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招招手,让辛墨浓帮他推轮椅,推到那间车床的旁边,夏老亲手触摸着车床的外壳,即激动又兴奋。
但激动兴奋之余,他也没忘了自己的老本行,当初那些特务自己过来都不容易,怎么有本事把这些东西运进来的,更别说这小牛犊子一样的车床。更何况,枪/械可以理解,这个车床是什么意思?还直接带上了图纸,这就说不通了吧。
他的目光看向辛墨浓,很想听一听,这个小伙子怎么说。
辛墨浓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开始分享他刚编的故事,不,是分享他的猜测。
“夏老当初抓到十几个特务,经过调查,不是也说他们分属三派吗?”
夏老点点头,的确是这样,这批人早就已经被判刑,大多是十几二十年,已经开始服刑。
辛墨浓继续道:“这三派的人,虽然有同样的目标,互相之间是合作关系,但也防着对方,各自都留了后手。”
这也是真的,辛墨浓说的时候很有信心,夏老不得不点头。
看到夏老真的点了头,辛墨浓便道:“我怀疑,暗中还有监视的一组特务,有可能是肖云那一派的人。毕竟审问之后,肖云这一派的人,只有她一个,似乎有点太少了。说不定就有这么一个肖云才知道的同伙,掌握着这批枪/械的存放地点,得到的任务可能是计划成功后,就将这批枪/械发放到肖云那批人的手中。甚至可能还有后续的计划,毕竟沐东市以及沐东市周围有好几个大型的工厂,车床的安装的后续生产比在别的地方,条件总要好得多。”
但是肖云当场死亡,所以死无对证,剩下下的那些人,不是肖云那一派的,不知道肖云那边有个隐藏起来的人,也能说得通。
辛墨浓一边说一边庆幸,果然团结才是力量啊。他们内斗斗的好啊,不内斗他从哪儿编故事去。
“但是因为之前的计划失败了,所以这个暗藏的特务直接潜逃,放弃了这批枪/械。也有可能还在潜伏,但是他一个人是没法动用这么庞大的物资的,更不敢在当时的氛围下接近物资的地点。”
“肖云当时提到这个地点,并不知道被叶悠悠听了去。后头发生的事太多,叶悠悠一时忘了,忽然有一天想起来,这才掂记上了。也是机缘巧合吧,让我们发现了这么一桩事,这些就算是他们搞破坏付出的利息吧。”
这个解释的确是合情合理,并且死无对证。
夏老虽然还有怀疑,但问题是明显是他们得了好处啊,怀疑和好处相比,立刻变得无足轻重。
“那你说说看,这件事怎么处理为好。那些专家,都是不同地方的,不管给了谁,另外几个地方的都得闹。”抛出这个难题,夏老看着辛墨浓眯眯笑。
辛墨浓暗骂一声老狐狸,哪里是自己想不出主意,分明是不想背这个黑锅。算了算了,有事弟子背其锅,他不背谁背。
可惜来的路上没有料到会遇到这个问题,但又哪里能难得住辛墨浓呢。稍微一思考,但出了一个主意。
出完主意,夏老象看怪物一样看着辛墨浓,这真是他想出来的?就这么点功夫就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这要是真能通过,其中的好处,夏老哪怕再是个不计较名利的,此时也有些意动起来。他老了,退休了,在学校里挂个名,的确可以什么都不管了,只等着养老。可是那些跟着他的兄弟呢,不少还年富力强,还有奔头。难道,真跟着他一块养老,淡泊名利让出一切。
“让我考虑考虑。”虽然意动,夏老却还要很多事情要考虑清楚。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可不是小事。
“应该的。”辛墨浓恭谨的很,心里却直乐,嘿,想让我背锅,现在傻了吧。
夏老哪里看不出来他眼里的得意,一巴掌打到他的身上,“小鬼头,就你机灵。”
“夏老,有了权利才能有话语权,有了话语权,我才能更接近真相。”辛墨浓的声音低下来,帮夏老推动轮椅。
轮椅上的人,仿佛一下子被凝固了,辛墨浓的冷静,稳重,成熟到让他几乎忘了,他还是一个执着的为父亲正名的孩子。就象他执着了半辈子一样,外表嘻笑怒骂,心里却从来没有忘记过的执念。
原来,他片刻间就已经想的这么远了吗?
夏老轻轻点头,“走吧。”这一刻,他已经有了决定。
叶悠悠收到了辛墨浓的信,他的任务完成,回学校继续学习。
回学校就好,回学校至少不会有危险,叶悠悠高高兴兴收好信。
客厅里,柳满红正在跟王桂花念信,念的是叶胜利寄来的信。柳满红在进入工厂前,叶悠悠教过她一阵,略微认得几个字。进了厂,她怕被人瞧不起,一直没放弃识字的事。加上叶胜利常在信里教她,早就彻底甩脱了文盲的帽子。
“您看,他也请了叶老爹,是叶老爹自己不去的。东方不是还带话让您一定要去吗?叶老爹不会多想的。”柳满红念完了信,开始劝王桂花。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不去就成矫情了,行,我去。”王桂花终于松了口。
屋里听着他们说话的叶悠悠也笑了,是她给叶胜利写了回信,告诉她王桂花的顾虑。叶胜利一个大男人,能考虑到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的确没想到王桂花会这么想,便干脆打了电话回去,想请老爹来京城过年。
没想到叶老爹根本不肯,他年轻时一直在外头打仗,回了村就再也不想出门了。他说了,死也要死在叶家村,哪儿也不去。
叶老爹知道儿子要请柳家一家人过去,举双手赞成,知道王桂花不去,还特意叫叶东方带话,劝王桂花去看一眼。
现在问题解决了,叶悠悠抱着信,恨不得一下子就奔到年底,去和他见面。
这头解决了家里人上哪儿过年的问题,那头又有好消息,叶老爹添了重孙女。说起来大孙子结婚的时候,叶悠悠一家人都去参加过,现在又添了他们家第一个重孙辈的孩子,实在是大喜事。
“这事咱们得去,你的身份也不一样了,是孩子的大伯奶奶了。”王桂花笑的眉眼都舒展开了,叶胜利发现寄东西来不及,就直接给柳满红汇款,让她看着什么合适买东西给孩子送去,这是已经让她替自己当家的意思了。
柳满红抿了嘴直笑,这件事的确让她心里很舒服,也更尽心想把这件事办好。
“妈,我给她弄点奶粉吧。听东方说,孩子现在在喝米汤呢。”
现在也有奶粉的,家里有婴儿的会发奶证或是奶票,还有一种代乳粉,是用黄豆和大米磨成粉再添点奶粉兑的。奶粉价格高,供应量也少,一般的小婴儿能吃上奶粉的极少。要是产妇没奶,那可真是急死个人,喝代乳粉都算好的,有不少都是喝米汤养大的。
“哟,那敢情好,你可别自己出钱,我这儿有。”柳满红赶紧把汇款收到的十块钱给她。
“这么多啊。”一般来说,自家长辈,给个五块就是很重的礼了。
“他说让我自己看着安排。”意思就是帮他管上,出多少都行。
“可是叶叔叔既然给了,我们留着也不象话呀。”
柳满红点头,“你说咋样就咋样。”
“行,我来安排。”叶悠悠想了想,有了主意。
她先去黑市买了奶粉,现在的黑市越发红火了,什么都有得卖,虽然还是偷偷摸摸的,但再怎么也拦不住胆子大的人。
黑市她一个人去就行了,买了奶粉回来一搁。再陪着柳满红去供销社,这回让柳满红自由发挥。
柳满红这么长时间,倒也摸清了不少情况,叶胜利这些年,总在往家里寄钱,替家里还债。但是并不知道给家里人买礼物,毕竟是个男人,想不到也是有的。
不过现在,不是有她吗,总得替他好好安排安排。
最后柳满红拿主意,买了一块布料回去。
柳满红搬出缝纫机,她现在的手艺尽得王桂花真传,再加上有了叶悠悠从京城买回来的缝纫书,更是如虎添翼。
蓝色薄呢面料直接给老爷子做了一件罩衣,剩下的钱,买了些饼干和奶糖,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
等拎着东西和叶东方结了伴回去,叶东方看了东西就叫,“您可真是有伯奶奶样,可比我们这些当姑姑的强。”
“差着辈呢,能一样吗?”叶悠悠嚷着要看她送的东西。
“你是想嘲笑我吧,哼,这回你可想差了。”叶东方拿出自己织的一套小孩子毛线衣给他们看。
王桂花看了看针脚松紧,再看看领口和接口的地方,赞道:“不错,出师了。”
叶东方得意道:“看吧,还嘲笑我呢,你会吗?”故意朝叶悠悠扬了扬下巴。
叶悠悠拱手,得了,算她看走了眼,告辞。
当初叶东方学会了织围巾,就开始沉迷其中。又买了毛线织毛衣,没有想到,织围巾和织毛衣完全是两回事。
她一开始织出来的,完全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作品。拆了重织是常事,后头一气之下说再也不学了。
这回听说叶东方给小婴儿送的是自己织的毛衣毛裤,她就憋着坏想看看,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不声不响出师了。
第93章 进京
看着几乎摆了一桌子的奶粉,叶家大堂哥和堂嫂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线了,一个劲的道谢。当妈的奶水不够,孩子又小,实在是遭罪。拿着奶证跑三回最多买到一回,去黑市吧,价格又太高了。
这些奶粉,省着点小婴儿能喝三四个月呢。
叶家的二婶帮着把奶粉搬到柜子里锁起来,把钥匙给了儿媳妇,“拿好了,这下不担心了,咱家妞妞有福气呢,大伯爷爷和大伯奶奶心疼呢。”
柳满红有点害羞,不过还是坦然接受了大伯奶奶这个称呼,心里也觉得这世界真奇妙,自己嫁到叶家村,又离开叶家村,没想到,最后还是嫁回了叶家村。当然,她以后不需要在叶家村生活,不然她还真得再考虑考虑。
又拿出给叶老爹做的衣服,这也算是她的孝敬。叶老爹当场就穿上了,正好合身,乐呵呵的叫她,“这次的心意我领了,下回别这样了,老大这些年为了家里不容易,你们有钱就攒起来。”
家里能够把债务还清,至少一半是靠了这个大儿子。地里刨食的农民,收入少到可怜,自己家吃饱都不容易,哪里落得下来现钱。不都是老大每个月从工资里挤出来寄回来的,才能一点点还清欠债。
柳满红又拿了饼干和奶糖出来,晚辈一人一包饼干加奶糖,还有一大包硬糖是留在他们招待客人用的。
小婴儿才满月,叶老爹也只请了自家人吃顿饭,叫最小的孙子去各家发点喜糖,顺便就把叶家老大和柳满红说了亲,准备结婚的事说了出来。
村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定亲结婚这种事,讲究的是广而告之,说的越响亮越大方,越是对女方满意,藏着掖着都是嫌弃的意思。
定亲的口风说了出去,大家便知道以后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象是知趣的,就不会再把柳满红和叶贵放到一起提起来,更不会张口闭口称呼她是跟叶贵离婚的那个柳满红。
怎么称呼是极小的事,但就是有人喜欢在这上头给人难堪,你计较显得你不大方,不计较心里又会不舒坦。给到心里喜欢存事的人,长年累月下来便自个把自个给抑郁坏了。别人还要来一句,你心眼儿太小,想的太多,都是自找的。
这种事,实在是没地儿说理去。
现在不一样了,她要嫁到叶老爹家里当长媳,那叶老爹一家人就会护着她。叶老爹那一家子是出了名的齐心,护自己人护的厉害,就是两个丫头片子也当宝的人家。谁还要不长眼去惹柳满红,就别怪他们给眼色你看。
有些关系亲近的人家就过来问,“你们家啥时候摆酒,这场热闹我们几个老哥可是等了好多年的,不摆我跟你没完。”
叶老爹笑哈哈的,就站在门口应了,“过年去京城看看我大小子分的房子,收拾收拾把证领了,等他抽得空回来,在村子里摆了酒,再去京城给同事摆一回。你们放心,到时候不把你们喝趴下,算我输。”
胸口拍的呯呯直响,笑声震的恨不得整村人都听得到。
奇怪的是,隔壁的叶老头家,静悄悄的,别说人,就连声音都没冒出来一句。原本叶老爹家里做好了准备,只要隔壁敢出来讲一句不好听的,就当场让他们好看。一次性把气焰打压下去,后头就好办了。
可没想到,叶老头家里,压根不敢吱声。
叶建国判了刑,叶大妞哭哭啼啼回了婆家,叶茂和金翠就跟抽了魂似的,呆在镇上,极少回村。叶祥更是一个月都不回来一次,说好了儿子的抚养费也不肯交,只说以前老人养大侄子的时候,也没叫叶茂交过一分钱。
叶贵分家之后,被石雨花管的死死的,动不动拿儿子威胁他,他轻易也不敢登门。
叶老头虽然有三个儿子,此时却跟孤老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家照顾他们,看望他们。叶老头每天还得下地干活挣口粮,老太太带着孙子不说,还得烧火做饭,喂猪喂鸡洗衣服带收拾。
这才几个月,两个老人都跟老了十岁似的,背都驼了。
老太太躲在屋里,她怎么不想出去骂,骂隔壁的穿他们家不要的破鞋,但是她不敢。隔壁的叶老爹岂是好惹的,人家儿孙满堂还没分家,这就是底气。
老头叮嘱她,“少给我惹事,他们家老大肯定在外头混的不如意才讨不着媳妇,不然至于回头要个二婚头。咱们叶贵一离了她就生了儿子,可见命中有子,都是被她给耽误了。隔壁的喜欢就让他们喜欢去,看看以后生不出儿子,还喜不喜欢。”
老太太听了,心里这才舒服多了,“就是,这个扫把星,祸害了我们家叶贵不够,还要去祸害隔壁的老大,他们不怕绝后就让他们受着去。”
浑然忘记了隔壁的老三就是生了两个女儿,一家子也一样和和睦睦,也从来没有偏心过孙子不管孙女。包括这回添的第一个重孙,就是个女孩,好多人以为肯定不会办满月,结果叶家还是办了一场,叫亲友们都来吃了饭。
吃完饭叶老爹一家人还抱着小婴儿去了一趟清水镇,拍了全家福,又给小婴儿拍了满月照。
“等百天的时候,还来拍。”叶家大堂哥抱着孩子,哄着她入睡。
“我爹娘总算放心了,谢谢你。”大堂嫂靠在自己爱人肩膀上,亲呢的说道。
她头胎就生了女儿,还是叶家重孙里的第一个,自家爹娘担心的不得了,生怕女儿和外孙女不受待见。结果见叶家该办酒办酒,该拍照拍照,并没有任何不悦,这才放了心。
“你放心吧,咱们家不讲究这些,男孩女孩不都是我们的孩子,一样的。”叶家没有重男轻女的说法,也没有重女轻男的说法,一碗水端平。叶老爹喜欢哪个晚辈,纯粹是因为这个晚辈讨喜,而不是因为性别。
“嗯。”大堂嫂点了头,她现在才是真正信了,心里总算踏实下来。
再往后头,柳满红要嫁叶老爹家里大儿子的事传开了,十里八乡不少人议论,有人不耻柳满红改嫁,有人不知内情非说柳满红肯定是早就和叶胜利勾搭上了。天地良心,叶胜利都多少年没回叶家村了,也不知道上哪儿勾搭去。但是谣言嘛,谁给你讲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