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出的结论是,琉辉决定让使魔去调查名片上的地址。
对方能从制服看出学校、手里有她的照片,对这样的人完全一无所知并不是好事。
从年龄、班级和活动范围可以推测出不少事情,拿到课表还能再更准确地锁定出现的时间。
偏偏她的外表又是能一眼认出来的,要事先埋伏实在太简单了。
不亲自下手也能收买和她同班的学生来降低她的戒心再趁机达成目的。
和她不同班的梓在时间上不佔优势,并且无法同时兼顾前后门和围墙。
而对于他有何企图的揣测,培育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是最有可能的了。
不能指望失踪多年且家庭地位的排序不明确的人来继承家业,所以她很有可能是独生女。
至于走另外一种路线的选择婚姻,同样需要许多适应、筹备还有后期相处的时间。
因此这两项都不是足够稳妥的方案,对方的企图依然是谜。
她对顾虑到这么多的琉辉感到佩服,同样也不认为那些企图是能强加在她身上的。
而前项的开生鱼片店不合她的人生规划,后项更是出乎意料地令她反感。
目标达成一致后,跟着提高警戒度就相当地容易。
她觉得需要留意的反而是梓的想法。
为了让他专注在当下的戒备,别把注意力全放在思考对方会鑽哪个漏洞。
所以两人的行动是照往常那样,没有太大的变动。
这会不会被当作是不够重视可能出现的问题,令他在行动时不知道该从哪着手。
在即将迈入夜晚的暮色黄昏下,她因此心不在焉,咬着吃到一半的麵包。
但也只是咬着,迟迟没有吃到嘴里。
她站在原地不动,夜风吹过脚边、掠过裙摆,纯白的发丝蒙上黄昏的微光和阴影。
当零散的几缕头发飘扬在空气中时,如同断开的弦,无声无息。
(本来以为不会看到有人在这里。)
视线里的他同样如此地沉静,一个人站在楼顶的边缘。
偶然来到这个地方却看到他正靠着远处的栏杆,不被下沉的夕阳照亮。
深色的衣服衬得他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的绷带格外的白,一眼就认得出是他站在那里。
没有把目光转向她,独自默想着。
各自被琉辉单独约去谈话,他听到的内容却更简短。
多等了一会才看到她走回他的身边,也许一如往常的表情下藏着她没说出来的烦恼。
还有她交到他手里的名片,这么乾脆地交给他保管,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对方肯定有意愿再和她继续接触,她放弃能够主动联系的手段不会觉得很可惜吗?
他总是被人顾虑到有哪里有所不足。
那些担忧在他听来都或多或少地带着对他的不信任。
自己可能比不上一个没在兄弟们面前露过面的人,到现在也依旧无力。
和变得越来越可靠的兄弟们不一样,逃出来后就没有得聚在一起的理由。
琉辉一直都在带领着大家,像当时的贾斯汀,而且是从那个人的身上学到最多知识的。
皓有站上舞台的实力和天分,受到无数人的期待,还有那隻特别的右眼。
悠真是他们之中长得最健壮的一个,能自己照顾整个菜园,会喜欢吃方糖也是因为那个人。
他同样拥有的,只有接近eve的机会和不纯的血。
俯视着地面,周遭的人各做各的事,与他无关、毫无联系。
不被任何人听见的喃喃自语,真的是有发出声音、有说出口的一句话吗?
这样的思绪延续到她出现在他身后。
看到她从他身旁经过,面对栏杆的同时也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让他有些微的讶异。
不至于会有太大的惊吓,或许是因为此时的她也在这里待了很久,融入得很自然。
「我过来找你了。」
吞下嘴里的苦涩和甜味后,她第一个反应并不是觉得满足。
而是害怕来不及跟上他的脚步,看到他轻巧地越过栏杆却重重落在地面。
如果选择一同落下的话,脆弱的她会是最先闭上眼睛的吧。
这次,会再醒来吗?她不知道。
「梓今天不想看天空?」
她用刚才向他搭话时的语气这么问,望向栏杆的眼神平静又落寞。
挽住他总会拿着刀的右手,隔着袖子触碰到的体温还是一样温暖。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他反问时的语气多少恢復了一点往常的柔缓。
一不小心就会把他刚才的沮丧误当成错觉,连他自己都认为是正常的。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找我?」
「看到你自己站在这边就想走过来看一下了。」
(而且我不讨厌很高的地方。)
那天她是在学校的顶楼遇见朋友的。
不怕会掉下去,表情难得地认真,却不是真的想往下跳。
所以抱持着想尝试点什么的心态抓住她后,能够轻易放开先靠过去的她。
可是,在可以放着她不管的时候又会不断地追过来。
「我...让你想到谁了吗?」
被挽住的手感觉到力道的加重,他转头看向她的侧脸,隐约看见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至少现在还有他在身边,怀念过去之后才能对现在有一点安定感。
「想到你和晴不一样,你还活得好好的。」
他却显露出异常的平静,同时藏不住此时他没打算隐藏的不自信。
「我真的...有好好活着吗?不是已经死了吗?」
突然被他这么问,她略微睁大双眼,目光在他身上四处游移。
问她一个吸血鬼算活着还是死了,彼此的认知就可能有点不太一样了。
对她来说,在确定会死掉之前的那段时间等于活着,活得痛不痛苦都算。
「你当然还活着。身体摸起来热热的,对我做的事也有反应,偶尔还会比我有精神。」
「...我感觉不到。」
一句简短的否定,带来内心的刺痛。
找理由反驳,是为了什么?
「你才没有迟钝成那样。」
「没有东西可以证明我还活着...为什么你能那么确定?」
「能证明的话,你会一直相信吗?」
她语气平淡,收回挽住他的那隻手,轻轻地摆在胸前,併拢的指尖朝向她自己。
心里掛念的不是未完成的事,内心却仍然踌躇着,试图做出最后的确认。
因为自身的价值和他的生死很相似,在各自的眼里是同样地模糊。
「......」
他说不出自己能够完全地相信她。
活着就无法停止质疑,所以曾经活着和早已死亡的这两个答案,能得出哪一个都好。
把一时做出的证明维持到永远,比这难太多了。
忽然,从耳边传来铁管共鸣的声音。
抬头看去就看见她脱下外套,绑在了栏杆顶端的横杆。
粉色的侧背包直接被放在地上,和那隻兔子布偶摆在一起。
她身上只剩深色的马甲背心和衬衫,下身的短裙也不方便做太大的动作。
「...你打算做什么?」
「想爬上去,翻到另一边。」
她原地起跳后是抓着外套向上爬,当作确认自己的重量会不会扯破没事先经过耐重测试的衣料。
脚下没有任何支撑、动作不算俐落,但还是顺利到达了有点高度的位置。
他开始感到着急,伸出的手也是为了接住随时可能掉下来的她。
「从那里下来...不用尝试这种事。」
然而她在这一刻勉强用手臂勾住了栏杆的顶端,顺势一鼓作气地把原本抓着外套的手也放到栏杆。
先是上半身,再来是偏下的腹部和腰,她趴在栏杆的上方让重心稳定。
是真的能翻过去,他认知到这一点之后想立刻把她抓回安全的地面。
不该先劝她自己放弃,晚了这一步就已经太迟了。
她镇定地背对着空无一物的后方,再次抓紧外套,抬起身体让右脚先垂到栏杆的另一边。
回望那笔直地注视着他的视线,他依然感到担忧,想先确保她的安全。
不过,从她的视角来看,换了一个角度的视野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刚才没有去看楼顶下的景色,所以现在看的同样是顶楼的地面。
暖色的木地板、砖块堆砌成的花圃,远远看去还有木框玻璃门的出入口。
和那些冰冷的白色水泥地相比较,是温馨了不少。
而在这之中,不一样的只有他。
即使她双手都抓着栏杆,脚底还有一小块地方能站,依然对她伸出了手。
就好像爬上来不算什么,要抓住她也只要他再多用点力,不需要她害怕。
最紧张的反而是他,一脸为难的表情,碰到她的手臂才稍微松懈下来。
有能力去救却错过了机会,那种情况是他最不想遇到的。
「...要是我来不及救你,让你掉下去了...该怎么办?」
实际上那一小块地方只勉强容得下她的脚掌。
又因为她现在身处的高度,要稳稳地踩上去并不容易。
松手或踩空,结果都是坠落。
他把身体往前倾,视线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先看到她的裙摆。
再看到她脚下踩不到的灰白色地砖,离现在的高度很遥远。
「只是要自己想办法爬上来。」
「...你办得到吗?」
现在的情况让他不得不确定她每一步的行动都是安全的。
不能被任何的因素影响得救的机率。
毫无企图的寺:我们家的人都差不多各走各的了,没一个职业一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