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你。”
此时,陆夫人并没有探寻这话里的深意。直到后来眼前这姑娘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才渐渐回过神来……或许,她是早已预料到后来因为她而生出的一片乱局。
……
黑沉沉的小屋子里,少女坐在床沿上,握着手里的钱袋,掌心发热。
“不该收的啊……”她低头叹气,似是懊恼。
“收了钱,成什么样儿了……”
手中是陆夫人塞给她的二十两银子,她毕生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实在是太沉,握久了她手腕都有些发酸。
要不要退回去?她低头看钱袋。
“不太好,当时都没拒绝,现在怎么好意思啊……”她咬唇,终究是舍不得这沉甸甸的手感。
屋外有一片黑影晃过,她头一抬,迅速将钱袋塞入了枕头底下。
“吱——”
有人进来了,身影是再她熟悉不过的。
“陆斐。”她站起来喊道。
黑色的身形一顿:“喊什么,你想惊动其他人?”
阿媛闭嘴,眼神里带着几丝心虚。
陆斐拍了拍袍子走过来,瞧了她一眼,坐在床沿上:“愣着干嘛?坐啊。”
“哦。”她直挺挺地坐在床上。
“你今天做了什么?”
“扫地、择菜、洗碗……”
“停。”陆斐双脚一抬,背靠着床柱,双脚搁在床沿上,抱胸看她:“小丫头,不对劲儿啊。”
阿媛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飞快地扫过他下方的枕头……那里藏着点儿不为人知的东西,尤其不能被眼前的人知晓。
“眼神儿往哪儿飘呢?”陆斐侧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没……”她气息有些虚了。
陆斐没有看她,抬手就准备掀起她的枕头一探究竟。在他的眼里,这丫头就像是一张白纸,无论即兴在上面写点儿什么,他都能轻易解读出来。
“陆斐!”不知何时,她已经脱了鞋上了床,一下子朝他扑了过来。
陆斐被砸了个满怀,若不是他迅速伸出双手搂住她,他的鼻梁骨说不定都要被这丫头的铁脑袋砸折了,他斥道:”发什么疯!”
“陆斐,我想要一件东西,你送给我好不好?”她撑住陆斐的肩膀,稳住身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陆斐上下打量她,竭力忽略空气里散发的淡淡甜香,这股子奇异的香让他脑筋转不过来了。
“怎么,终于要卖身了?”陆斐嘴角挂着笑,目光如炬,似乎要刺穿她的骨头。
她抬手,扯下他腰间系着的玉佩,举在两人的中间:“这个,送我行吗?”
陆斐的目光一顿,落在了玉佩上。
那是他早已作古的祖父送与他的,意义非凡,平时半点儿灰都没落过,更别说让人这样扯下来摸一把了。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毫不客气的问道。
平日里温顺的小羊羔此时却表现得无比英勇,她跪坐在他的大腿上,握着他的玉佩,一脸坚定的看着他:“我就喜欢这个,你能不能送给我?”
“不能。”陆斐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丫头,给少爷乖乖系上去。”
鼻翼微动,她深吸了一口气,握着玉佩冲了上去。
她双手搭上他的肩膀,额头抵住他的眉骨,呼吸相闻,嘴唇相接。
“送给我……”少女柔嫩的唇堵在他的唇上,空气里的甜香越来越盛。
陆斐的胸口起了一团火,像是冬日里燃得噼里啪啦的火把,小小的一簇,足以照亮半边的天空。
“……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陆斐:命给你,拿去!
阿媛:存着,以后有你想杀了我的时候。
陆斐:哦~那我也不会手软。
阿媛:……跪地求饶。
第6章 六安瓜片
月光洒落进来,少女的脸颊莹润透白,呼吸绵长,红润的嘴唇微微翘起,看起来有些可爱的憨劲儿。
陆斐的手指在她腰间滑动,她却丝毫未觉,仿佛对他全无戒心。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嗯?”他的手指滑到她的唇瓣,调皮地按了按撅起的唇珠,察觉手感不错,遂又多按了两下。
她砸了砸嘴,翻了个身面朝他。
气息喷在他的手背,痒痒的,他忍不住凑上前去,用亲吻表达自己的一腔欢喜。
“唔……”
阿媛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一向很警惕的她居然在有旁人在侧的情况下安然的睡了一觉,这实属难得。
睁开眼,她对上了他阖上的眼睛,见他翻身覆了过来,她只能僵硬地躺着,一动不动。
陆斐并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街面上流传的小人书他是同龄人中最先拜读的那部分人,所以对男女之事并不陌生,有时候也会自己动手发泄一番。可在遇上阿媛之前,他想象不出自己会和谁做如此亲密之事,而遇上阿媛之后,他仍旧想象不出来……
这样弱小可爱的姑娘……怎么能承受住他?
“陆斐……”见他突然停了下来,阿媛眨着大眼睛看他。
陆斐抬手捂住她的眼,嗓音粗粝:“闭上。”
掌心睫毛颤动,她乖巧地闭上眼,不看他。
他深呼吸了几口,平息躁动后,翻身下床,利落地穿好衣裳。阿媛始终闭着眼,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听到衣角摩擦的声音。
他穿好衣裳抬头,屋外天色将明,他上前一步,弯腰吻在她的嘴唇上,道:“记住,我又放了你一马……”
唇上的感觉一触即离,她听闻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睁开眼,唯见他闪身进入了朦胧的晨光里的身影。
“陆斐……”声音在喉咙里打转,她竟然生出了对他的不舍和留恋。
阿媛要离开,陆夫人已经替她计划好了。陆斐会在四月初的时候离家,待他前脚一走,后脚她便可以离开清水村,之后天高任鸟飞,随她去哪儿都行。
陆夫人不知道陆斐对阿媛的情意有多深,但她仍旧小心翼翼,希望将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最好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听闻阿媛离开就像听闻春天已经过去了那般,虽然留恋但也知晓这年的春天不再回来。
……
又过了几日,绣珍表妹姗姗而来,陆府上下热烈招待这位县令千金。
“你是没见到陈姑娘那通身的气派,哎哟,说是仙子下凡也是有人信的啊!”
“她那衣裳是云锦的吧?”
“看什么衣裳,那头上簪的玉钗才不得了呢,我只在夫人的房中看过这样成色好的玉!”
“要我说,咱们少爷和陈姑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一群人在后厨做着活儿,闲来无事便磨磨牙。
“嗤——”徐婆子笑了一声,有些不屑。
“走着瞧,咱们少爷定不会娶这陈姑娘。”徐婆子把握十足地说道。
阿媛正洗着菜呢,抬手用手背蹭了蹭额头:“这是为何?”
“她来多少次了,少爷哪次对她热络过?”徐婆子笑道,“尽是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什么仙子下凡,我看没脸没臊的人才这样罢!”
阿媛:“……”
“阿媛,你听着,女儿家就是要矜持!可别像这陈家小姐一般,又不是嫁不出了,怎么尽撵着男人追呢,忒掉价儿!”徐婆子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道。
阿媛唯有点头点头,再点头。
书房这边,绣珍姑娘正在观赏陆斐的字画,虽然以她的水平也赞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还是围着陆斐一个劲儿的夸。
“子明,你太厉害了,我父亲都说了,若不是朝局突然生变,你今年是一定能中进士的!”绣珍姑娘笑着说道。
“嗯,承蒙伯父看得起子明。”陆斐提着茶壶,嘴上说着话,面上却分毫未动,连手上的动作也无甚波澜,看起来并不像是被县令大人夸奖后欢喜的样子。
绣珍坐在他的对面,捏着裙摆的手指微微收紧。
“子明,府里还缺一位主簿,若你有意,我可以向父亲举荐你。”
陆斐这下抬头了,他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多谢,子明无意。”
绣珍姑娘沉不住气了,她站了起来,动作一大,发间的钗镮叮当作响:“陆子明,你不识好歹!”
陆斐岿然不动,连眉梢都没有受到影响。
“你……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绣珍有些委屈,她以县令千金之尊跑到这穷山恶水之地来,三番四次的暗示他,他却好像视若无睹一般,实在令人心寒。
陆斐心里暗笑,好熟悉的话,这不正是他问傻丫头的话吗?
陆斐生得尤其好看,丰神俊逸,还带着一股子出尘的气质。她第一次见到他便是在府衙,他穿着白色长袍,侧头看她的时候,两袖合拢,身躯笔直,给人一种卓尔不凡的感觉,衬得在场的其他秀才都跟傻子似的。
她第一眼就被他迷住了,也不知父亲是从哪里寻摸出来的亲戚关系,硬是让她叫了他一声“表兄”,害得她双颊飞上了红霞,久久不能平静。
此时,他嘴角一掀,似笑非笑。绣珍看愣的同时也有了一番猜想,她这半路杀出来的表兄,莫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罢?
这太过温柔的笑,绝不是对着她的。
陆斐并不知往日看起来无脑的陈小姐竟如此敏感,对着她敷衍一通完毕后,他就将人交给了母亲,她请来的客人自然是该由她来招待。
“夫人……”被甩给陆夫人的绣珍有些委屈。
陆夫人一面带笑一面暗自叹气,还是夫君说得对,这般女子,终究还是小家子气了些。
“来,让他走,咱们去钓鱼去。”陆夫人拉过绣珍,笑眯眯的,似乎并不知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