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刚想找机会提醒一下她,她就出现了,陆季迟挺高兴,抬脚就朝她走了过去。
“见过殿下。”姜姮一愣,冲他行了个礼。
“你……”陆季迟下意识就要说话,余光忽然瞥见魏一刀惊讶的眼神,顿时沉默了。
差点忘了原主是个不近女色的家伙,做不出主动上前跟人家姑娘搭话的事儿。他憋了憋,最终还是在姜姮讶异的注视下慢慢抬起下巴,傲慢又不屑地发出了一个声音,“哼。”
姜姮:“……”
特地走过去对人家哼一声什么的,这简直就是有病啊!陆季迟心里默默流泪,逃也似的转头看向那些精致的糕点:“哪种好吃?”
这一系列复杂的动作,原来只是在纠结哪种糕点好吃?
姜姮掩去嘴角的抽搐,恭敬一笑:“不知殿下喜欢……”
“姮妹妹,糖人买来了。”
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姜姮的话,也叫陆季迟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
是个身穿月牙色圆领长袍的年轻人,瞧着约莫二十来岁,眉目清秀,举止斯文,一脸温和可欺的老实样儿。
见到陆季迟,他愣了一下,赶忙行礼,“拜见晋王殿下!”
陆季迟在脑中翻了翻,确认了他的身份:永安侯世子骆庭,姜姮那个背地里给她戴了绿帽的未婚夫。
看来齐彦扑了个空子没逮到人啊,陆季迟心下啧啧,故作不知地扫了他一眼:“你谁?”
“在下永安侯府骆庭……”
“骆庭?”不等他说完陆季迟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饶有兴趣地说,“原来那晚就是你啊。”
所有人都是一愣,那晚?
“殿下?”魏一刀也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陆季迟偏头,用一种看似压低了,其实刚好能让在场几人都听到的声音嗤笑道:“前些天安国公的寿宴上,本王不是喝多了出去醒酒么,路过花园的时候听见假山后头有个叫骆庭的傻小子在发誓,说什么一辈子都不会辜负三姑娘,要老天爷作见证什么的,听得本王牙都酸了!我还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安国公的寿宴上勾搭小姑娘,原来是永安侯家的世子爷啊……”
骆庭的脸一下就白了。
姜姮也愣住了。
只有魏一刀没什么感觉,声音跟打雷似的哈哈笑道:“三姑娘?殿下你听错了吧,姜姑娘在家里行五啊!”
“……”
骆庭的脸更白了,气氛彻底僵硬。
陆季迟心里满意,面上却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扫了神色莫名的姜姮一眼,又看着骆庭讥讽一哼,他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是么”,这便转身走人了。
这样其实挺没礼貌的,不过原主向来这么狂拽,所以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姮,姮妹妹,你听我解释……”
走出好几步,身后才传来骆庭结结巴巴的声音,陆季迟虽然有些好奇姜姮会怎么做,却没有再回头去看。
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姜姮信不信,后续又会怎么做,已经与他无关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他虽不忍心看见她被渣男耽误一生,却也没有资格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这是对她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第8章
陆季迟挥挥衣袖,深藏功与名地往皇宫去了,却不知他身后,姜姮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漂亮的杏眸中异光点点。
“……姮妹妹?”
解释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可看她那样子又不像是在生气,骆庭茫然了,她到底信没信啊?
“嗯?”姜姮回神,“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大周民风开放,女子可以随意上街,已经定亲的男女也可以一起出来游玩,并不会被人说闲话。她从前一直住在边关,与骆庭一年也见不了两回,本想着成亲之前多出来走动走动,培养一下感情,没想却半路碰上了晋王。
想起陆季迟方才那番看似随意的话,姜姮忍不住翘了一下唇角。
她的感觉没错,这位晋王殿下,真的与传闻中很不一样呢。
“回去……”骆庭愣了愣,小心地问,“你不生气了?”
姜姮抬头看他,目光清凌凌的,如同一汪平静的秋水,清澈,美丽,却又深不见底。
不知道为什么,骆庭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注视,尴尬地偏了一下头,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知道晋王殿下为什么要说那样叫人误会的话,可我,我真的没有……”
“我相信你,”见他仍然一点儿坦白的意思都没有,姜姮心下鄙夷又觉得好笑,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温声说道,“方才那位大人不也说了么,晋王殿下那晚喝醉了,这醉酒之人的话,哪里能当真呢?何况你才是我的未来夫君,你都说了没有,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骆庭怔住。
就……就这样?
没有追究根究地追问他“三姑娘”是谁,没有气急败坏地要他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甚至都没有一点儿怀疑,就这样简简单单,理所应当地相信了他?
骆庭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安了下来,又见她面容秀美,气质优雅,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心里不由有些内疚。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可他……
青年眼中闪过挣扎,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一切和盘托出,可最终,他还是低头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多谢你。”
他对不起她,可这并非他的本意,他也不想的。
姜姮什么都没有察觉似的柔柔一笑,脑中却浮现出那晚他和齐瑕靠在假山后相互依偎的一幕。
晋王方才显然是在胡诌,因为骆庭并没有对老天发那些肉麻的誓,他只是在那位刻意将她引过去的齐三姑娘引导下,表达了一下自己早已对齐三姑娘情根深种,一点儿都不想和她这个未婚妻成亲的苦闷心情,然后和同样苦闷,泪流不止的齐三姑娘抱在一起感叹了一会儿命运的不公。
非常凄楚可怜了,一点儿都没有晋王殿下说的那么惬意。
至于他刚才为什么没有反驳……
望着青年心虚躲闪的双眼,姜姮心下轻哂,转头指着那做成小猫儿形状的糕点说:“这个来一份。”
“好嘞姑娘,您还要点儿别的不?”
刚想摇头,脑中突然浮现陆季迟一脸拽样地问她哪种糕点好吃的样子,姜姮微微一顿,又选了几样特色糕点叫小二打包起来,这才偏头对骆庭笑道:“好了,走吧。”
骆庭心神不宁地应了一声,刚要转身,不远处的巷子里忽然冲出两个蒙面人,来势汹汹地朝他们袭了过来。
“姑娘小心!”胖丫鬟月圆惊觉不妙,急忙将姜姮护在了身后。
然而那两个蒙面人看都没有看她,一麻袋将旁边还在沉思的骆庭套住,然后麻溜地打昏了往肩上一抗,这便跟阵风似的跑了。因月圆摆出的应敌姿势挡了他们撤退的路,他们还十分有礼貌地说了句“麻烦让让,多谢”。
月圆:“……”
姜姮:“……”
“姑娘,这些人好像是冲着世子来的?”半晌,月圆才胖脸微抽地说。
姜姮回神,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赶紧派人去侯府通报一声。”
虽然很乐意看到这胆敢给她家姑娘戴绿帽的王八蛋倒霉,但婚期将近,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自家姑娘的名声也会受牵连,月圆不敢大意,忙照做,末了才回到她身边说:“那我们现在……”
“回府等消息。”
“那些人似乎来者不善,世子会不会出事?”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姮突然眸子微闪,低头笑了起来:“不会。”
月圆一愣,忙扯扯她的袖子:“快别笑了,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呢!”
未婚夫被歹人当街掳走,她却在一旁偷偷儿地笑了,这要传出去了,不得往她脑袋上扣一句“最毒妇人心”啊!
“知道了。”姜姮看了她一眼,压下唇角,眼睛的笑意却没有散去。
“……”月圆盯着她不说话。
“好了,真不笑了。”
姜姮又说了一句,月圆才鼓着胖胖的腮帮子小声问她:“您是不是知道抓走世子的这些人是谁啊?”
骆庭性格温文,待人和善,从不与人结仇,就算真的与人结了仇,也不会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虽然本人是个弱鸡,可他怎么说都是永安侯世子,身后站着整个儿永安侯府。敢这么明目张胆在大街上套他麻袋的……
想起刚才陆季迟那番看似无意的提醒,还有他和齐彦之间的关系,姜姮没忍住,又勾了一下唇:“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是安国公府的人。”
“安国公府?”月圆顿时愣了一下,随即白胖胖的馒头脸一皱,目露厌恶,“怎么会是他们?”
“齐三姑娘糊涂,她的家人却不一定糊涂,骆庭明明有婚约在身,却还要和他家姑娘暗中勾扯,我若是齐三的家人,也不会轻饶他。”
姜姮语气轻柔,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深知她真面目的月圆却是嘴角一抽,抬头看了她一眼:“其实姑娘也早就想好好教训他一顿了吧?”
姜姮笑而不语,只是眼神却明显是“敢往我脑袋上扣绿帽,你说呢”的意思。
“既然这样,不如干脆退婚呀!”月圆并不意外,嘟囔着说,“这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三心二意不说,连最起码的坦白都做不到,姑娘,咱们踹了他,再去找一个更好的姑爷吧!”
其实要不是姜姮拦着,那天晚上在荣国公府,她就已经冲上去把骆庭揍成肉饼了。
“不退。”姜姮却是一口拒绝了。
“为什么?”
“这门亲事……”
姜姮正要回答,不远处忽然匆匆跑来一人:“姑娘!姑娘!不好了!四少爷发病了!”
姜姮笑意一顿,脸色陡变。
***
那厢姜姮匆匆往家赶去,这厢陆季迟也终于走到了宫门口。
看着眼前高大巍峨的朱红宫门,他仔细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确定没什么破绽了,方才抬腿迈了进去。
落水受到惊吓,又接连做了一宿的梦,这种情况下露出真实脆弱的情绪是合理的,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两天,他要还是一副小可怜的样子……昭宁帝对他也不知还剩下多少耐心,没准儿就得直接叫他去死一死,省得他又想法子作妖。
陆季迟心累不已,穿越就穿越吧,还整天考验他的演技,妈蛋啊他又不是演员!
一路往后宫走去,经过御书房的时候,林福来刚好带着几个宫女从里头出来,见到他,忙上前请安:“拜见晋王殿下。”
“起来吧。”
“殿下可是来找陛下的?”
一个平时傲娇张狂的少年,哪怕心里已经决定要与从前的敌人和好,但冷静下来,回想起自己当时又哭又怂的蠢样之后,心里应该是……尴尬,羞愤,但又不想被人看出来的?
陆季迟琢磨片刻,脸色不自在,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点了一下头:“皇兄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