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两个儿子在他看来,都是心思简单,只是性格和才能上有一些缺陷罢了。
公孙越见皇帝脸色不好,就劝皇帝暂且不要多想,或许只是他们想得太多了,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皇帝烦躁地说:“另有其人,另有其人,次次都是这样!跃儿已经走了那么久了,朕却至今还没有为他报仇雪恨,朕这心里,实在是难受的很呐!”
公孙越安慰了皇帝一番之后,小心翼翼地给皇帝提了一个建议:“微臣还有一事,知道不当讲。可皇上既然不把微臣当外人,那微臣就多事一回,斗胆一言。”
皇帝忙道:“楚文君快请讲。”
“微臣知道,苏家世代在卫尉寺为官,皇上对他们一族素来倚重。只是天子近臣,身份敏感,陛下当初,就不该应了二皇子和苏家的婚事啊……”
皇帝闻言,心中猛然一惊,说话时手都在发抖:“楚文君的意思是……难道是苏家和老二……做了什么?”
公孙越垂手道:“微臣手中没有半点证据,不敢胡言乱语,不过是尽量思考得周全一些,替陛下多想几分而已。二皇子虽然非嫡非长,但毕竟是贵妃所出,排行靠前的皇子。陛下也不可因二皇子看似并无野心,便将他给忽略了。”
皇帝忙道:“楚文君今日所言,如醍醐灌顶!可是……既然朕已经答应了老二的婚事,朕也不好现在再叫他们和离吧?”
公孙越摇摇头道:“当然不。”
“那朕应当如何补救呢?”皇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公孙越只是他的谋臣而已,又不是他的上司,怎么能事事都问别人呢?所以这一回,皇帝自己想了想,再问公孙越,“朕再在暗中培养一些身家清白、身世简单的亲信,如何?”
公孙越含笑颔首。
……
裴清殊本以为,大皇子立了战功回来,又身负重伤,皇帝肯定会好好封赏他才对。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最后皇帝竟然一点都没有提要赏赐大皇子的事情,更别说什么封王了。
朝中有大臣看不过去,帮着大皇子说了许多好话,认为皇帝赏罚不公,会寒了大齐将士的心。
皇帝龙颜大怒,却因家丑不可外扬,憋了一肚子的闷气。烦闷之下,他干脆让人收拾行装,带上几个儿子去了河北行宫避暑。
今年,皇帝总算记得带上裴清殊了。
除了裴清殊之外,他还带了年幼的十三皇子,还有和裴清殊要好的七皇子一起去。
原本皇帝想像去年一样,把三皇子也带上的。毕竟三皇子这病,需要穿着高领的衣服挡住身体,夏天的时候总是十分辛苦。
可是一想到公孙越的那个可怕的猜测,皇帝又觉得三皇子也变得不可尽信。现在,皇帝是想到这几个年长的儿子就觉得头疼,觉得还是像裴清殊他们这样年纪小一点的儿子看起来比较顺眼。
第86章 建福
虽说皇帝这回走得很匆忙,可他们毕竟是要去行宫里住上一两个月的, 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走了。不说太仆寺和乾元殿如何准备, 就是裴清殊的景行轩里, 下人们都忙成了陀螺一般, 从早到晚地收拾行李,生怕少了什么,路上会不方便。
裴清殊原本听说自己在伴驾名单当中时,还没有什么特别兴奋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终于能见到俪妃了而已。可是见玉栏她们如此重视,裴清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会不仅仅是要出宫, 还要出京了!
虽然建福宫距离京城并不算太远, 可单程也要走上个六七天, 算是一次中途旅行了。而且这次出游,没有那些讨人厌的哥哥在旁捣乱,还有和他关系最好的七皇子陪着,裴清殊预感到, 这将会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旅行。
自打俪妃去了建福宫之后, 皇帝每次去行宫避暑的时候,身边一个妃子都不带,省得生出事端,或者叫俪妃看了心烦。这种情况,在历朝历代都是非常罕见的。毕竟皇帝身边,哪能没有一两个伺候的人呢?
不过现在, 太后已死,皇后又被囚禁着不能管事。两个贵妃讨好皇帝还来不及呢,更不会说皇帝什么了。所以现在宫里头,就是皇帝最大,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淑妃知道自己要和裴清殊分开一段时间之后,心里头自然十分不舍。俪妃不在宫里的时候她还不觉得什么,可一想到裴清殊要近距离和俪妃接触了,淑妃心里又有点慌,生怕裴清殊回来之后,会变得和俪妃更亲,不认她这个养母了。
偏生淑妃的这些个小想法,还不能和裴清殊直说,不然只会显得自己小气。
临行之前,裴清殊见她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样子,颇感好笑地说:“母妃向来快言快语,怎么突然变得跟个大姑娘似的,舍不得儿子就直说嘛。”
现在裴清殊渐渐的大了,淑妃已经不好再像他小时候那样把他抱在怀里,或者亲昵地搂着他了。她只能委屈地瘪了瘪嘴,轻轻瞪了裴清殊一眼,嗔怪地说:“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说娘的么?”
裴清殊做了个鬼脸,笑着说:“您放心,我啊,一出宫就给您写信。每天写一封,包管让您每天都能收到儿子的消息,直到您嫌烦了为止!”
“胡闹!”淑妃嗔怪地说道:“哪有天天写信的道理?你不累,那送信的人还累呢!”
见裴清殊笑得没心没肺,淑妃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嘱咐他说:“等到了行宫,来个信儿,给我报个平安便是了。刚去的时候,玩儿几天可以,不过休息几天之后,还是得好好念书,别被老七那泼猴给带坏了!”
裴清殊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嗯!母妃放心吧,四哥都嘱咐过我们了,一定不能荒废了学业,每日都要复习功课,回来后四哥要检查的!”
淑妃一听就笑了:“还是你四哥有正经精神。要我说啊,他前头那几个都不成气候,还数你四哥最靠谱儿。你多听听你四哥的话,总是没错的。”
裴清殊颔首道:“母妃放心吧,我都明白的。虽说夫子们不能都跟过去,不过听说父皇会带几位内阁大臣和翰林院的大学士伴驾,想来也会有人指点我们功课的。”
“那就好。”淑妃边帮他整理衣领边说:“母妃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指望你建功立业,只希望你平平安安,踏踏实实的,把书读好了。将来像你四哥那样,领一份差事,为你父皇效力。不过嘛,学习这种事情,要劳逸结合。可千万别像你六哥那样……”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提到六皇子时,裴清殊心中还是涌起淡淡的伤感。
他记得九皇子说过,不甘心世人就这么把六皇子给忘了。所以,他要永远将六皇子这个英年早逝的哥哥记在心里。
他点点头说:“母妃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重好自己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裴清殊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淑妃哪里放心的下。千叮咛,万嘱咐,一直把裴清殊送上了马车,淑妃还在担心,怕裴清殊坐马车太久会难受,怕裴清殊水土不服会生病,怕裴清殊会遇到各种各样可能的不可能的危险。
裴清殊感动之余,忽然有点……想念他上辈子的母亲了。
一直以来,裴清殊都在拼命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他就是十二皇子,今后他都要以十二皇子的身份生活下去。
可是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忍不住会思念自己前世的家人。
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呢。
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成了父母的“同龄人”,裴清殊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轻易打扰他们的生活为好。
算一算年龄,陆清舒的生身母亲,今年应该有十三四岁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议亲了。
如果她还是嫁给裴清殊前世的父亲的话,那么他们婚后几年,会不会又生出一个陆清舒来呢?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裴清殊就会莫名地感到害怕。
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吧?
如果真的有,那么裴清殊宁愿一辈子都不见到那个“陆清舒”。见到过去的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怪异了……
“十二弟,你又想什么呢,来陪我玩儿嘛。”
裴清殊回过头来,看了七皇子一眼,“马车里能玩儿什么?”
“就……聊聊天?”虽说建福宫是个好地方,可是在京城到建福宫的这段路上,道路都很荒凉,没有什么美景可以观赏。
马车里条件有限,除了猜拳和下棋,也就是能唠唠嗑打发时间了。
“聊啥啊。”裴清殊以前没发现,等坐久了车,他发现自己还真是有一点晕车。虽然不至于难受到吐,可就是隐隐地感觉到不舒服。
虽说车内并无旁人,可七皇子还是一脸兴奋地说:“你听说过没有,说父皇是为了不给大哥封赏,才逃出京城躲清静的。你说大哥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啊?他不是为国负伤了么?怎么反倒惹得父皇这么生气。”
“父皇和大哥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啊。”裴清殊打了个哈欠,靠在车壁的软垫上,“只要我们不惹父皇生气就好了。”
“其实我觉得父皇的脾气挺好的,我小时候喜欢爬到房顶上去摔瓦片儿玩儿,被父皇发现过一次,他都没打过我的屁股,只是骂了我两句,让我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可是你看,父皇对大哥三哥他们就严厉的很。”七皇子突然美滋滋地说:“你说,父皇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裴清殊嘴里要是有茶,现在能喷七皇子一脸。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七皇子是个自我感觉这么良好的人啊?
“父皇那是对大哥和三哥的期望高。”裴清殊都和七皇子这么熟了,所以说话时就稍微直接了一些,反正七皇子也不会生气,“父皇又没打算培养你做太子,当然不会对你有那么高的要求啦。”
“也是哦。”七皇子调整了一下姿势,选了一个较为舒服的位置半躺下去,“不过我觉得,大哥和三哥都不怎么适合当太子啊。让他们当的话,还不如选四哥呢,咱四哥多好啊。”
七皇子会有这样的想法,完全在裴清殊的意料之中,毕竟七皇子从小就和四皇子关系很好。
裴清殊不赞同也不反对,不置可否地说:“不管父皇选谁做太子,都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我们还是谨守本分,少给父皇添麻烦为好。”
七皇子点头称是,话锋一转,不知道怎么突然说起建福宫里有什么好吃的了。
裴清殊无奈地望了望天。
……
马车颠簸了一路,终于抵达建福宫之后,裴清殊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裴清殊觉得,这下子令仪再也不能笑话他是个小胖猪了。
其实裴清殊从来都没怎么胖过,只是刚从寒香殿出来的时候太瘦了,瘦得跟一只刚出生的小猴儿一样。后来淑妃养得好,庆宁宫的伙食也不错,裴清殊就圆润了一些,不过也绝不算胖,顶多是有一点婴儿肥而已。
随着年纪渐长,他的五官逐渐长开,婴儿肥也在渐渐地褪去。个头也长了不少。以前他不抬头时,只到令仪的腰,现在已经到令仪的肩膀了。
裴清殊前世的时候个子并不是很高,刚刚转世变成十二皇子的时候,许是因为在冷宫长大,个子也是偏矮的。
不过他用自己现在的身高和同龄人比较了一下,发现自己现在竟然算是高的。
照这个进度长下去的话,不说能长容二公子那么高,但和四皇子差不多还是没问题的。
为了能长高一点,裴清殊一直很注重饮食搭配,也有在锻炼身体。只是他早上还是觉得特别不够睡,所以起不来。要是他早上还能起来锻炼锻炼的话,裴清殊觉得自己还能长得更快更高。
来到建福宫之后,裴清殊已经被马车颠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拜见俪妃。
来到自己下榻的凝和殿之后,裴清殊连澡都不想洗就要躺下,结果被孙妈妈和玉岫两个从床上拖了起来,扒光了丢到澡盆里去,里里外外地刷洗了一遍,这才放他上床。
裴清殊是晌午到的,等他一觉醒来之时,天色已然擦黑了。
屋里头安静极了,只点着一盏小小的蜡烛,孙妈妈正坐在烛台给裴清殊缝衣裳。
裴清殊懒懒地在床上伸展了一下四肢,然后哑着嗓子开口问:“怎么不叫醒我?”
孙妈妈闻声连忙抬起头来,笑着对他说:“瞧殿下睡得香,心里头不舍得。”
裴清殊心中一软,温和地说:“叫玉栏和玉岫她们守着我就是了,您怎么也不去休息休息啊?”
孙妈妈连声说道:“我不累,我不累。”
“虎子哥好像也有点难受,您去看看他吧,让玉栏进来伺候我就好。”
“那不成,那不成。”孙妈妈放下针线,给裴清殊倒了杯温水,拿到床边喂他,“殿下破例让虎儿跟在您身边,那是对我们娘儿俩的恩典。奴婢却不能忘了本,总归是要以殿下为先的。”
裴清殊喝了水,喉咙里舒服一点了,精神头也好了不少。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什么,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孙妈妈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身上,“妈妈对我这么好,虎子哥也不吃味,真是难得。”
孙妈妈低头看着他,慈爱地笑了笑说:“哥儿是我一口一口奶大的,不对你好对谁好呀。”
裴清殊突然很贪恋这一刻的安逸,一动都不想动,不想起来,不想走出这个屋子,不想考虑任何烦心事。
可再温馨的梦,都终究是要醒的。
他才懒了一会儿,孙妈妈便含笑说道:“好了好了,殿下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奶娃似的这么爱撒娇啊?快些起身,奴婢帮您穿鞋,该传饭了。”
裴清殊“哦”了一声,不甘不愿地坐直身体,抬起小腿,让孙妈妈给他穿鞋。
想当年刚来到宫里的时候,他还挺不习惯让别人伺候他穿鞋穿衣服的,现在却已经成为常态了。
毕竟现在的裴清殊已经习惯了宫里的思维——当主子的,若是放着下人在旁边,却自己弯腰穿鞋,这是于理不合的。
用过饭之后,裴清殊闲来无事,又好奇延福宫中的景致,便叫上七皇子一起,两个人出去随意走走。
许是因为行宫中人员简单的缘故,裴清殊只觉心情十分轻松,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在宫里头的那种战战兢兢的心情一下子丢失了大半。
现在下榻在延福宫里的主子虽不多,但许是因为有皇帝在的缘故,整个行宫里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宫灯,将延福宫照耀得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小哥俩沿着宴春湖边悠闲地散着步,也不用人做向导,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着湖面上吹来的小凉风,简直不能更滋润、不能更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