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的剧场比戏园子空间大,这里有好也有不好。好处自然是座儿多,能多卖票,且不能吃东西,更文明一些。但空间一大,后头的座儿离戏台就太远了。为了能让人瞧得分明,台上用新式的灯,光打得往往过亮。演员被这样的光晃着,难免下意识地偶尔眯眼,眼法和表情要受影响。演些花团锦绣得戏还成,演吃做工吃唱工的戏,就费劲了。扯着嗓子唱,也未必能照顾到每一个角落。
戏子赚钱归赚钱,可行规里放在前头的一条儿,就是要对得住座儿。人家花钱来看你的戏,你得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尽可能地让人享受着了。所以因为这个,秦梅香从前只有一小部分戏是放在永安演的。而且因为丢头面的事儿,他多少对这里存了一点顾虑。若非不便与同乐楼常驻的曹家班争场,他本来是不想把新戏放在这边的。
总算是万事俱备,大伙儿摩拳擦掌,迎来了新戏上演的这一日。谁想临到开场,外头伙计突然进来,说许多座儿嚷嚷着要退票。秦梅香大惑不解。很快有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何翠仙把原本放在后几日演的新戏提前到了今天来演,叶小蝶今日则挂了压箱底的贵妃醉酒。这是叶小蝶甚少演的金贵戏,错过这一回,下次看还不知得等什么时候。这半年多来,何叶二人名头正盛,许多跟风的戏迷便想要退票去看他们二位的戏了。
打擂台也没有这样的。这是为了争名气开始上赶着欺负人了。
经理自然是不同意的,到嘴的钱如何能吐出去?但是台下嚷嚷得太厉害,明摆着就是有人来搅场子。虞七少爷气不过,手一挥:“退!退干净了!钱的事儿我兜着!”
这么一折腾,剧场立时空了一小半儿。班子忙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登台呢,就闹这出,实在是很令人沮丧。
虞冬荣不愿意让秦梅香一上台面对这样的座儿,略沉吟了一下,叫过秘书:“去,把洋行和铺面的人都叫过来。就说今天惊蛰,东家放半日假,请他们来看秦老板的新戏。”
秘书大喜:“得嘞,我这就过去!”
秦梅香管不了那些了。他早早上好了装扮,独自在化妆间里默戏。什么都不能想,也想不了。他现在不是秦梅香,他是绿珠。
锣鼓开场,他水袖一甩,目不斜视地飘然登台。
这出戏本子很好,几个配戏的演员都很卖力。郝叫天与秦梅香不是头一回搭戏了,两个人都是名角儿,在台上配合得真叫一个天衣无缝。郝叫天其人,唱戏是看人下菜碟儿。对戏的角儿越好,他就唱得越入戏。且他成名日久,观众缘比秦梅香更深厚,所以能在开场就得许多喝彩。这样一来,台前幕后顿时士气大涨。
两个人这样有来有往地飙着戏,下头的观众也跟着渐渐坐满了。叫好声不知不觉响亮起来。因为有了这样的鼓励,演员们更加卖力。许多配角儿都是有时日不上台的,但经年累月的舞台经验还在,加之准备充分,一时间台上各显其能,精彩连连。
秦梅香并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怯场。他越唱越投入,且歌且舞,翎子舞与水袖舞得到的喝彩声几乎掀翻屋顶。因为绿珠本身就是技艺精湛的舞姬,所以他擅自做主把水袖加到了一丈二,在戏里添了这段婀娜至极的水袖舞。因为手疾,这场舞他练得甚至比凌空吊毛还要吃力。又因为想还原古舞之美,特地托了林二爷,向藏书大家借阅了许多古代舞蹈与神话的图册,甚至佛窟壁画的摹本,日夜加以揣摩。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场舞一演完。台下就疯掉了。后头的演员不敢上台,不得不等观众自己冷静下来。
再往后顺利得不得了。直到演到最后一场坠楼的时候,大伙儿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绿珠含着眼泪在场上疾走,身后是心怀叵测的豺狼虎豹。她走投无路逃上高楼,为保尊严一跃而下,以死明志。
秦梅香流着泪唱完最后一段,纵深从三层桌高的楼台布景上跃下。他用了最难的凌空起吊毛,身姿轻盈,有若断线的纸鸢。
戏落幕了。台下响起了哭声。
虞冬荣看得心脏病要犯了。花丛布景里半天没人起身,他手脚发软地跑过去,颤声道:“梅香?”
秦梅香躺在软毯上,泪痕未干,脸上却嚼着一抹笑。他抹着眼泪坐起来:“我没事儿。快下去,等下要谢幕了。”
虞七少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跑回后台。
秦梅香起身整了整戏服,搭戏的同行们陆续上台,大家都是喜形于色。大幕再次拉开,他们一同拱手,向台下观众致谢。
叫好声要把剧院的屋顶掀翻了。
什么叫一炮而红,这就是了。
再往后,票就好卖了。非但好卖,简直是抢破了头。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全是秦梅香新戏的消息。评论赞他技艺大进,功底日深,并断言绿珠里的水袖与凌空吊毛,要成为他的独门绝活儿了。因为那几日三位年轻的名旦都在演出,所以难免也有些讥讽挖苦的话。但成王败寇,这些话没多少冲着秦梅香,倒是都冲着叶小蝶与何翠仙去了。叶小蝶的贵妃醉酒毕竟是大成的戏,相比之下,最后显得是何翠仙逊色了。
其实不是黛玉葬花不好。只是那出戏走的是南曲的路子,过于阳春白雪,不能雅俗共赏,是以观众并不多么买账。好在文人墨客里颇有识货的,算是替何翠仙找回了一些场面。
反响这样好,不加演说不过去。这场新戏从最初的三日拖到五日,又拖到七日。第十天的时候,大家商议这是最后一场了。因为许多演员年纪大了,这样连轴地唱实在是强人所难。
最后这一场,剧院里挤得人山人海。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里头打仗了。喊叫声几乎把人耳朵震聋。因为有了之前的轻车熟路,秦梅香心里更加稳当。唱念做打,没有不尽善尽美的。最后坠楼,身形一落,台下就是惊天的哭声。座儿也入戏了。
他擦净了眼泪起身谢幕,看向观众席的时候,心里却咯噔一声。
前排的贵宾座上,迎面赫然是许平山铁青的脸。
戏班众人在观众的掌声里连连谢幕,回到后台,个个都是欢欣鼓舞的模样。秦梅香被簇拥着,便也跟着笑。心里却总觉得惴惴不安。
因是最后一场,许多资助人在演出时一直坐在贵宾席上,结束后和一些前来观戏的社会名流们一并从台下来到幕后,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这十天演出票房收入近三万,除去成本,仍然赚得盆满钵盈。为首的美华银行董事谢五爷大手一挥:时候还早,大伙儿都去吃个庆功宴!他这样说了,众人自然无有不应的。
秦梅香在那一众资助人里看到了许平山,那土匪师长神色晦暗不明,绝不是个高兴的样子。
他思来想去,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若说戏上与同行有些什么,那也只是做戏而已。之前演戏,比绿珠这场过火得多的比比皆是,也没见他如何。
因着人多嘈杂,前来叙话的人一直不断,两人虽相隔不远,竟没说上一句话。没等如何,便被众人挟裹着,心事重重地出门往鼎泰楼去了。
鼎泰楼的掌柜听说了来客,亲自相迎,给了他们最大的一间包房。十张桌子坐得满满的,又添了许多椅子和碗筷。贵人与名角儿们穿插着坐了两桌,余下众人也随意坐了。酒菜上的很快,不是有人说笑逗乐,包厢里一直热闹极了。
秦梅香因为是主角儿,不免要挨桌与人应酬。贵人们不必说,班底的人他也得去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没有众人帮忙,就没有这出好戏,这些情谊,他都记着。
虞冬荣早就从主桌溜下来,带着小玉麟窝在角落里吃东西。这孩子是过来帮场的,他怕他面皮薄,吃不好。每上一样新菜,虞七少爷就同桌上人讲如何吃法,其实都是说给小玉麟的。于是最大的海参,最嫩的八大块儿,都悄无声息地落进了小玉麟的碗里。虞冬荣在桌上与人侃侃而谈,桌下与小玉麟膝盖厮磨,有种秘而不宣的刺激。
秦梅香一看小玉麟的耳朵,就知道虞冬荣在下头没有老实。他有点儿想笑,又有点儿尴尬。不过除了他,桌上没人发现这些。大伙儿都忙着吃饭喝酒,虞七少爷的嘴又一直说个不停。
他走过去与人敬酒,虞冬荣便不动声色地碰洒了他的酒杯,另倒了一杯给他。秦梅香接过来一尝,是清水。于是把那只出清水的酒壶也一起拿起来,会意地微笑了一下。
因为护养嗓子,秦梅香在饮酒上一直非常节制。但这样的场合里还是免不了要多喝几杯。别人只有比他喝得更多的,所以等他走下一圈儿转回主桌的时候,那边的人已经有六七分醉意了。
秦梅香坐下来,与人谈笑。说着说着,话题就被带得有些歪了。桌上的贵人们有几个是遗老遗少,仍然脱不了旧时宴饮中的陋习,趁着醉意,便嚷嚷着要请人陪酒。也不认得是谁,说何必另请人,现成的戏班子在这儿呢。
伶人侑酒本来是寻常事。为难就在于,这乃是戏班的庆功宴。如今都讲西洋的新思想,人人平等。虽然大家知道事实上不平等,但都是体面人,在这种人多嘴杂的场合下做也要做个样子。何况主桌上的秦梅香并不是随意一个可以呼来喝去的小旦角儿。
所以这话一出来,几个体面些的贵人面色就不太好看。谢五爷打个哈哈:“既然要陪酒,我陪您走一个!”说着满饮一杯,算是把这个尴尬揭过了。
可偏偏有人醉得狠了,仍然不肯罢休地拉着秦梅香:“秦老板,凳子多硬,不舒服。您往这儿坐……”是指着自己膝盖了。
秦梅香轻轻把袖子往外挣,面上仍然挂着笑:“申贝勒醉了……”
那贝勒爷尤不撒手,反倒嚷嚷起来:“秦老板是瞧不起我?”
这就过了,一桌人都劝:“喝多了喝多了,秦老板好性儿,别同他一般见识……”
申贝勒醉眼朦胧地放开手,满满倒了一杯酒,移到秦梅香跟前,色迷迷地睨过来:“你喝了。”
和醉鬼没什么好说的。秦梅香拿起酒杯,才要饮。却又听见申贝勒叫道:“慢!”说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来挽秦梅香的手臂,竟然是交杯酒的喝法:“秦老板,我教你喝个好的……”
这就太过了。秦梅香往外躲了一下,酒泼了出去。
申贝勒立刻叫起来:“嘿你个臭唱戏的!爷叫你喝酒是抬举你……”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一声碟子碎裂地声音。申贝勒被人脸朝下重重按进盘子里。
秦梅香大惊,看见许平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正单手按着桌上不停挣扎的人,眼神危险。
这下周遭都慌起来。好端端的吃着饭,怎么成这样儿了。虞七少爷闻声抬头,也呆住了。他飞快地起身奔过来:“哎哎,这是怎么了?都消消气,消消气……”
许平山谁也不理,铁钳似的大手掐着申贝勒后颈皮往盘子里碾。有人过来拉扯,可一对上他的眼神儿,就怵了,只得小声道:“您别介啊,别较真儿……今儿是好日子,别同个喝大了的计较……”
秦梅香生怕他真的惹下事儿。申贝勒的背后是老贵族的宗族。虽说不比往昔了,到底仍是百足之虫。他大着胆子去拉许平山的胳膊,低声劝道:“算了吧……也没怎么着,都是话赶话儿……不值当动气……”
许平山终于把人桌上拎起来,看着申贝勒五颜六色的脸,拍了拍:“哟,这是怎么着了?哎呀……实在对不住,今儿太乐了,许某人喝得也有点儿高……您别同我计较,我给您擦擦,给您赔不是了……”说着就拽起申贝勒的袖子,在他脸上重重胡噜了几把。然后哈哈笑着把人放回座位上。
大伙儿全傻眼了:这叫哪一出儿呢。
申贝勒被连唬带吓,酒早醒了。此刻像个鹌鹑似地缩着脖儿,鼻血和酱料糊得满脸都是,比丑角还像丑角。有性子诙谐的,饶是惊疑不定,也崩不住笑了,顺便颇为识趣地打起了圆场:“要么怎么说,酒要少喝,菜要多吃呢。来来来,吃菜吃菜,伙计!把这儿收拾收拾!咱今儿是给新戏庆功来着啊……”
戏班子成日和三教九流混,什么架势没见过。名流们也都是在交际场上周旋惯了的,是以这一场闹剧,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被揭过去了。郝叫天老成,当即开腔,要给大伙儿来一段儿。名角儿这样说了,自然没有不捧场的。于是酒席重新热闹起来,大伙儿只当看不见申贝勒的惨相。
许平山说醉了,真的一秒就醉眼朦胧了,摇摇晃晃地回到他那桌上,同谢五爷称兄道弟起来。虞冬荣也在那桌,顺势招呼秦梅香过去坐。于是秦梅香便过去了,与许平山恰好隔着一个人。他三五不时与人聊一两句戏,余下时就坐在那里,斯斯文文地吃东西。偶尔不动声色地抬头瞄一眼许平山,看见他在那儿正同谢五爷喝得高兴,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虞七少爷的嘴巴始终没闲着,话说得比谁都多,酒喝的比谁都少。这是他的本事。一面这样八面玲珑地敷衍着,一面还能顾及到秦梅香的饮食。一品八宝饭里的红豆沙,白扒四宝里的鲍鱼,别人还没等瞧得清楚呢,已经到了秦梅香的碟子上。当即有人开起玩笑:“七爷怎么光可着给秦老板一个人儿夹菜,有失公允吧了这个?”
虞冬荣笑嘻嘻地给旁边的一个富商夹了一箸糟熘鱼片。那富商是个有名的洁癖,见筷子递过来,慌忙护着自己的碗碟,陪笑道:“不敢劳动七爷大驾。”
虞七少爷的筷子便绕了个弯儿,把那箸鱼片放进自己嘴里了。美滋滋地吃完,冲着对面道:“您瞧,这事儿可不怨我。要么您过来,同彭爷换换地儿?”
那位便笑着啐他:“得,离你近了,耳朵受不住。”
大家都笑起来。
最后吃得杯盘狼藉,桌上有一半儿人都醉倒了。谢五爷嚷嚷着要结账,掌柜过来,说剧院经理早就把账结完了。也是,钱都在剧院手上呢。于是象征性地咕哝几声,被伙计搀扶走了。主宾一走,差不多席就该散了。虞冬荣也有了几分醉意,一一安顿好把众人送走。回头一看,咦,秦梅香的位置空了。
小玉麟没吃酒,过来扶他:“秦老板走了。”
虞冬荣奇怪道:“说好我送他……”
小玉麟的脸上难得有点儿担忧:“被那个师长带走了。”
虞冬荣默然片刻,叹了口气。
在包厢里,许平山一直烂醉如泥地往秦梅香身上倒。秦老板无奈,只得架着他往外走,谁料许平山直到上了车也没撒手,强搂着把秦梅香拽进了小汽车。
车门一关,只见身边人眼神清明,那有醉鬼的模样。
这是又演了一场戏。这人不下海唱戏,当真可惜。
秦梅香整了整衣服,待要说什么。许平山却一抬手:“今儿可不由你。”他盯着他,声音里压着一股火:“我有帐要同你算。”
无非就是上回没睡得痛快,想要找补找补。秦梅香有点儿厌烦,但也不好说什么。他平淡道:“剧院那边的账目清点得一向很快,想来四五天也就能把分成送过来了。这回新戏能演出成功,要多谢将军慷慨相助……”
许平山嗤笑:“老子给出去的银子,就没想过要往回拿。”
秦梅香笑了一下:“只是将军应得的份。这也是梨园的规矩。”
许平山猛地凑近了,咬牙切齿道:“秦老板是同我装糊涂呢?”
他嘴里一股酒气,秦梅香下意识躲了一下:“梅香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他顿了顿,温声道:“这几个月心思都在戏上,若有不周到的地方……您心胸开阔,便饶了梅香这遭……”
许平山大怒:“你的戏!你为了戏连命都不要了么!”
秦梅香猛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斟酌了一下:“只是演戏。再说……我有武生的底子,心里是有数的……”
“你有数个屁!真当老子什么都不懂?告儿你,老子没上山之前,跟武师父练过十年。你们戏里头那点儿玩意儿,都是学功夫的玩儿剩下的。”他不由分说伸手,来解秦梅香的衣扣。
秦梅香有点儿慌,看了一眼前面。司机目不斜视的,像个偶人。这个一晃神的功夫,半面衣衫就被许平山扒了下来。他动作粗鲁,秦梅香终于耐不住,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许平山盯着他的肩背,半晌没说话。最后他终于松了手。秦梅香低头默默把衣服穿上了。
“你行。”半天,他听到许平山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够狠。”
于是一路寒着脸。再不说话。
到了许公馆,秦梅香默然不语去洗澡。洗过后出来,闻见屋子里是很刺鼻的药味儿。许平山叼着烟,敞胸露怀地坐在茶几边上,正在一个小酒精炉上温东西,觑见秦梅香,冲他一抬下巴:“过来。”
秦梅香不愿意在这个档口上违拗他,毕竟到时候吃亏的是自个儿。他顺从地走过去:“这是……药?”
许平山把烟摁灭,顺手扒下他的浴袍:“矮着点儿身子。”
秦梅香便背过身,习惯性地跪坐下来。热好的药酒落在背上,烫得他抖了一下。涂开之后就是辣,整个肩背上火烧火燎的。许平山倒是有点儿刮目相看的语气:“不疼?”
“习惯了。”这是一句真话,这点小伤痛,根本不当什么的。他当年学戏,挨的摔打比这厉害得多。
道谢的话还没出口,一双手就按上来了,在他伤处擀面似地搓。也不知道揉到哪根筋了,秦梅香只觉得浑身酸胀得厉害,简直比疼还让人难受。他实在憋不住,喉咙里轻轻地溢出一声呻吟。
许平山动作一顿,紧接着下手更狠了:“这他妈再多演几场,你就摔残了!”
“是我功夫不到家。”秦梅香分辩道:“我师兄就没事儿。再多练练就好了,往后……”
“没有往后了。”许平山按在他肩胛的穴位上:“这戏以后不许再演了。”
秦梅香给他按得几乎跪不住,昏昏沉沉的,只当这是一句气话。原本一出戏也不能成天连着演。他便含混不清地应了:“嗯,不演。”
许平山严厉道:“说好了啊,可不能再演了。”
秦梅香给他拿住了软筋,一心只想快点儿从他手底下脱身,骨软筋酥地点了点头:“多谢将军,我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