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仙界众人则战战兢兢的跪在祭台之下，望着面无表情的殷漓想说话又不敢出声儿的样子。
    夜苍和魔界之前全部被隔绝在外面，哪怕能察觉到阵法里面的人有所行动，但却无法知道，只能竭尽全力的攻击阵法。
    “……”
    殷漓没说话，回头目光凌厉的示意众人低头后，才缓缓解开顾白的衣服，然后拿出一只金笔，开始在他身上绘画玄奥的符文，很明显在做某种法术。
    等符文绘画完成之后，顾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了一般，接着便看见殷漓手上掏出一尊玉雕人偶，然后示意羁押陆瑶姬的人将她带上来。
    顾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本能的感觉到害怕，旁边的陆瑶姬被带过来时看到他的动作后，则惊恐的摇头。
    “不，不，殷漓你不可以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
    “把她押过来……”
    殷漓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把匕首，明明是一副俊美的谪仙之姿，却如同一个无情的魔鬼。
    侍者听命将人押过去，陆瑶姬疯狂的挣扎，盯着殷漓手上的匕首脸上的恐惧更加深了，她不住的摇头，可对方一点放过她的意思都没有。
    顾白看着面无表情的殷漓心中也有些发寒，虽然没有曾经的记忆，但自从到了仙界，就算他知道殷漓不简单，不是好人，可对方从来都是温和的，此刻这般冷漠的样子，让他莫名的觉得害怕。
    阵法受到外面夜苍与魔族的攻击防御开始越来越弱，众仙者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殷漓无动于衷，仍旧专注面前的事情。
    他握着匕首一步一步朝陆瑶姬走进，陆瑶姬脸色煞白，疯狂的摇着头，对上殷漓冰冷的眼睛，她抖了抖身体，终于忍不住害怕求道。
    “殷漓，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他一样会死的，他非六界生灵，谁知道涅槃之法最后会不会成功，殷漓，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呜呜……”
    “殷师兄，你我同门师兄妹一场，你为何对我这般无情，他不过是个傀儡而已，若是没有他，你我早该成就双修姻缘的，殷师兄，你不能为了他杀我，这不怪我，是他，是他爱上魔族，仙魔两界自古不容，他该死！师兄……”
    陆瑶姬哭嚷，凌乱的头发和衣服看上去分外狼狈可怜。
    但殷漓的目光还是那样冷，他看着面前的陆瑶姬，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随意可丢弃的物品，声音没有情绪波动。
    “没有他，你我也只是陌路，无情剑宗的人修炼的是什么，身负的责任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不，不是这样的！那你为什么还会爱上他？！”陆瑶姬无法接受。
    “……”
    殷漓没说话，因为这个问题，他亦不知道。
    如此求饶对方都没有丝毫犹豫，陆瑶姬慢慢停止了哭泣，盯着殷漓的目光充满了怨恨。
    “殷漓，你好狠的心，你竟真如此对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就算他还活着回来了又怎样，我死了，亦可进入轮回，他死了，就是灰飞烟灭，我要你永远得不到他！”
    说完，陆瑶姬便用尽力气挣扎捆绑，直接朝殷漓冲过去，胸口猛地撞到他手上的匕首上，然后抓住他手中的匕首将一颗燃烧着红色火焰的心脏给掏了出来。
    殷漓在看到那心脏的一瞬间伸手去躲，但陆瑶姬比他更快，拼着受他一击的危险死死抓住心脏，运起浑身的法力便狠狠一握。
    霎时，那燃烧着红色火焰的心脏化成粉末。
    “百骨！”
    “不！”
    殷漓和刚刚闯进来的夜苍同时嘶吼一声，天空也伴随着心脏粉碎也瞬间从晴朗变成了乌云。
    “啊——”
    祭台上的顾白痛苦的吼了出来，在心脏粉碎的那一刻，他只觉那个几乎从来没有感觉的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
    身上的符文束缚也伴随着顾白的吼声被震开，乌黑的天空忽然出现一道红色光柱照到顾白的身上，将他吸到了半空。
    浓浓的红光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保护膜，让人靠近不得半分。
    “快看，那是什么？”
    有人惊呼，只见刚才被陆瑶姬捏碎的心脏粉末忽然全部聚集到一起，然后仿佛被受到吸引一般，一点一点飞进红色光柱中，钻进顾白的眉心。
    殷漓看到这一幕，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后退一步，脸色变得苍白……
    这边，红色光球中，顾白胸口的疼痛慢慢减轻，伴随着一点一点的柔和力量钻进眉心，他脑中那块长久以来处于空白的地方慢慢填满。
    无数熟悉的画面仿佛快进电影一般在他脑中闪过，顾白闭着眼睛，伴随着那些画面进入脑中，他表情开始变化，待最后一副画面消失，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自从变成灵魂开始做任务后，他就很少回忆生前的事情，因为那短短二十几年的记忆对他来说十分苍白。
    从小他就和别人不一样，他感情淡漠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不止身边的朋友，甚至连将他照顾长大的院长都说他有病，是个没有心的人，因为他从不会为谁悲伤，为谁高兴，为谁流泪，亦或是为谁欢喜。
    他也曾无数次怀疑过自己，他也一直不明白，哪怕后来爱上夜苍，他所谓的心跳其实也只是他灵魂颤动的感觉，他心脏的位置，始终冰冷空白一片。
    现在，他知道了……
    顾白缓缓睁开眼睛，双手结成法印，一套镶绣的红色锦衣凭空出现，眨眼便穿到他身上，包裹他的红色光球缓缓消失，最后化作一抹玄奥符文印记留在他眉心。
    与此同时天空中忽然出现密密麻麻难以用数目计算的黑影，然后化成一个又一个眼神空洞的傀儡人将众人围住。
    所有人盯着从半空缓缓降落的他全都屏住了呼吸。
    哪怕他的模样依旧是顾白的样子，但那眉心的印记，还有周围忽然出现的密密麻麻的傀儡人，都让在场清楚的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真正的殷百骨，回来了！
    “不，不可能，你，你怎么还，还活着……”
    陆瑶姬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惊恐和苍白来形容了，不可置信，满目的不可置信，连身上疼痛的伤口都没有感觉了。
    静寂的祭台上，她的声音十分清晰，顾白缓缓侧过头，看着她，良久，脸上才露出微笑，嗓音也十分愉悦。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的诞生便是这世界的意外，陆瑶姬，你真没令我失望……”
    仅仅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陆瑶姬脑子便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她看着面前微笑的顾白，身体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一般，瘫软地上，呆呆的摇头反复呢喃着一个字“不…”
    殷漓站在旁边，盯着顾白也说不出半句话，就连呼吸都许久没有动过，整个人站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像。
    直到顾白走到他面前，才缓缓干涩出声儿“你……早就料到了……”
    “对……事实证明，这盘棋，我赌赢了。”
    顾白盯着他，表情冷漠。
    第105章 终章之傀儡人（6）
    回到仙界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顾白从种种迹象还有那古墓中的浮雕，其实早就猜到了很多东西，做好了迎接真相的准备, 但是当真正的记忆回归之时, 往昔的一切却依旧那么让人痛彻心扉。
    当日殷漓告诉的记忆，大部分都是事实, 他的确是殷漓还是个修仙者时炼制的傀儡，并且意外拥有了人的灵智。
    他不仅有了人的灵智, 更是世间唯一一个拥有自己灵魂的傀儡人, 得天独厚, 拥有着控制同等级修为傀儡的逆天能力。
    而傀儡帮手几乎是每一个修士必备的东西，不管是在修仙界，还是在仙界, 他的存在，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威胁。
    就算他背后有着仙帝撑腰，但整个仙界的人，都极为排斥他, 更准确的来说，不仅仅是仙界，是整个六界都不容他的存在。
    不过, 当顾白还是殷百骨的时候，他没有察觉到大家的心思，只是本能的感觉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作为傀儡人，他虽有了灵智, 但到底和真正的人不同，他拥有很高的智商，但是却情商很低。
    在人心这方面，哪怕他跟着殷漓一起闯荡修仙界，活了数千年，可内心却依旧如同他不变的外表一样，永远都只有十七八岁，清澈透明宛如一颗水晶。
    仙界的排斥让他极度渴望变成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直到有一天陆瑶姬告诉他。
    “百骨，你真的想变成人吗？听说魔界有一件异宝，名唤永生花，拥有着强大的神秘力量，你若能找到，或许说不定真能变成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真的吗？”
    那时的他，并不懂，人心是复杂的。
    除了殷漓，整个仙界只有陆瑶姬和凤司命与他交好，所以在看到陆瑶姬笑着点头时，他并没有注意倒对方眼中的异样。
    因为傀儡人的心，和人心不同。
    魔界的永生花他听过，那是魔界的命脉所在。
    魔族和仙界人不一样，虽然他们亦可吸收天地灵气提高修为，但魔气才是关键，那朵永生花便是整个魔界魔气循环的源头。
    所以永生花对于魔族的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由魔界历代战神守护，而这一代的魔界战神——是夜苍。
    夜苍这个名字他也听说过，因为其的修为极高，具体有多深没人知道，但曾经有人说过，以他一人之力单挑六界君主亦可不败，也是因为他的存在，三千年前魔界是六界之中最为强盛的一界。
    顾白虽有控制天下傀儡的逆天本领，但是只限于跟自己同等修为及以下的傀儡，那时的他不过是仙君修为，无法与敢跟六界君主大战的强者相比。
    但他太渴望变成真正的人了，这种渴望驱使他行动起来，偷偷离开仙界潜入魔界。
    他虽是仙界的人，但本身是傀儡，身上没有仙气，隐匿气息后很容易就混进了魔界中，在魔界的天之涯找到了永生花所在。
    和传闻一样，那朵永生花由战神夜苍守护。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夜苍，无论过了多久，记忆都是那么清晰。
    在永生花的旁边，男人穿着黑色铠甲坐在地上。
    他背靠大石，一腿直放，一腿弯曲，手搭在弯曲膝盖上，露出的侧脸英俊又刚毅，身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强者威压，身边还有一头凶恶的饕鬄怪兽。
    强者的气息令他十分害怕，可成为真人的渴望更深，他不敢硬碰，便只能整日徘徊在周围寻找下手的机会，他只需要一片花瓣就可以了。
    不能强攻，那就只能智取，于是他鼓足勇气从遮挡身体的大石头后面探出一颗小脑袋，裂开嘴角喊道。
    “你是夜苍战神吗？”
    天知道当时他心里多么害怕，毕竟大家都说魔界的战神夜苍多么多么可怕，多么多么冷酷，惹到他手上的人全都被杀了喂进了他身边那只饕鬄魔兽的口里。
    男人听到动静回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露出一丝异色，身为由人精心雕刻出来的傀儡，他拥有着堪称完美的精致容貌，每一个见过他的人几乎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美丽漂亮的东西总能得到更多的优待，也是一种武器，就算顾白在作为殷百骨时情商不高，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还在修仙界时，他就曾用这幅容貌迷惑过很多敌人，让敌人以为他是朵好欺负的漂亮小花，然后放松警惕败在自己手上。
    这或许就是当初殷漓创造他时的想法，因为在没有灵魂的情况下，傀儡人只是修者们手中的一件‘武器’而已，对方创造一个这样的武器很正常。
    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大着胆子走出来搭讪，哪怕就算搭讪智取不成功，他打不过夜苍，也是可以逃走的嘛。
    “走！”
    如他设想的一样，夜苍没有为难他，但说了一个驱逐的字，然后便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冷酷的战神是不会轻易被迷惑的。
    可不管是曾经的殷百骨，还是后来的顾白，都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人，所以他继续大着胆子勾搭。
    “我可以到你那边去吗？我想跟你说话……”
    他仍旧保持探着小脑袋的动作，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男人，眨巴眨巴，目光真诚而清澈微笑。
    那笑容十分美好，夜苍在听到他声音又回望的时候忍不住心脏骤然一停，抚摸着饕鬄皮毛的手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