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博言撩起黑眸定定的瞧了眼他娘,薄唇紧抿着,半晌,才缓缓点头。顾羡眼眶微酸,公公没了,婆婆也不容易。
贺博源和贺思璇两人虽也跟着上下晃动脑袋,心底却在想,他们去找爷爷奶奶说盖房子的事情,到时候肯定遇到大伯家的人,万一他们说了不好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忍着。
“顾羡,你竟然还敢来我们家?” 陈雪红瞧见了董问萍一群人,贺美玉当然也看到了,可话一出口,她赶紧捂住了嘴,恨不得没开口。
贺思璇一下子笑的前仰后合,指着贺美玉,“贺美玉,你咋成了老公鸭嗓子了?”她又凑近一瞧,“哎哟妈呀,吓死个人,你这脸怎么成烧饼了?”哪里是烧饼,可比烧饼厚多了,她不厚道的想。
贺美玉双手握拳,紧咬着牙关,不然她怕她忍不住上前跟这群人干一架,眼角余光瞟到她爹和她哥从外面拎着锄头走进来,她眼珠子转了转,“思璇,我的脸就是被你嫂子打的,你怎么还有脸嘲笑我,即便嫂子嫁不成我哥,成不了军嫂,也不用这么心怀怨恨报复我吧?”
顾羡和她哥打小就有婚约,谁又能说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哪怕没有感情,她也会让别人知道他们有感情,博言哥娶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哪怕再喜欢这个女人,久而久之他也会变心的,想到此,她垂眸,眼底的阴狠一闪而过。
顾羡挑眉,还没长记性呢。贺博言悄悄拉起顾羡的手,黑眸向顾羡望了一眼,顾羡朝他扬唇,贺博言眼里染上笑意,侧过头笑意消失不见,带了些寒意,贺思璇以为她随便一句话,就能挑拨他?贺思璇她怎么敢笃定,自己好不容易娶到家的媳妇不信,会去信一个从头坏到脚后跟的丫头?
顾羡松开贺博言的手,大步走到贺美玉跟前,根本没把旁边的陈雪红放在眼里,“我说的话,忘记了?再在我面前提贺高俊,你的另外一边脸,也不用要了。”
贺美玉见爹已经进了院子,甚至听到了顾羡的话,心里一松,她爹她娘都在这里,顾羡还敢打她?
陈雪红闻的顾羡的话,怒目而视,真是太嚣张了,当着她的面竟然敢说出教训她闺女的话?
“我倒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的闺女。”贺大伯扛着锄头怒目切词的看着顾羡,“到底谁给你的胆子,说呀?”
贺美玉脸一喜,看她爹怎么教训顾羡。
贺博言眼神微缩,大步上前站在顾羡身后,顾羡手放在腿侧,偏过头看向贺大伯,“没谁给我胆子。你自个管不住闺女,让她到我面前发疯发癫,我知道你养个疯子丫头不容易,我替你管教管教,难道有错吗?”
一句话就把一个正常的姑娘,说成了疯子。
贺美玉勃然变色,嘶心裂肺的:“爹,娘,你们帮我教训她,打烂她的嘴,爹,你快打烂她的嘴。”
顾羡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挑衅的看向贺大伯,意思是我看你敢不敢动手。
贺大伯眼角余光瞅到贺博言冷沉的黑眸,心里一颤,“你给她道歉,道完谦这件事就算完。”什么时候贺博言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一定不能再让他继续成长,一定要折了他的翅膀,眼睛瞅到眼前的顾羡,这顾羡就是个最好的帮手。
“道歉?”顾羡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指着贺美玉,“让我给她道歉?想都不要想。”
贺博言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董问萍双手抱胸,她倒要看看这个贺大发有多大的胆子,敢打她儿媳妇。翻天了。
“董问萍,你自己儿媳妇,你管不管教?”贺大伯转头看向董问萍,“如果你自己不管教,我不介意让雪红帮着管管。”
贺美玉很失望,她爹怎么不打顾羡?他怎么能放过顾羡?
转过头抓住陈雪红的胳膊,“娘,你听到没有,爹让你教训顾羡呢?”赶紧教训啊。
陈雪红狠话说的凶,真让她和人干架,她还真做不出来。贺高扬瞪了眼妹妹,对自家妹妹失望的很,怎么天天就知道闹腾呢?
贺思璇在旁边看了半天,忍不住插话:“大伯就没有问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是没有爹,可也容不得你们这样欺负,贺美玉那死丫头,怎么说我嫂子的,你没听清楚,难道大伯娘也聋了没听清楚吗?她一个当小姑子的,有这么编排嫂子的吗?她不是疯子谁是疯子?”
被侄女这样指着鼻子骂,贺大伯恼羞成怒,一个小辈子都这么猖狂,这还得了,当下扬起巴掌就要往贺思璇身上打去。
贺思璇吓了一跳,赶紧往半天躲去,顾羡眉头挑了挑,拉过旁边的贺美玉就往贺大发身上推去,贺美玉啊了一声,扑倒了贺大发,贺大发猝不及防被闺女扑倒在了地上,他哎哟一声,被肩膀上锄头的把手,扛到了腰,直直喊着:“我的腰,我的腰,死丫头赶紧起来。”
贺思璇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活该。
贺美玉赶紧爬了起来,一起来她就指着顾羡骂道:“刚刚是你推的我?”
顾羡摊手:“谁看见了?”天已经快黑了,加上他们眼睛盯着思璇和大伯,根本就没注意到她们这边的事情。
陈雪红赶紧去扶自家男人,可能他真是摔到了腰,扶了两下竟还没扶起来,赶紧喊道:“高扬,快来帮忙扶你爹。”眼神落到旁边的顾羡等人身上时,带着渗人的冷意。
贺高扬走过来扶住他爹往屋子里去,心里对自家还有二婶一家子都失望至极,他怎么有这些斯文倒地的家人呢?
贺美玉目眦欲裂的看着往屋子里去的父母,再恨了眼顾羡等人,心里暗恨,知道今天教训不了这几人了,她只能跺跺脚往屋里跑去,不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他们教训啊。
……
董问萍带着儿女儿媳妇进了老爷子老太太房里,贺老爷子语调微凉的问:“闹完了?”
董问萍没回话直接坐到了板凳上,顾羡却很是尴尬,贺博言察觉媳妇的不自在,拉拉她得手,示意她没事。
“爹,哪里是我们闹啊?美玉那丫头真该管教了。”董问萍说,“顾羡是美玉嫂子,她说错了话,难道还不该挨揍?咱们小时候哪个没被家里兄弟打过?谁又会放在心上。”
贺老头挥挥手,“行了,这是你们两家得事,我不管。说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董问萍又嘿嘿笑了起来,“爹,顾羡这孩子仁义啊,刚嫁进来就把自个挣的辛苦钱拿了出来,打算给家里盖房子。她做生意也只做这么点时间,就算每天挣二十多块钱,也就两百多块钱,哪里够盖房子的?”
贺老头脸色柔和下来,顾羡这孙媳妇确实娶对了,“那点点钱,确实不够。”
董问萍又道:“那是不够,差了好几千呢。”
贺博言挑眉,顾羡抿着嘴笑,贺博源和贺思璇翻白眼。
贺老头瞅了眼孙子孙女孙媳妇的动作,脸上没什么表情,“怎么差这么多?”
“爹,咋地不能差这么多啊,博言和博源都要盖平房,一算下来,我的天,要四千块,卖了我,也不能有这么多钱啊。”董问萍大言不惭的。
贺老头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几口茶,放下茶杯,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是很多。”
“是吧,爹。”董问萍颇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可也没办法啊,谁让博言他们要盖平房呢?”
贺老头瞥了眼儿媳妇,转头问贺博言:“博言,你娘说你们要盖平房,是真的吗?”
董问萍紧张的看着贺博言,贺博言勾起薄唇,“爷爷,不管是平房还是瓦房,咱们家都该盖房子了,博源结婚还没有住处呢。”
董问萍松了口气。
贺老头看了眼顾羡,招了招手,让她坐下,“博言媳妇,你是怎么想的?”这孩子可比她婆婆靠谱多了。
顾羡就拉着贺博言搬两个板凳做到了贺老头面前,“爷爷,咱家没有多少钱,但钱少有个钱少的盖法,咱们村有砖窑,我打算自己烧砖烧瓦,这样就节约很多砖钱,咱们就紧着手里这点儿钱先把地基打上,后面挣到钱了,再慢慢把房子续上。”
贺老头满意的点点头,“你这想法很好。咱们村这么点大,盖平房爷爷不赞同,但盖瓦房还是行的通,咱们家也盖得起。既然要盖房子就一下子盖好,盖好了,才好进去住,钱不够没关系,爷爷这里有钱,你们尽管拿去用。”
贺博言低下头,黑眸带了点水意,半晌后,他抬起头,眼睛已经恢复正常,嘴角挂上细微的笑意,“爷爷奶奶,房子盖好后,你们搬过来和我们一块儿住吧?”
贺博源也赶紧说道:“是啊,爷爷奶奶,以前我娘做饭难吃,就没有让你们跟着我们住,免得胃遭殃。我哥我嫂子结婚了,我嫂子做饭可好吃了,这样的话你们再搬过来,就不用在吃食上受罪了。”
董问萍砰的一声,给了贺博源一个脑嘣子,“臭小子,老娘做饭难吃,也把你养这么大了。”
贺博源委屈的摸着额头,抱怨道:“爷爷奶奶,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娘她又打我,你们可一定要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护着我们啊,不然指不定被我娘怎么打呢。”
董问萍又瞪了他一眼,才朝着公公婆婆说道:“爹娘,既然博言博源两兄弟都这样说了,你们就答应吧。”他们现在能挣钱了,倒不在意两老每月那点儿吃的,可想到每次来看爹娘,就要 见到老大家两口子,她也挺烦的。
顾羡笑着道:“我外婆天天在家里孤寂得很,爷爷奶奶搬到我们一起住,可以帮着我捡烂豆子,也好帮我们省点儿功夫。”
贺思璇也道:“是啊,爷爷奶奶,嫂子做的豆腐之所以这么好吃,还不是因为她做的仔细,把里面的烂豆子都捡了。你们就去帮帮她吧。”
贺老头这才缓缓得道:“捡豆子的活,我们倒能做。”
贺老太也挺满意,跟孙子住不住一起倒无所谓,主要是能帮到他们,不给他们添乱,既然孙媳妇让他们去帮忙捡烂豆子,他们当然愿意。
第42章
贺老头贺老太和孙子孙媳妇聊的热热乎乎的, 何大发却躺在床上抱着老腰哎哟哎哟直叫唤,陈雪红没了办法,使唤贺高扬去喊村医,嘴里直嘀咕,晦气,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啊!”
陡地一道凄厉声从隔壁闺女房间传来,让陈雪红一惊, 看了眼贺大发,扭头拔腿去了贺美玉房间, 一到闺女房门口就瞧见地上摔碎的玻璃渣子,闺女房间带玻璃的东西, 只有一面镜子, 那么这地上摔的肯定是镜子碎片。
她怫然不悦:“你怎么把镜子摔了?”这镜子可是她好不容易买到的。
贺美玉此刻哪里有心情理会镜子摔不摔碎的事情, 只满心的想着她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比发面馍还要肿胀的脸, 简直肝胆欲裂, 这张脸还能好的了吗?
“娘,你赶紧给我找医生, 我的脸要毁了。”贺美玉扑到陈雪红面前, 抱着她的胳膊使劲摇晃着, 一向自忖貌美的她,怎么忍受得了自己的脸毁成这个样子, 简直比杀了她还令她惊恐, 尤其是她明天下午还要去学校, 她怎么好意思见同学?
陈雪红脸沉下来, “即便你的脸肿了,也不能把镜子摔了呀?那镜子摔碎了,今后到哪里买?”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生气就摔东西,这什么坏毛病?
贺美玉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娘,“娘,我脸都成这样子了,你还有心情说其他的,你到底是不是我娘啊?”
“我不是你娘,你滚啊?”陈雪红本就心中不顺,闺女这话一出,更加让她怒火中烧,赌气的话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你刚刚把你爹绊倒了,我都没说你什么,如果不是你娘,就你这德行,早把你掉在梁头上打了,死丫头片子,年龄不大,嘴巴子倒伤人的很。”
贺美玉一慌,也知道刚刚自己那话有点儿过激了,转而讨好得道:“娘,我的脸成了这样子,我着急啊!你还在那里念叨镜子,是镜子重要还是我的脸重要?”
陈雪红听了闺女似道歉的话,心里的郁气这才稍稍缓和,瞅了眼闺女的脸,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呀你,平常就会跟我犟嘴,被人打了怎么不知道还手?窝里横。”
贺美玉心虚的低下头,她能说她是被顾羡身上的气势吓到了,根本没来得及还手吗?
“你爹摔倒在锄头上咯到了,腰还疼着呢,你哥去喊村医了,等会让村医给你瞧瞧,应该没事,脸消肿了,就会好的。”陈雪红倒不怎么担心闺女的脸,反而很担心自家男人的腰,如果他的腰伤到了,家里的活谁干呀?
“这得多久才能消肿啊?我怎么上学啊?什么时候脸上消肿了,我什么再去上学。”如果顶着这张脸去学校,同学们还不得笑死她。
这个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但也没必要为了这点点事儿,连学都不上,她紧紧的盯着贺美玉的脸,“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在学校谈对象了?”
贺美玉脸一红,支吾着道:“没,没有。”
闺女这个反应,像是没有吗?分明是心虚的表现。
陈雪红心中又是一怒,看着贺美玉威吓道:“让你去学校是上学的,不是让你去谈对象的,如果你不愿上学就回家,省的浪费钱。”学费就不说了,每个月那么多生活费,花的她心痛,闺女还不好好生生的上学,乱出幺蛾子,不如回家种地。
听得她娘不让她上学,贺美玉哪里还敢有其他想法,连忙保证:“娘,我没有,真的没有,我还想考大学呢,不信你问我哥。”
陈雪红盯着贺美玉看了半晌,见她不像撒谎,方放过了她。
贺美玉见她娘没在提谈对象的事情,松了口气,想想自己得脸,又恨上了顾羡,甚至连嘲笑她的贺思璇,也恨得不行。
“你爹的腰还在疼,我得去看看。”陈雪红说着转身就走,贺美玉想到他爹的腰是被她连累的,心里略微不自在,“我也去看看爹。”又想起推她的顾羡,“娘,如果不是顾羡推我,我怎么可能往爹身上摔啊?”
陈雪红叹口气,“即便是顾羡推的又如何,那时候天都上麻点子喽,我和你哥都没注意到,你又没有证据,咱们只能认栽,也只能希望你爹的腰没事吧。”
当时只顾着瞧自家男人教训贺思璇去了,那一瞬间根本没注意到顾羡的动作。谁想,没教训到思璇,到把自己腰伤到了。
“看来顾羡以前对我们好都是假的,现在露出真面目了吧?”贺美玉满脸的愤愤不平,“以前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现在竟然把我们家害成这样子,简直像换了个人,娘,你说她不会是被什么附身了吧?”
陈雪红脸一变,拍了她一巴掌,“死丫头别乱说,可不能相信那些封建迷信。”
贺美玉赶紧闭嘴了,她不过是那么说说而已,“咱们是找不到证据,可我们自己知道啊,就是顾羡害的爹被锄头咯到腰了,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她,我不甘心?”
陈雪红摇摇头,“丫头,咱们现在先忍着他们,等到你哥升连长了,到时候谁还敢招惹我们,哪怕你爷爷奶奶也不会再向着你二婶一家子。”
贺美玉点头,她娘说得对,他们现在对付不了顾羡,爷爷奶奶还向着二婶他们家,他们只能先忍着,韩信都还能忍□□之辱呢,他们也就需要忍这段时间,只要熬到她哥提干,他们还需要怕谁吗?
……
顾羡洗了澡,穿上新买的洗的干干净净带着皂香味道的内衣内裤,又套上了秋衣秋裤,披着外套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扭头瞥了眼贺博言,见他正点着煤油灯低着头,趴在桌子上,满脸认真,手上的笔唰唰唰不停的写出一个个数学字符,她没去打扰他,顺手把白天洗的衣服,一件一件折叠起来。
贺博言做完一道数学题,动动僵硬的脖子,抬起黑眸往床边望去,见顾羡散着柔顺的黑发站在床边,晕黄的灯光下,娇嫩的脸颊显得晶莹剔透,圆润晶亮的眸子柔和的看着手里的衣服,他又朝那正被她折叠的衣服瞧去,纤纤手指熟练折叠着的正是他平时穿的蓝色劳动褂子,脸颊蓦地一烫,垂眸再去看书本上的内容,却怎么也看不下去,苦笑一声,合上书,站了起来。
顾羡察觉到他的动作,挑眉问:“我打扰到你了吗?”说着又放轻了手里的动作。
贺博言摇摇头,几步走到床边,清冷的调子里带上温润:“叠衣服?”
顾羡低着头继续手里的动作,轻轻嗯了声,“你去看书吧,衣服一会儿就叠好了。”
“学习要有计划,今天要看的书,要做的题都完成了,就连明天要做的题,我都完成了。”贺博言压低声音,十分淡定的说,“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拿自己学习得事儿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