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大骇,慌忙朝着大殿外喊道:“小夜子,快传太医!”
良久。
值班的庄俞言赶来,替皇上把过脉以后,根据凤灵夜的办法,暂时替他压住了心血,平缓了呼吸。
皇上躺在床上,双目呆滞地望着上方。
太上皇宾天,奏折又堆积成山,他好不容易批阅完了,没等缓口气,这朝廷内乱又起了纷争。
一个段君墨就够让他头疼了,没想到那最不成气候的二皇子段询也参了进来,四皇子段瑞一看苗头不对,也赶紧扩张自己的势力。
且不说还有其余包藏祸心的皇子、王爷,正在坐观虎斗,就是这三个,就搅得朝廷内部犹如一锅浆糊了。
一旦大乱,那些皇子、王爷跟着起哄,大理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就算是个好人,发生了这么多事,也可能会积劳成疾,更别说他本身就有胸痹。
他虚弱地呼吸着,说着气话,“朕还能活多久?”
庄俞言一听,慌忙跪在了地上,“皇上......皇上的病情已经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恕老臣直言,皇上切莫要再大动肝火了!”
皇上目光一颤,幽幽地转向他,有些不相信,“无以复加的地步,是何意思?”
“就是......就是活天天数了,”庄俞言一脸沉痛,“皇上这个病,本就应当戒骄戒躁,可皇上身为九五之尊,国事繁忙,怎可做到心如止水,如此反反复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因为呼吸不畅,而突然......”
他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皇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就是说得好,还能活个几年,说得不好,明日都活不过了。
“朕的病......朕的病,当真就如此严重了?”皇上仿佛难以置信。
前一月庄俞言还没说这么严重,只让好好休息,怎么一个月以后,他的病情就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庄俞言叹了一口气,“皇上殚精竭虑,不但要忙着处理太上皇的事,还要稳固朝廷大局,加之年岁一大,这病自然是会越来越严重的。”
皇上身子一软,彻底接受了这个噩耗。
他活不久了......
太上皇刚一走,难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吗?
段懿轩和皇后守候在一旁,二人皆一脸沉重和忧伤,没有言语。
海公公则在一旁劝道:“皇上莫要担心,庄院判是大夫,自然会将病情说得严谨一些,老奴看皇上身子也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这阵子朝廷的事就先放到一边,接下来就调理调理身子,再修养一段日子,这病说不定就好了呢。”
说完,他看了一眼庄太医,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说是吧,庄院判?”
庄俞言反应了一瞬,这才跟着宽慰了起来,“海公公说得对,皇上莫忧,兴许只是太过劳累了,先休养休养,咱们再下结论也不迟。”
皇上闻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再也不敢动怒了。
一时,朝廷上的大小事宜,皇上便全权交给了段懿轩处理。
他却不知道这朝中的一切,早已由段懿轩和段君墨二人联合控制。
这大理江山,就要变天了!
☆、第91章 拿到和离圣旨,离开王府
王府大门前。
凤灵夜登上马车,一路往太医院行去。
结果刚到宫门口,就遇见了想要出宫的海公公。
一看到她,海公公当即走了过来,“皇上又呕血了,凤医士快随咱家去看看吧。”
凤灵夜面色微沉,立刻跟着他前往皇上的寝殿。
一踏入大殿内,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由于是阴天,所以房间中有些昏暗和潮湿。
龙床一旁,点了几盏油灯,因此远远的就能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形容枯槁,奄奄一息。
皇后坐在床头,拿着绣帕,正面色凝重地陪伴在一旁。
她走得近了,磕头行了一个礼,“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吧。”皇后回了一句,接着让到了一旁的小凳子上,“快给皇上瞧瞧。”
她起身来到床头旁,用身子挡住皇后的视线,然后测了一次血压,又做了一些其他的检查。
果然如她上次所料,段君墨和段懿轩已经动手了,皇上这次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极点。
正当她要退到一旁时,躺在床上的皇上猛然睁开了眼,一把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喘着粗气,“朕......朕的病还......还有治吗?”
她看着垂死挣扎的皇上,心中微微一惊,忽然忘记了回话。
皇后坐在一旁,不禁轻声提醒道:“凤医士,皇上在问你话。”
她这才回了神,看了一眼皇后,这才面向皇上,缓缓说道:“胸痹乃顽疾,无法根治,而您的胸痹由于积劳成疾、未能好好休息,已经变得非常严重,考虑到您年岁已大,手术有风险,臣只能用药物慢慢控制。”
皇上听完,张了张口,沙哑的喉咙虚弱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朕和太上皇一样,只能等死了?”
凤灵夜低着头,没有回话,但意思不言而喻。
皇上看着她的表情,眼神暗淡了一些,嘴角扯起一抹古怪的弧度,罢了罢手,让她退下了。
凤灵夜离开以后,皇后又重新坐到了床头,动作轻柔地为他掖好被角,“已经入冬了,皇上莫要着凉了。”
皇上幽幽地转向她,语气低沉而凶狠,“是不是你?”
“臣妾不知皇上是何意思?”皇后一脸无辜。
皇上抬起手,指着她的脸,恍然大悟,“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不是臣妾。”皇后漠然地看向他。
他冷笑了一声,“你就是在报复朕害死了你的孩儿!”
“那也是你的孩儿,皇上。”皇后淡淡地强调道,“您是九五之尊,我又怎敢谋害您?谋害皇上的,恐怕都是那些孤魂野鬼吧。”
“什么意思?”他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冰冷而陌生。
皇后柔柔地看向他,“有皇上下令抄斩的云府满门,上吊自杀的云妃,还有被杖毙的宫婢、太监,以及与云妃交好却被打入冷宫,受尽折磨而死的妃嫔们......”
“够了!”皇上忽然咆哮了一声,脸上青筋直冒,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胸口剧烈起伏,而坐在身边的皇后却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他颤颤巍巍地拿出凤灵夜给的药,狼狈地放进舌下,指着大门外,“滚,滚......”
皇后冷冷一笑,起身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
冬日的第一场初雪,终于降临了。
伴随着瑞雪兆丰年的好消息,宫姬月找到凤灵夜,将得来的好消息,迫不及待地传达给她,“灵儿,秋池已经打通了出宫要道,只等宫中大乱,就能带着凤母出宫了!”
凤灵夜正坐在软榻上取暖,一听这个好消息,当即就站了起来,“太好了!”
“是啊,我们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如今只等那皇上一口咽了气,咱们就可以彻底远离这一切了!”凤锦绣亦面露欣喜,眼眶微红。
凤灵夜点了点头,“阿姐,你可以准备出城的东西了,皇上病情十分严重,随时都有驾崩的可能。”
“好,我这就去!”凤锦绣欢喜地下去收拾打点行装。
秋枫苑中的气氛,很快活跃了起来。
桃夭不明所以,跟着跑进屋,小脸通红,开心地指着外面堆积的大雪,“王妃,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我们吃过午饭就来堆雪人吧?”
凤灵夜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院子里足有小腿厚的雪,眉眼一弯,“好。”
为了不让人发现秋枫苑的异常,吃过午饭以后,凤灵夜便带着凤锦绣和桃夭,一起在院子里堆雪人玩耍。
宫姬月则坐在包裹严实的凉亭中,一边喝着热酒,一边看着她们冻得通红的手和脸。
尽兴时,凤灵夜一个雪球扔过来,恰好砸中了桃夭的脸。
桃夭惊呼了一声,也捏起一个雪球反击,却意外地打中了凤锦绣的脑袋。
一时,三个女人混战到了一起,欢声笑语充斥着整座秋枫苑。
风雨欲来风满楼。
也许是暴雨前的宁静,段君墨原本是想在王府里散散步,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秋枫苑前。
当他听到院子里的笑声,这才反应过来,正要返身离去,眼角余光却瞥到了院子里玩耍的凤灵夜。
只见她一袭淡樱色棉长袍,一身大红斗篷,肌肤胜雪,杏眸清澈单纯,沉浸在打闹中,简单而朴实,没有了清冷和深沉,歇下了重重伪装,她会因为被雪球击中而惊讶,会因为打中别人而开心......
茫茫大雪中,他仿佛回想起了大婚那一日,她的美艳和从容,他的冷漠和嘲弄。
“凤灵夜,你还真是臭名昭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能够伺候殿下,是灵儿几世修来的福分。”
“落轿!亡国奴没资格坐花轿!”
“本殿面前,你只是贱婢。”
“贱婢......知晓了。”
......
他双手一点一点握紧,看着院子里她笑颜如花,在纷飞的大雪中,曼妙的身姿游走飘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没来由的,心口忽然一紧一疼。
灵儿......
他凤眸深沉如海,仿佛凝结了浓浓的伤悲,怎么也化不开他眸底的愁。
雪花落在他的黑如绸缎的青丝上、肩头,将他笼罩在其中,仿佛要将他悉数吞噬。
屋内的人,似乎也看到了他。
停止了打闹,桃夭和凤锦绣识趣地退了下去,宫姬月也悠悠地跟了上去。
一时,院子便只剩下了凤灵夜,以及院门外一身萧瑟的段君墨。
她走前几步,朝着他莞尔一笑,“王爷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院外冷,还是快进屋吧。”
他微一恍惚,印象中,她对很少有这样的和颜悦色。