清了。
不知是不是刚生病痊愈不能多想,周良鱼想努力再想,却只觉得头痛欲裂,最后只能放弃了。
这时房间外传来敲门声,周良鱼定了定心神,坐起身:“谁?”
“你醒了?”虞煜临推门而入,看到周良鱼面色正常地坐在床榻上,才放下心,走过去,抬起手想试探一下周良鱼的额头,被周良鱼不动声色地躲开了,自己摸了摸:“已经没事儿了,我这是在哪里?”
他这几日睡得昏昏沉沉的,一直都以为在马车上,可这次醒来,竟然是在一个房间里。
他垂着眼,想起昏迷时似乎听到了赵誉城的声音,可这怎么可能?
“这里是别馆,我们到的时候天刚擦黑,暂时先住在这里。明日一早等宫门开了,我会递上帖子进宫面见燕帝,等稍晚一些,燕帝应该会派人来接思菱进宫。你身子骨刚好,还是再多歇两日,明晚就别跟过去了。”虞煜临在一旁落座,视线落在周良鱼刚醒来还有些茫然的桃花眼上。
这几个月接触下来,有时候觉得这俞小子长得极好,尤其是一双眼生的潋滟生姿,不经意间都会让人沉迷其中,可等再细看,望见那大半张脸的胡渣,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周良鱼一愣,明日不进宫?
他其实觉得自己已经没事儿了,本来进不进无所谓,可虞煜临这么一说,他脑海里闪过刚看到的一段片段,是后来发生的事,不过也是大虞与大燕的这次和亲。
只是时间要推后很短,但其中有个细节周良鱼倒是记住了。
书中提到赵誉城一直并未成婚,燕帝为了防止和亲的对象可能会落在誉王的身上,决定先一步下手为强,推迟了选出和亲的人选,随后在那时的洗尘宴上给和亲的公主下了药,以绝后患。
下的……自然就是所谓的不孕药。
周良鱼皱眉,“不行,我还是跟着去吧,你明日进宫之后,这燕帝可能会找你谈话,思菱公主初来乍到,万一不熟悉出了什么事,你赶不过来得罪了什么人,并不妥。”
虞煜临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很对,这里是大燕,到底不比大虞,即使是大虞国他们也是如履薄冰,更何况是这里?“可你的身体……”
“这不是好了么?瞧瞧,跟熊一样,杠杠的。”周良鱼为了让虞煜临放心,握着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胸口,不过太用力了,没忍住疼得呲了呲牙,让虞煜临眼底闪过一抹笑。
“好了好了,我信了还不成?你这样我倒是不放心让你跟着思菱去了。”虞煜临显然是开玩笑,两人相视一笑,倒是难得的默契。
周良鱼知道虞煜临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担心思菱公主,到底是同意了,松了口气,他绝不能让燕帝得逞,他是男子不怕那种药,虽然不知燕帝还会不会动手,可以防万一还是跟着去有备无患。
只是……“临王,先前我昏迷意识不清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周良鱼垂下眼,闪过他听到的赵誉城的声音,还是没忍住,询问出声。
“嗯?”虞煜临一愣,没想到他竟然听到了,不过随即想到誉王当时的话,不愿多事,随意寻了个理由:“是遇到了一个人,当时你突然发热严重,病得厉害,刚好途中有个医术不错的大夫经过,帮你针扎了一番,才退了热。”
周良鱼垂下眼,遮住了眼底闪过的一抹失望:原来只是一位大夫啊,果然是他多想了。
他再抬眼时,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嘴角扯了下,开玩笑地耸耸肩:“怪不得我醒来觉得浑身无力,原来我睡着的时候,你们给我扎了无数针啊……”
虞煜临知道他这是真的没事了,两人又说了几句之后,才离开了。
只剩下周良鱼一人时,他躺在别馆的床榻上,静静望着床顶,时隔数月,他再次回到了燕京城,他这会儿就在别馆,他与赵誉城……竟然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吗?
第71章 赵誉城:很明显?
郁公子因为担心赵誉城想不开, 一直未离开誉王府, 只是等赵誉城再回来时, 他瞧着对方,微愣了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他这趟出去之后,回来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赵誉城对上郁公子上下打量的目光,淡定看过去:“怎么?为何这般看着本王?”
“你……”郁公子绕着赵誉城转了一圈,“你这次出去是遇到什么际遇了?”否则,怎么心情瞧着,似乎还算不错?
赵誉城瞳仁里闪过一抹异色, 不动声色道:“很明显?”
郁公子摸着下巴, “其实还好, 但就是……跟先前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孤寂阴郁不同, 现在虽然还是冷, 总觉得好像……多了点人情味。”
“你这是说本王先前没有人情味?”赵誉城淡定的在窗棂下坐下,还倒了两杯茶水,显然心情是当真不错。
“你看你看, 你都会开玩笑了。自从那……咳, 那谁离开之后,你整个人都……我还真怕你想不开, 看来还是要多出去走走。你想开就好了,又不是死别,不过是生离, 等解决了燕帝,找到人,良公主又不是多不近人情的人,你们有感情,他会理解你的。”
赵誉城随意应了声,脑海里闪过先前看到的那一截短寸,心里像是被戳了一下,疼惜涌上来,他垂着眼,遮住了眼底的克制与决然,他会让他重新堂堂正正再次站在朝堂前,站在众人前,而不是为了隐瞒身份,做出这般的牺牲。
郁公子彻底放心了,这才安然离开。
相对来说,赵誉城就没这么淡定了。他先前没见到人时,还能说服自己那只鱼远在天边,他还能克制,可人就在隔了不远的隔壁那条街的别馆里,他只需要一炷香就能轻而易举见到。
赵誉城躺在床榻上,脑海里都是那人的眉眼,到底是无法隐忍,赵誉城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凭着自己的身手潜入了别馆。
只是等赵誉城一袭夜行衣无声无息仗着对别馆地形的熟悉,精准找到周良鱼所住的那间厢房的房顶,揭开一片瓦片向下看去,视线移过去,看到了正对着他的周良鱼。
此刻睁着眼,整个人鲜活的出现在眼前,让赵誉城勉强克制住,才没能立刻跳下去,出现在他面前。
结果,下一瞬,赵誉城就看到周良鱼嫌弃地往后躲了躲:“不,我已经好了,绝不喝!”
赵誉城一怔,视线往周良鱼对面看去,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人,从赵誉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片衣角,随即对方端着一碗汤药出现在眼前,赫然正是那位大虞国的临王虞煜临。
虞煜临皱着眉,端着药又往前走了一步:“你多大了?怎么还跟思菱一样?堂堂大男人,竟然害怕喝药?说出去,你这近卫长还当不当了?”
“爷们跟喝药根本就没关系,流血流汗我说过一句话没有?可这喝药……不一样。”那么黑乎乎的一碗东西,总是让他联想到不好的东西,还是他们那好,几粒药丸就搞定了,周良鱼突然想起来赵誉城先前给他弄得药丸,多省事啊,呸,他没事儿想起那厮作甚,那家伙都将他往外送走了!
虞煜临无法理解不过是一碗药而已,至于死活都不肯喝?“把药喝了。你先前就偷偷倒掉了几次,才好的这么慢,这次不能让你胡来了。”
虞煜临与周良鱼这一路相处了几个月,早就将周良鱼纸老虎的性子摸透了,将碗往桌上一搁,双手抱胸:“喝了,你若是不喝,我就不走。你今晚也休想睡了。”
周良鱼难以置信:“大家都是人,何苦相互为难?你明日不还要进宫么?”
虞煜临:“无妨。以前在军营打仗的时候,遇到难缠的,几天几夜不睡都无妨。”
周良鱼默默看他一眼:“行,你狠。”早知道他就不该放这临王进来,这是将他当思菱公主应付呢?这要是赵誉城,周良鱼肯定不服软,对峙到最后,肯定是赵誉城去准备药丸为止,可临王不是赵誉城,周良鱼到底不敢再反对上峰,只能捏着鼻子,硬灌了下去。
灌下去的同时,那股苦涩涌入喉间,仿佛能一直苦到心底,肯定是因为这里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离赵誉城那家伙太近了,否则,他为何不过是一晚上,想起来那厮这么多次?
周良鱼一口饮尽,将空碗往桌子上随意一搁,苦着一张脸求饶:“大哥!王爷!大兄弟!这次行了吧?”苦死他了……
虞煜临眼底闪过一抹笑,将空碗接过来:“这不是能喝吗?行了,我去告诉思菱一声,她担心你到现在还未歇下。”
周良鱼抱着拳赶紧将人送走了,等关上门,才松了口气,脑海里闪过虞煜临的笑,摇了摇头,自己一定是疯了,竟是觉得刚刚虞煜临瞧着他的目光像极了赵誉城,肯定是两人都是常年在军营里养成的气质差不多,都一样冷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加上平日不拘言笑,突然笑起来,像是冰雪初融,那一瞬间让他想到了赵誉城。
而头顶上方的房顶上,赵誉城凤眸半眯着,将先前那一幕收入眼底,瞧着两人熟稔的互动,攥紧了拳头,瞳仁缩了缩,心口涌上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许久都未消散,尤其是瞧着下方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拿了一套衣服重新去洗漱了一番,回来时弯着的桃花眼,心里更像是堵了一块,不上不下,隐忍不发。
赵誉城到底还是还忍住,等周良鱼熄了灯,安睡之后,他又等了片许,才无声无息打开窗棂,蹿了进去,翻身上了床榻,单手撑在了周良鱼的身上,为了怕周良鱼中途醒来,点了他的睡穴。
几乎是瞬间,俯身凑过去,单手撑着他的后颈,狠狠亲了下去,但等碰到的时候,动作还是放得极柔,辗转反侧,温柔轻缓,不知过了多久,直起身,瞧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周良鱼,额头轻抵着他的:“小混蛋……”
翌日一早,周良鱼一大早醒来时,觉得像是睡了十天十夜这么久,他揉了揉眼,端着盆去后院的井边洗漱,只是等摸掉脸上的水珠,湿巾不小心碰到薄唇,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卧槽,怎么这么疼?
他往盆里凑了凑,边摸着嘴巴边看,不过因为水晃动看不真切,加上胡渣遮掩了一下,更看不出个所以然。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周良鱼总觉得嘴巴肿了,还酸酸涨涨的,像是被虫子叮了一样,他仰起头,看了眼大白的天际,果然是六七月的天,虫子开始肆虐了。
等周良鱼回到房间,刚好遇到了也起来的虞家兄妹,虞思菱戴着面纱,穿着一袭罗裙,仙姿飘飘的,看到周良鱼,弯着眼温柔的笑了:“俞大哥,你起了?刚好我与哥哥去用早膳,可要一起?”
周良鱼让他们稍等一下,将东西放回去,这才走了出来:“走吧。”
虞思菱与虞煜临本来刚刚离得远没看清楚,这时离得近了,才愣了下。
虞思菱奇怪地探头,伸出手指朝着一处虚空点了下:“咦,俞大哥你是不是被虫子叮了?怎么脖子上肿了一块?”
周良鱼摸了摸,皱眉嘀咕:“哪儿呢?这别馆到底多久没人住了?太潮了,估计生了虫子,我这嘴巴也觉得被叮了,麻麻的,太不舒服了。”
虞煜临的视线也顺着虞思菱的目光看过去,因为如今天热了,周良鱼只穿了一个短褂,露出半截手臂,小手腕的地方用绸缎绳子绑住,简单干练,微薄的肌肉将短褂撑起,瞧着格外的有爆发力,只是这一身肌肤被晒了这么久依然白皙,让虞思菱这一路过来羡慕不已。
虞煜临的目光最后落在他脖子下方衣襟口的地方,那里果然红了一块,既像是被叮了,又像是被嘬出来的,虞煜临摇摇头将脑海里奇怪的想法给甩掉了,只是随即视线就被周良鱼的脖颈给吸引了,被虞思菱喊了几声,才回过神,低咳一声:“什么?”
虞思菱奇怪:“哥,你发什么呆呢?”
虞煜临的视线从虞思菱的脸上落到同样疑惑看过来的周良鱼身上:“我在想,既然小俞房间里有虫子,要不你今晚上暂时……先与我住一起好了,我房间没有。”
虞煜临这话一落,周良鱼目瞪口呆,回过神,咳嗽了一声,连忙摆手开始随意找理由:“不、不用了,我睡觉不老实,打鼾又磨牙,还手动脚动的,怕是……耽误你睡觉。”开玩笑,他一个弯弯鱼,怎么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