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周谨沉并没有在意，他直接道：“先不要考虑这个问题，现在能明确的是，对白清池来说，不管是凌斯航还是叶启生，他们两人做的事和赵久久没什么不同，白清池一样在受到伤害。”
    安许莫愣了愣：“……伤害？”
    “嗯，所以白清池最后才会选择将证据曝光，”周谨沉道，“不让任何一个凶手逃离。”
    安许莫张了张嘴：“白清池是因为这个……才把证据交上去的吗？”
    “我，”他磕磕绊绊道，“我还以为是他喜欢凌斯航，想救人出来才……”
    周谨沉看向他，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尽管说的是白清池喜欢凌斯航，安许莫却很难做到理直气壮，角色内容一旦被剥掉，这句话就成了，他喜欢……
    暗恋的人总担心自己的感情会被对方看破。
    漫长的安静之后，他才听见周谨沉道：“你说的这个，陶先生也考虑过。”
    陶先生是《殊途》的编剧，这些天的改动一直由他和麻老一起进行。
    “白清池的戏份还在不断进行调整，陶先生想给这个角色找一个最合适的设定，包括他的经历，和他在感情上的选择。”周谨沉看着安许莫，“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事把前面确定下来的戏份演好，其余的事，还要等推敲。”
    安许莫松了一口气，忙应声道：“我会的。
    他想起来之前告诉自己三十七场是吻戏时，周谨沉的反应也有些迟疑，在回答他时，哥哥用的词一直是“会改”“在调整”，这么看来，最后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安许莫刚刚放下一点心来，就听周谨沉道：“你带了新剧本？”
    安许莫连忙点头，把面前的剧本往两人的方向挪了挪。
    “好，”周谨沉道，“后面有几场白清池的戏会大改，你可以先跳过去。”
    安许莫顿了一下，又连忙把目录页翻开，等着周谨沉说那几场要改。
    其实在他心中，哥哥这些天以来的反应也让安许莫有些疑惑。周谨沉和剧组其他演员的相处很和睦，但本身性格使然，他也不可能真的打成一片，彼此之间的距离感总是真是存在的。
    这些事安许莫都看在眼里，所以当哥哥真的费心来帮他对剧本，甚至连剧组都开始传闻，说周谨沉在媒体面前公开表示自己非常喜欢安许莫的时候，安许莫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欣喜，而是担心。
    今天的相处也是，哥哥只负责出演主角，却会提前提醒自己，其他角色的戏份变动情况。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特殊到这种程度。
    安许莫从前一无所有，所以他不用担心失去。可是现在有一份期待已久的礼物绑着火红的蝴蝶结从天而降，安许莫实在不敢确定，如果自己真的把礼物抱在怀里，会不会又有人突然通知他这是非法所得，即刻就要没收。
    他只能多抱一秒是一秒。
    安许莫努力收回心神，听着周谨沉的话开始勾画剧本：“三十四，三十七，三十九和四十一。”
    “……有三十七对吗？”安许莫紧张地确认了一遍。
    周谨沉的回答却是直接又干脆：“和叶启生的那场吻戏？删掉了。”
    安许莫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真的吗？”他缓了好几秒才敢开口去问，浅棕色的双眸睁得更大，圆溜溜的，像猫的眼睛。
    “嗯。”
    安许莫一颗提了好多天的心终于安安稳稳地放了下来，确定删掉就太好了，他正庆幸自己的好运时，却听周谨沉道：“我建议麻老和陶先生删掉的。”
    “……”
    安许莫暗中掐了自己一下。
    ……竟然不是做梦。
    他小心猜测道：“是因为不太符合剧情设置吗？”
    “不只。”男人的声音像夜晚的海浪，在这个安静而温暖的室内，一点点润泽着安许莫的耳膜。
    安许莫听见哥哥说：“另外，这是一场需要情绪爆发的戏，以你现在的演技去和林瑞拍吻戏，一定会被他对比出明显的差距。”
    “荧幕会放大一切，成片效果会对你很不利。”
    侧脸烧成一片，连耳尖都在发烫。
    安许莫不知是该窘迫还是该高兴，他轻声道：“谢谢谨沉哥。”
    周谨沉看了他一眼。
    安许莫又小声补了一句：“谢谢哥。”
    周谨沉这才把视线收了回去。
    安许莫抬手蹭了蹭侧脸，他的手脚温度一向比较低，现在被侧脸温度一烫，对比就更加明显。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刚刚经历的这些事，和周谨沉接下来的话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窗外是深沉的黑夜和璀璨的灯火，屋内有温柔的暖光，黑色的高领毛衣完美地衬出周谨沉的宽肩窄腰，男人的话却比他的身材和相貌更能吸引人的注意。
    “所以我向陶先生建议，把这场必要的吻戏演员，改成了我和你。”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照实际来说，从来没有表演经验的爱豆，第一次演戏肯定不可能有很好的表现。因为文里也没有设定重生换魂这样的情节，所以只能把铺垫安排在了戏前的准备部分，包括专业老师的表演课、麻老认定气质、剧组工作人员的喜爱照顾、汪显明之类演员的好感和提示，以及哥哥来帮忙对剧本，这些都是为了给小莫的第一次演戏开小灶，让小莫可以在电影中有个好的表现，顺利吸粉，而不是成为一个大爆片中的强推之耻，最后落得被群嘲。
    所以才会把小莫拍戏前的这部分写得这么详细，等之后小莫开始拍戏，就会很顺利了~
    第49章 吹一吹小莫的脸。
    安许莫整个人直接愣在了那里。
    和哥哥接、接……
    他连那个词都不敢完整地说出来。安许莫被从天而降的礼物砸晕, 绑着蝴蝶结的礼盒不仅蹦进了他的怀里, 还自动解开蝴蝶结, 大声喊着“surprise！”掀开了盖子。
    八岁那年，安许莫曾经做过一个梦。他梦见有人记得他的生日，管家端上来了一个插着蜡烛的蛋糕, 同学们笑着给他唱生日歌，一向不苟言笑的叔叔阿姨、家里的其他长辈们终于对他和颜悦色，还对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那是安许莫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愿望, 醒来之后的落差也让他慢慢学会了不再妄想。时日渐长, 他懂得的东西越来越多，也就再没有过这种刻骨铭心的期待。
    然而现在安许莫听见的话, 却比这个从童年起深埋在心底的愿望更加……
    更加像是痴心妄想。
    可是安许莫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从来没有生出过这么大胆的想法, 即使在潜意识里，也从没有过。
    安许莫愣住的时候, 周谨沉已经倾身过去，把桌上的矿泉水拿了过来。他拧开依云的瓶盖，抿了一口才将瓶子放了回去。
    安许莫放空的视线也随着周谨沉的动作挪动, 周谨沉把水瓶放好之后, 就见男孩呆呆地盯着那个水瓶看。
    直到周谨沉把桌上的橘子果汁递过去，安许莫才被迫回过神来，他连忙接住果汁：“谢，谢谢。”
    周谨沉见他接过果汁，才继续解释道：“你之前没有表演经验, 和林瑞同框对比会很明显。他不会因为你降低自己的水平，如果他不配合，抢走你的所有镜头也很简单。”
    “所以我向麻老建议，给吻戏换人，有不会做的地方，我会教你。”
    他说话时依旧是平铺直叙的讲道理口吻，听不出几分安慰的语气。但是对于安许莫非常清楚，这对周谨沉来说已经是破例——同组这么多天，安许莫一直在片场看着，他自然明白，除了麻老，哥哥从来没有和别的演员做过有关剧情的解释。
    不过事实上，安许莫已经没有心思来考虑这次破例了。
    如果说刚刚还可以掩饰，那现在安许莫的脸就连藏都藏不住，他的脸完全红透了，只能在周谨沉的视线中把头越埋越低，越埋越低。
    “谢谢哥哥。”
    “……”
    周谨沉看着差点没把头埋进胸口中和自己说话的安许莫，视线又在人被染红的耳朵的停留了一眼。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镜头面前，这是工作。”
    “……嗯。”安许莫低低地应了一声，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他反复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演戏是工作是工作是工作”，才终于能用正常的语气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周谨沉离开之后，屋里只剩下安许莫一个人。他抱着那瓶还没打开的橘子果汁，反复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吻戏也是工作，要好好表现，努力演好这个角色。
    可是……
    安许莫把额头抵在果汁瓶上，微微的凉意顺着相贴的皮肤传过来。
    怎么可能会平静下来？他工作的目的，原本就是想要看见哥哥……
    安许莫内心哀叹了一声。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他今晚失眠，明天可不能顶着黑眼圈去开拍啊。
    -
    即使努力入睡，安许莫的睡眠时间依旧比平日少了一截，早上的闹钟还没响，他就自己醒了过来。
    不过还好，盯着镜中的自己打量了好一会之后，安许莫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眼下仍然是光滑一片，还没有浮现出乌青来。
    剧组开工之前，化妆师给安许莫做好了造型。他今天要拍的是芭蕾剧院的室内戏，影片中有几个地方会用到表演镜头。这场戏的专业性很强，但对于安许莫来说，应该算是最简单的一场，也是为了照顾他第一次演戏，剧组才会把这场戏安排在最前面。
    穿好白色背心和体操裤，套上软底鞋之后，安许莫就和其他临时演员一起去了剧院的舞台。他先要拍的是集体训练镜头，所以穿的也是训练服。
    剧院内的戏份开拍时，其他摄影棚内的拍摄也在继续，因此在场指导的并不是麻老，而是他的儿子麻则驰。
    麻则驰今年三十六岁，他从小跟着麻明成在胶片与摄像机之间长大，迄今为止，已经拍摄了包括《稻草人》在内的一系列优秀作品，在新一代的年轻导演之中，也隐隐有了领头之势。
    不过麻则驰身上还有一个更让人津津乐道的点——除了同样出色的导演才能，麻则驰和他的父亲麻明成，在性格上几乎没有任何的相同点。
    麻明成性格古怪，脾气火爆，早年时是敢和制作人直接叫板的主，为这个脾气，他没少走过弯路。麻则驰却正好相反，旁人在他身上很难看到傲慢之意，除非触及底线，麻则驰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和剧组上下都能打成一片。父子两人在一起，反而是麻则驰照顾父亲更多一点。
    若不是麻则驰脾气如此，作为一个已经开拓了知名度的导演，他也不会跟到《殊途》的剧组中来给自己父亲帮忙。圈内的父子同行并不少见，比起其他总想摆脱长辈影响的小辈来说，麻则驰的选择实在是难得。
    不过在讨论星二代时，业内早已一致公认，假以时日，麻则驰的成就绝不会亚于他的父亲。
    因此这次不同地点的同时拍摄，即使不是麻老亲自过来，拍摄过程的质量也不会因此下降。
    之前在给麻老送木瓜排骨汤时，安许莫就曾经和麻则驰打过交道。之后在剧组里不断相处，麻则驰对安许莫的印象也很不错。舞台的戏份开拍之前，他就给人提前交代了几个要点。
    “这次先要拍的是你练舞的镜头，你就负责把芭蕾舞跳好就可以了。”麻则驰道，“机位已经调整好了，但为了丰富镜头，一会可能会随时喊停，然后让你重来。你注意一下，保持好跳舞状态，不要被打断。”
    安许莫：“好的。”
    “然后呢，你也不能只顾跳舞，要注意镜头的所在。镜头会主动追你，但你也要想着，把自己最合适的角度呈现在镜头里。”
    麻则驰说完，话锋又一转：“不过千万要记住，一定不能看镜头。今天拍的这场戏，没有需要你看镜头的部分。”
    正面呈现给镜头，又不能让观众意识到镜头的存在，这是新人演员经常会犯难的一个问题，所以麻则驰才会专门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