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皆言她的霸道,但是老人还是希望有人是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的。
眼见终于有了曹盈能够明白她的想法了,哪怕她还是个稚岁孩童,太皇太后也异常高兴。
她想着往后即便自己不在了,有曹盈这个与自己思路合上来的人在,至少刘彻身边不会全是些劝他动武的家伙,往日的忧愁也散了些。
然而她不知道,在理解了太皇太后的想法后,曹盈才越发不认同太皇太后现在死压着刘彻不让动的行为。
因为她重生而来,已经知道刘彻这一朝就是最合适的反击向匈奴的时机了。
即便她的小将军还没有长成,可能也还没有到大汉最适合出兵匈奴的时间。
但是如果能提前放些权给刘彻,让刘彻现在就能多收集些匈奴情报,对往后的征战也是有利的。
柔软温驯的小女孩被太皇太后抱在怀里,心中想的却和太皇太后所思不一样。
她正在琢磨,如何让太皇太后明白不合时宜的其实是老人自己,甘心放手让刘彻去行动。
第37章 蛀虫 气的是什么
曹盈离开长乐宫前, 太皇太后将淮南王有谋逆心,她却放下的缘由告诉了曹盈。
淮南王本就是太皇太后利用着逼刘彻听话的一个椽子。
因为如果不让刘彻头顶悬剑有危机感,太皇太后也没法像现在这样让刘彻乖顺被自己压着。
总需要打造一个虚拟敌人给刘彻, 又不能太过分。
至于为什么选的是淮南王, 因为淮南王相比其他刘姓王,骨子里就是个文人。
文人即便有野心, 往往也只宣泄于文字上,玩弄些不入流的手段上位, 不会想着动刀兵与朝廷争夺,最后造成无数死伤。
“看他至今的行径便可知道, 他是闹不起来的。”
太皇太后有些好笑地道:“竟想着向我表衷心、表孝心来得到皇位,真是异想天开。他又不是我家阿武,与我无甚关系, 我为什么要拿他换掉我的亲孙儿。”
淮南王自诩什么高祖之孙,想要凭着高贵的出身让太皇太后管他做皇帝, 可不就是在说笑话。
“那您气的是什么?”曹盈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弯绕绕, 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她听完太皇太后所说的,才更疑惑。
既然淮南王有野心这事儿都是太皇太后推着造成的,那老太太为什么刚刚那么生气。
单因为刘陵嚣张的态度吗?
“淮南王那边我是没什么好担心,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但是盈盈, 刘陵找的那些权贵情人, 许多是明知道淮南王心思,还和刘陵搅和在一起的。”
太皇太后的笑容消失了。
她其实也没料到凭淮南王这么一个不值一提的椽子,竟真能叫她发现京中藏着的这许多蛀虫。
原来竟有这么多人想着换了刘彻。
其中最叫她心寒担忧的, 就是护送着这次书简自淮南王那里来的人。
“谁?”曹盈也被她的话勾起了忧心,忙去问她,想着往后也需防一防的好。
太皇太后没有立刻说出是谁, 凝视她一会儿忽地问道:“盈盈觉着你外祖母王氏如何?”
话题转得太快,曹盈差点没跟上。
王太后虽说更喜欢她哥哥曹襄些,但那是因为她一直盼着刘彻能有个男丁,单拿出来说,她是对曹盈也很不错。
每每见面,王太后都要和她好一阵亲昵,也时常会想着送些好看的衣服来给她。
曹盈觉得外祖母是很好亲近的。
且说心里话,至少比起太皇太后来讲,王太后温和好说话些,也不需要太花心力相处。
“陛下怕是也这样想的吧。”曹盈最后一句话虽没说出口,但是太皇太后哪里能猜不出来呢。
她叹了气道:“可是王氏哪里有那么简单。若她真的毫无心机,她也当不上这个太后。”
一听说栗姬那边不愿刘荣娶阿娇,就当机立断与馆陶公主约定儿女亲家。
阿娇可是比刘彻大了差不多五岁的,她毫无犹豫地决断了,还将金屋藏娇的传言闹得天下皆知,让馆陶公主和阿娇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这样一个女人,温和好说话怕是都是表面现象,内里性格如何,连太皇太后都揣度不出。
“我身后,怕是皇上也依然出不了头的,这个女人可不好对付。”
太皇太后感叹向曹盈:“我压着皇上,何尝又不是压着王太后。我虽然糊涂了这么些年,但相比同样不明政事的王太后来说,糊涂总比自作聪明来得好些。”
曹盈有些难接受太皇太后说的话,毕竟这和她对王太后的认知完全是两码事。
太皇太后本来也没想直接就说服她,只是转回了先前的话题,道:“这次刘陵的事叫我生恼,也是因淮南王谋逆的事很可能与王太后所代表的一方有关。”
她可以打压着刘彻,如果真的有必要废帝重立,她也会选一个合适的人选。
但是她不允许王太后那边有人有同样的想法。
王太后他们这些人才是该为刘彻从开始站边到最后的势力,现在就有了反意和淮南王合谋,怎么能不叫太皇太后恼怒。
但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曹盈更觉得荒谬了。
王太后都已经是太后了,原本也是刘彻的亲生母亲,难不成还想着要反刘彻,去得淮南王的供奉?
“倒不是王太后本人糊涂了。”太皇太后以手作梳,梳过曹盈垂下的发,道:“是她那个兄弟。我听说,田蚡与刘陵厮混在一处十分亲密,这次更是不远千里亲自去将书运来,顺道拜见了淮南王。”
“外舅公也不太可能吧……”
曹盈与田蚡见面少,但还是勉强记得那个一张圆脸有点矮的外舅公是什么个形象。
或许私德有亏,但在皇位这样的大事面前,田蚡不该犯浑啊,
可偏偏太皇太后说得很有把握,曹盈都被说得信服了三分。
但田蚡放着好好一个国舅不做,为了讨好一个女人就想着去谋逆——这种事也很荒唐啊。
“谁知他是如何想的。”太皇太后鼻中出气嗤了一声,道:“要印证也简单,今日我驱走了刘陵。明日田蚡怕就要惶恐入宫来问缘由了。你且看着吧。”
收尾的话结束了,太皇太后也没有再和曹盈说下去的意思。
她借口要午睡去了,便离开了。
临走时,她嘱咐着宫人将这次淮南王献上的书简送去给曹盈,只说如果学道理,《淮南子》这本书还是很不错的。
曹盈坐在凳子上,想了好一会儿。
直到伺候的宫人来报她说,霍去病已经来找她了,说是有一个惊喜要报给她听。
记起霍去病与她的约定出游,她这才从思绪中脱出,放下心事,安心去和霍去病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二人同去卫子夫那里逗了逗正醒着的刘玥,然后霍去病有些神秘兮兮地告诉她,要给她的惊喜也在卫子夫这里。
可没等曹盈来猜猜看准备的惊喜是什么,“惊喜”就自己跳了出来。
曹襄本来和霍去病商量好了,为了让曹盈喜出望外,特意在放在室内的水果筐里等了许久。
但他久没有听见曹盈的声音,眼下一听了就心痒难耐。
他立刻也顾不得和霍去病商量的是个惊喜了,像个小老虎一样嗷呜一声,从筐里跳了出来:“盈盈,我兑现承诺,进宫来陪你了!”
第38章 编发 看你的本事
久没见到妹妹, 曹襄跳出来后,直接一个猛虎下山的姿势捉了曹盈,将她揉进了怀里。
兴奋过了头, 又久没有抱过她了, 他动作上没个轻重,直接叫曹盈撞在了她胸口上。
原本孩童的胸口也没什么, 可偏偏他今日还戴了个玉锁。
曹盈磕在了那锁上,发也被他揉得有些乱, 别着的两个珠翠发饰都被他弄掉了一个。
霍去病俯身去将嵌珠滴翠的蝴蝶状玉饰捡起,捏在手里本准备一会儿替她夹上, 可见小妮子没立刻回应曹襄的热情,预感有些不好。
他眉头蹙起,道:“行了啊, 你搂得那么用力,怕不是伤到盈盈了。”
曹襄“啊”了一声, 也意识到曹盈被自己抱着没点回应不正常, 连忙将曹盈放下。
果然,自己妹妹额上磕红了一块,眼中也因生理上的疼痛盈了些泪水,半眯着眼似乎有些晕乎。
曹盈晃神下视线都没与曹襄对焦, 却还是含了笑, 劝慰他道:“没事没事,我见到哥哥也高兴。”
她方才额头撞到了曹襄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脑袋瓜现在都还有些嗡嗡, 话说起来也含糊。
曹襄见状心疼不已,心下更是恼恨,自己竟然刚见面就伤到了心心念念的妹妹。
于是曹盈还没有哭, 痛悔下他倒呜呜呜地哀嚎起来了,虽然没有泪水流下,但却是边嚎边要将那平安锁给摔了。
那哪里能让他给摔了。
这玉锁是平阳公主特意寻人为他定制的,为的是锁他命格保他平安,不论真假总算是个寓意。
寻常的时候,平阳公主怕他玩闹弄丢弄坏了,甚至都不许曹襄戴着。
也就是今日他要进宫来,又要在宫中待好-段时间了,平阳公主才嘱咐着让他戴上了。
可曹襄本来就不喜欢这种玩意儿,也不太信什么锁命格的事儿,拴在脖子上都嫌重,见妹妹因这锁磕红了额头,闹着就扯下了玉锁要掷了。
曹盈蹦跳着拦他不许他扔,这才阻了一阵。
霍去病去外间取了些药膏,刚回来就见曹襄搁这儿闹呢,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快把玉放下,别闹盈盈了。”
“母亲也要为我制玉呢,你若是摔坏了你的玉,怎么再跟我凑一对。”曹襄听了霍去病的话动作稍止,曹盈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曹襄念着玉往后是要凑一对,勉强肯罢休了。
将玉锁往袖子里一揣,他蔫蔫地蹲下,垂头向曹盈道歉:“盈盈,你别这么体谅我,打骂我莽撞我心理还好受些。”
曹盈从霍去病那里接了自己的小发饰,轻拍了拍曹襄的头,引得了他的注意力,抬头看向自己。
她解开了被曹襄弄得已松松垮垮的发绳,将发绳与发饰一并放在他的掌心:“想道歉的话,就帮我把散发扎一扎。”
她半边发都垂了下来,一会儿出去疯疯的总不像样,既然兄长想赔礼,就负责将她散下的头发扎好吧。
曹襄又是感动又是头疼,扎头发这事儿他还真不会,别一会儿扯着曹盈头发了,又叫她疼了。
还是坐得稍远些的卫少儿看着他烦恼好笑,取了个木梳,走过来比划着教他应该如何绑个简单的小辫,又说了好几句不难才叫他稍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